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愛一人,執如命

你是有多嫌棄我,才要費盡心思的想要向所有人證明,你不曾愛過我半分。

林言像只受傷的小鹿躺在雪地裏,身體不停的抽搐,久久的保持着一個動作,抽泣而低沉的聲音在房間擴散開來,帶着壓抑的悲傷。

或許悔恨正在占據他的內心,他使勁的控制自己的情緒,越使勁越無法控制,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曾料到,面對這張臉,這張毫無血色的臉,終于不再對自己微笑,生氣,甚至是怒吼的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不能自己。

林言和藍祁夢,他們生活在一個城市,一個低頭不見擡頭見就能遇見的小城市,而他們有整整三年未見,他們總是故意的避諱着對方,像逃避會傳染的瘟疫般。即使他們的共同好友都是生死之交,近些年也因如此,再也沒有聚齊過,面對朋友們的質問,她的回答裏帶着很多理直氣壯的語氣:像你們這些已婚人士,經常成群結隊的,大晚上還在外面鬼混,成何體統。她的語氣裏常常不痛不癢,聽不出任何的悲與喜。但是挂完電話,她都會搖頭嘆着氣,眼睛裏是慵懶的疲憊,嘴角是拼了命的往上拉扯。她曾不勝榮幸的那群人,常常恭敬不如從命的想要與之粘在一起的那群人,如今卻是這般模樣。

她時常一個人坐在外面,看着夜空中的萬千星辰發呆,沒有溫度的月亮煞白的有些吓人,深邃的夜空中也看不到任何的邊際,像充滿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一個被世人忘記而自己久久不能釋懷的故事。

你說,你怎麽這麽傻呢,只是遇見沒打招呼而已,你這麽在乎嗎,我以為你豪不在意的,我以為你豪不稀罕的,我以為你是故意對我視而不見的。對不起啊,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我們早已形同陌路,擦肩而過也要假裝不認識,我以為這是你想要的。林言動了動握緊的拳頭,擡頭看着熟睡的祁夢,紅血絲布滿他的雙眼。

你說過的,假如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不要做親人,也不要做朋友,甚至連認識彼此都不行,明明是你這樣說的,笨蛋,到底是誰先變卦的,是誰不守信用的,是誰……

林言哽咽的聲音再說不出話來,他明明是很了解她,明明知道她常常口是心非,自己卻傻到無法分辨是非,每次都跳進她挖的坑,又常常心有不甘的遂了她的願。

近日,祁夢辭掉了那個自己特別不喜歡的工作,為此開心的為自己購買了幾套運動服,這四年,她工作的原因,視力急速下降,看什麽都是模糊一片,她擔心去看了醫生,結果只是視力下降,并沒有其他疾病。而她不相信的是,測出的度數與她看事物的模糊程度不太相符,所以她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每天開始晨跑。

今天與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樣,她穿上運動服,仔細檢查手機與鑰匙,七點準時出了門。

今天天氣格外好,鳥叫聲似乎也比平時要多的多,青藍色的天空挂着幾朵被橙色渲染過的雲,最東面的太陽,在一片橙色裏,慢慢透出半邊臉,晴朗的天空下,太陽就像一個圓滾滾的球在翻滾,沿着一成不變的軌道線,勻速且一直向前。

冬天的氣溫,即使有太陽,依然冷得發慌。藍祁夢沿着體育跑道一圈又一圈的跑,直到感覺不到冷,她才慢下腳步,變成慢跑。

藍祁夢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她平時跑步都不太出汗,今天破天荒的把頭發都濕透了,她沉浸于這快感之中。但是忽然從眼前而過的那個身影,她的身體顫了顫,心跟着撲通撲通的跳,但是她不敢回頭,她也不敢慢下腳步。清晨又加上運動的原因,視力沒允許她看得一清二楚,但她加快的心跳告訴自己,一定是他,三年未見的那個人——林言

當擦肩而過時,她連回頭再确認一眼都沒有勇氣,或許那一刻鐘,不回頭才是最明智的決定,既然都心照不宣的把彼此當成瘟疫,就沒必要下意識的特別在意,過往不過就是風吹就散的塵埃。

反複的提醒自己,就是刻意沒必要的執着。

反正你永遠都不知道,刻意捏做的那張面孔下,還需撕掉幾層,才能看到那張真正的面容,你也不知道是像惡狗一樣的猙獰,極度陰森恐怖的,還是像惡靈般凹着一雙冷峻的眼神嘲笑你。但想象中,你所期待的溫柔,起碼會變成一朵夢中花,開出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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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像一條冷冰冰的蛇,就是如此不可思議。

你想要刻意忘記的那些人和那些事,不管怎麽努力,都無法忘記。

你将它收在背囊裏,一起跋山涉水,似乎變成一種習慣的時候,恐怕連你自己也分不清楚,這麽些年過去,他到底還存不存在。

但他一定是存在過。

醫院裏2-20號病房的燈依然未開,外面的寒風不停的掃射着冰冷的牆面,毫不留情的沒有半絲顧及。雪依然未停,從窗前望出去,在黃色路燈下,像是被放大很多倍,驟然落下,被風吹着斜歪的身體,無情的打在電線杆上,重重地砸在地上。

夜深了,氣溫下降得厲害,路上行人稀稀疏疏,偶爾喝醉的年輕男女,勾肩搭背一路嘻嘻哈哈,很惬意的享受這一份刺骨的寒。

他們也曾,毫無顧忌的這樣放肆過。他們也曾,毫無顧忌的這樣愛過彼此。

楚歌站在窗前,好久沒有抽煙的他,手中夾着一只煙氣缭繞的香煙,他沉默着,只留下一個深沉的背影。久久,他掐掉手中的半截香煙,低着頭調整了一下呼吸,他的眼中有一絲悲傷,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仿佛今夜他被一場黑霧包圍着,心口被千斤石頭壓住,無法喘氣。

他無法考慮的便是,那個叫林言的男人,是懷着何種心态,坐在那間病房裏的。他感到非常不安,為此,難受的情緒總是一直圍攻他,想為他的病人做些事,但是他又無能為力。或許在她醒來的這條道路上,那個人,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然而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是非常拒絕這個人待在醫院,還是整整一晚,這種突如其來的不爽,會在大腦中産生麻痹的黑暗,被占據的黑色區域會驟然增加。他不喜歡那個男人,毫不顧慮他妻子的感受,守在這個病房整整一夜。

楚歌垂下肩,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又能怎樣。

他理了理白大褂,出了辦公室的門,走廊因為太冷,都已經沒有人了,護士臺的護士小姐把手搭在烤爐上,打着瞌睡,終于不用顧及別人的眼光以及詢問,可以走到那間病房裏,看看。

但他終歸躊躇在那扇門前,透過那塊小小的玻璃片,看着裏面的一舉一動。黑暗的房間裏透進來的半絲光,照在林言的頭上,他像被一座沉重的山壓在身上,佝偻着背,不停的顫抖。楚歌轉身,心被一種不知名的透明物體敲打着,眼神被一層黑色的薄霧遮住,大腦一片空白,視線在蒼白的樓道間發黑,然後,他聽到有哭腔的聲音傳入自己的耳朵:阿夕,你醒過來,只要你願意醒過來,我什麽都答應你,什麽都行。

什麽都願意嗎?即使離婚你也豪不在意嗎?楚歌把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輕輕的靠在牆上,仰着頭,緊閉雙眼,心再一次被緊緊的揪住。

寬大的醫院似乎瞬間變得狹小起來,空氣被抽空,呼吸都需要大口大口吸。對楚歌來說,他視這座醫院為自己的另一家,然而此時,他只想逃離。

這句并不像賭氣說出來的話,他真的答應她任何事嗎?

楚歌不知道,他挂在嘴角那一抹苦笑,漸漸失去了顏色。被拉平的唇角微微的抖動,靠在牆上的身體被寒意吞噬着,逐漸清醒的意識,使他緩慢的睜開雙眼,盯着天花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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