第37章 艱難抉擇
房間随便挑,傅子虛住在三樓中間,敖幽住在三樓右邊,兩個房間緊挨着。
傅子虛是真的累了,到房間裏簡單洗漱換上衣服,倒頭就睡,敖幽沒有午睡的習慣,自己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無所事事。
沒一會,敖幽就聽見外面的敲門聲,打開門後,就發現泉闌月正站在自己的門口。
“有事?”
敖幽并不能理解被關了将近二十年終于重見天日的心情,看到面前的泉闌月還有點莫名其妙。
剛化出雙腿,泉闌月還有些不太習慣,艱難地扶着門框喘了口氣,“二殿下,我能進去跟您說嗎?”
“進吧。”打開門,敖幽就那麽看着泉闌月扶着牆壁慢慢走進來,也不知道扶一把。
終于扶着椅子坐下,泉闌月松了口氣,看向敖幽還有些忐忑,“二殿下,您是專門來救我們的嗎?”
“嗯,我的成人禮考驗。”
轉身關上門,敖幽十分誠實。
“辛苦二殿下了,那我們什麽時候能回到海底?”
面露憂色,美人垂淚,極珍惜的金色珍珠從泉闌月的臉上滑落,任誰在這裏都得心痛不已。
但是敖幽覺得自己好像被傅子虛那沒心沒肺的傳染了,她現在只關心那些随意掉在地上的金色珍珠,如果傅子虛在這裏的話看到這些珍珠,應該會很高興。
泉闌月哭完擡起頭,看着還在盯着珍珠看的敖幽,有些疑惑,“二殿下?”
“嗯?”突然回神,敖幽唾棄這樣的自己,“哦,那個,等救出所有的鲛人,我會親自送你們回海底,應該快了。”
“那先謝過二殿下了,二殿下的大恩大德,闌月回到海底後自當重謝。”泉闌月心懷感激,一想到很快就能回去,激動地差點又掉珍珠。
敖幽想到要回海底的事,就總覺得心裏還有些東西不太舒服,冷淡地看着泉闌月,“不用謝我,這次救你們主要是那個人類的功勞,我沒幫上什麽忙。”
“是叫傅子虛的那個人類嗎?”泉闌月還記得傅子虛,“那按照人類社會的習俗我應該怎麽謝謝她呢?但是她好像不太喜歡我。”
想到那個人類從始至終冷淡疏離,又寡言少語的樣子,泉闌月又有些為難。
掀了掀眼皮,敖幽不想說話,那叫不太喜歡?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能叫不太喜歡?
想着之前傅子虛專注看着泉闌月出神的樣子,敖幽就覺得心裏有點堵得慌,幹脆冷着臉不說話了。
半天又沒等到敖幽的回複,多年沒和人打過交道的泉闌月卻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像以前自言自語時一樣跳過這個話題,接着往下說,“二殿下,海底現在是什麽樣子了?您能跟我說說嗎?”
不理睬別人這麽沒禮貌的事情,敖幽還是第一次,看泉闌月還在跟自己說話,她倒是先不好意思再不搭理了。
兩個人你問我答,雖然敖幽回答的十分簡潔,但氣氛也還算是融洽。
說了一會之後,泉闌月被小鲛人叫走,敖幽也算是松了口氣。
一下午的時間一晃而過,玩了一天的三條鲛人也有些累了,敖幽也餓了,猶豫半天還是準備去叫傅子虛。
剛走到門口,房門就被從裏面打開,傅子虛剛打電話叫完晚餐,看着門口的敖幽,“有事嗎?”
“沒有,我來叫你起床。”
迎面對上衣衫不整,露出大片鎖骨的傅子虛,敖幽秉持着非禮勿視的原則移開視線,但是耳朵卻還是悄悄紅了。
傅子虛剛想點頭,卻突然身形一晃。
敖幽手急眼快地将人扶住,“傅子虛,你怎麽了?”
眩暈感還沒有退去,傅子虛現在整個人都覺得天旋地轉,努力睜着眼皮,卻還是沒撐住,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抱着突然暈過去的傅子虛,敖幽整個人都傻了,似曾相識的恐慌再次來襲,心髒跳動得整個胸腔都在疼。
“傅子虛?!”
将人抱起來放在床上,敖幽六神無主,正當這時候,聽見驚呼的衆人紛紛趕到,萬能小團子一馬當先,先幫傅子虛檢查身體。
“正常的人類身體,沒有問題,”煞有介事地站在傅子虛頭頂上,小團子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臉上滿是認真嚴肅。
握着傅子虛的手,敖幽讓自己冷靜下來,像傅子虛那樣動動腦子,“不是身體的問題,那就只能是魂魄的問題,魂魄……得問老九!”
精準确定目标,敖幽腦子頭一次轉的飛快,拿起傅子虛的手機準備給老九打電話,卻被剛到的嬴藜一把搶走。
已經完全适應現代生活的嬴藜一身黑底金紋的簡易版華服,長發以金冠束起,冷豔逼人。
“你這是什麽意思?”
面色不善地看着嬴藜,敖幽厲聲質問。
指尖轉着手機,嬴藜看了一眼周圍,“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無關人員,出去。”
泉闌月和兩個小鲛人對視一眼,雖然擔心,但也知道嬴藜說的是她們,只能先離開。
房間裏只剩下敖幽嬴藜,還有昏迷的傅子虛,和她頭頂上的小團子。
“打電話可以,打開免提。”
嬴藜把手機遞還給敖幽。
知道嬴藜不放心傅子虛的情況,她們之間本來就是涉及到你死我活的問題,小心謹慎也屬于正常。
敖幽也沒磨蹭,給老九打去電話,打開免提,将手機放在了桌子上。
“老虛,啥事?”
對面老九的聲音有些沒睡醒,懶散又有氣無力的。
“傅子虛突然暈了過去,但是她的身體沒有問題,這是怎麽回事?”敖幽開口。
那邊老九的聲音消失了三秒多,才悠悠回答,“習慣就好了,以後這種事會經常發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虛她只有一個命魂,正常人一出生就死了,她活了二十七年,已經是天大的奇跡了,還想怎樣啊。”
敖幽一時失語,喉嚨裏好像被堵了一團棉花,“你這是什麽意思?”
“很難理解?”老九那邊傳來打火機的聲音,“她會死,很快就要死了,去往下一次投胎的路上,這次夠清楚了嗎?”
“你胡說!”
敖幽眉頭緊皺,“不可能,怎麽會這麽快?”
“這都是我們心知肚明的事,有什麽不可能的。”對面老九的語調輕松随意,“還有事嗎?沒事我挂了。”
沒看被挂斷的電話,敖幽看向床上的傅子虛,兩百透明的臉色和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脆弱,好像随時都能破碎消散。
旁邊的嬴藜撥弄着手上的戒指,“敖幽,沒必要,這對我們來說都是好事。老九說過,看上去我們十個人都是你死我活,其實不是,只有傅子虛或者我們才有争奪的必要,但只要傅子虛死了,命魂徹底消失,沒有命魂做中介,沒有人能繼續吞噬其他的魂魄,組成完整的複活,我們就會永久的相安無事。”
“所以,我們所有人只有兩種結局,其一,傅子虛活,我們相互争奪防備,其二,傅子虛死,我們相安無事。”
嬴藜說得冷酷,但卻是實話。
敖幽從傅子虛身上移開視線,眼中蘊含着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那你還記不記得,是誰幫你從封印了你一千多年的玉棺中解脫出來的?”
嬴藜沉默,“那是誰害我被封一千多年的?”
“那是誰讓你能活一千多年,一直活到現在的?既然你不想長生,那就去死,把魂魄還給傅子虛啊!”
敖幽說話從來都毫不留情,更何況現在被傅子虛快要死的消息刺激,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
嬴藜黑沉沉的眸子看着敖幽,“敖幽,你是想用我們九個人的命換傅子虛的命?”
猶如被當頭一棒,敖幽無力地坐在床邊,九個人的命換一個人的命,這代價,太大了。
“敖幽,”嬴藜在桌邊坐下,“從姬無融,到我,你應該也能明白,幾乎每一個封印傅子虛魂魄的人都要遭受多少折磨苦難,這根本就不是我們想選擇的。現在,災難終于快要過去,你卻想讓我們把生命交付出去,去救一個害我們如此卻也将我們拯救出來的人,是否有些過于殘忍?”
一室寂靜,敖幽沒辦法反駁嬴藜的話。
“再者說,你,”嬴藜把話題轉回敖幽身上,“龍宮二殿下,身份尊貴,天之驕子,以龍族萬萬年的悠長壽命來說,你才剛剛成年,将你無盡之生命,無上之尊榮,全部舍棄,只為了這麽一個不相關的人類,你自己可甘願?”
看敖幽一直不說話,嬴藜知道她聽進去了,站起身來,“老九告訴我,傅子虛是沒有感情的,即使所有人都背叛她,她也沒有任何感覺。所以,不管你對她是什麽感情,愛也好,像我們一樣自私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別犯傻。”
說完最後一句,嬴藜開門離開了傅子虛的房間。
房間裏只剩下敖幽,靜靜地看着床上的傅子虛,順風順水一千多年的人生中,敖幽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無能為力,恍然間,她好像終于明白了那道題的答案。
“你所愛不得,求不得,舍不得的,是什麽?”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有這種東西。
——
一直到晚上,送餐人員布置好所有的飯菜,床上的傅子虛才悠悠轉醒。
從始至終坐在床邊的敖幽第一時間發現,本來想靠近的手卻生生止住,控制着僵硬的自己站起來,在傅子虛開口之前好像在逃避什麽一般匆匆離開了房間。
被留下的傅子虛咽下到嘴邊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敖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