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可愛 殿下的屁股冷死人,殿下的毛兒……

她生着一雙好看的眼,眼型很圓,瞳仁很大,很亮。柔柔的看着人的時候會帶着水汽,像是雪初霁的天,幹淨剔透。

但此時,眼下那一團黑,卻讓那雙眼失去了一半的神采,蔫蔫的,像是陰沉天際那一線雲,翻滾間,擋住所有的光。

她眨眼的頻率很慢,眼神轉動間遲鈍緩慢,一看就是昨夜沒能睡好。

路介明用了幾分力氣才将自己的視線挪開,他臉上的火氣争先恐後的要消散,他繃緊了臉快速離開,幾乎帶着落荒而逃的狼狽。

接下來的幾天,路介明對許連琅視而不見,許連琅笑吟吟的跟上去,又蔫噠噠的回來。她不惱也不氣,除卻幾聲排遣似得小抱怨,她整個人甘之如饴。

聳雲閣清冷久了,突然多了一個許連琅,她靈動活潑,愛鬧愛笑,恍然間,日子都變得輕快起來。

“殿下殿下,一整日也不見人,你去哪裏了?”

“吃飯了嗎?”

“我看最近也沒長個子,你往牆邊站站,我給你畫個道道。”

“殿下啊,你真是太不可愛了。”

容嫔站在窗前給今早許連琅采來的花澆水,微微探頭,就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許連琅單手叉着腰,嘟囔着将抱怨說出來,另一只手去捏了路介明的臉頰,男孩子年紀小,臉頰上還帶着未褪的腮邊肉,軟乎乎的,她捏的力氣大了些,再松手時,紅了一片。

路介明躲了兩下,沒躲開,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擡了起來,就在要碰上許連琅的那一刻,又及時收了手。

容嫔睜大了眼睛,而後,又後知後覺的笑了。

路介明五官生的深邃,高挺的鼻梁架在臉上,大半随了他的父親,是個冷漠無情的長相,偏他又沒什麽孩子氣,更是生人勿近,許連琅這一捏,紅了他半個臉龐,讓那坨腮肉嘭了出來,讓他突然多了幾分憨傻氣。

許連琅瞧他這副樣子,心裏更加舒坦,這樣才像個十歲的小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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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懷裏掏出個手帕,手帕裏包的嚴嚴實實,還冒着熱乎氣,她塞到路介明手裏,“給你雞蛋!這幾日膳食堂送來的夥食都不太好,我偷偷要了兩個雞蛋,你多吃些,好長個大個兒!”

路介明根本不接,許連琅早就猜到了,她自顧自說着,趁路介明不備,塞到他衣襟裏就跑,邊跑邊道:“你不吃就扔了吧,就是太太太可惜,太太太浪費糧食了。”

她将選擇權扔給路介明,一味的将好東西塞給他,放到他身邊,他用不用皆随他。

路介明單手托着那方帕子,粗略摸了摸,兩顆雞蛋,應該是剛剛水煮好的,從指尖一直燙到了心頭。

對于聳雲閣來說,雞蛋的确算是稀罕物了,他也有好久不吃雞蛋了。

風眸狹長,眼尾一挑,意外的對上了容嫔的目光。

容嫔一雙桃花眼笑成月牙兒,隔着斑駁窗紗望過來,路介明率先挪開視線,将那雞蛋揉碎扔在了腳邊。

不能抱希望,更不能奢望……

……

聳雲閣其實很大,許連琅這幾日光打掃殿宇,就累的半死,好在主子們都不需要她做什麽,尤其是七皇子,基本上不容她靠近。

在洗完最後一個碗碟後,她坐在後廚的木板凳上,将有豁口的碗一個一個挑出來,碗有豁口沒關系,不小心傷了人的嘴就不好了。

她手上忙活着,心裏也絮絮念念。

她無奈,幾次三番用自己的熱臉貼了冷屁股。

殿下的屁股冷死人,殿下的毛兒順不得。

先前送的雞蛋被他扔了,便宜了路邊的野貓。

更之前送的傷藥被他丢了回來,現在還放在他屋裏當擺設。

最之前送的被子……嗯……現在一到晚上偏殿就會上鎖……許連琅也進不去……看不到蓋沒蓋……

她托着腮,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一口氣喝完,又頹然趴倒在桌子上。

八成是還沒蓋。

“臭小孩。”

“比許連珀難搞多了。”

她數着指頭算時辰,算來算去,又迅速直起身子,路介明一大早就出了聳雲閣,用完早膳出去的,午膳沒回來,現在已經到了晚膳時間,依然不見人影。

許連琅有些擔心,今日天氣陰沉,不曉得會不會落雨。

他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平日裏他去哪兒,容嫔不問,她也不問。

往往都是出去兩個時辰,悄無聲息的出去,又悄無聲息的回來。

今天出去的太久,許連琅在廊子下又等了半個時辰,看日薄西山,夜色侵漫,還等不到人。

她跟容嫔說了聲,提了盞燈去尋路介明。

她一路走着,邊走邊尋,熱河行宮很大,有山有水有樹林,要是硬找肯定是不好找的,幸虧宮殿區并不大,許連琅想先把宮殿區轉完。

走到膳食堂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許連琅彎腰點燃燈盞,恰好她站的地方是個風口,點了兩次都沒點着,她正要換個地方,就聽到幾聲叫嚷,“小賊,都偷到這裏來了!膽子肥死了!”

膳食堂并不大,只有五六間房舍,房舍之間自有間隔,大致有一個成年男子展臂的長度,就是在這個間隔之間,傳來了幾聲婢子的喊罵。

“這東西也是你能偷的,也不撒泡尿掂量掂量自己。”

“看老娘不打死你。”

“跟你那娘一個玩意兒,沒人教沒人管。牛奶是你能喝的嗎!”

膳食堂燈火明亮,間隔之前完全避光,一片漆黑,該是連人臉也難以辨清。

許連琅沒有管閑事的習慣,只是心裏奇怪,既然抓到了賊,也該抓到有光亮的地方,看看長相,在這黑不溜秋的地方,連人都看不清,下次怎麽防賊。

罵得太髒了,許連琅連連皺眉,裏面間或還夾雜着幾聲小丫頭的咒罵聲。

聽聲音或許年歲比她還要小。

許連琅斜睨着又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突然就撇到了圍在這群婢子之間那人露出的那一小縷白袍料子。

像是個最大的玩笑,今個早上,她笨手笨腳,将湯汁“故意”不小心弄到了路介明的袍子上。

只是幾滴,但在白袍子上有些紮眼。

許連琅想讓路介明脫下來,她去趕緊洗了,估摸着明早就能幹。

路介明安安靜靜喝碗湯,最後才吐出倆字,“不用。”

是的,沒錯,他們家十歲的小皇子壓根不許她碰他的東西。

所以她故意搞了這麽一出,就是為着想讓小皇子習慣衣物都交給她來洗,這天,一日冷上一日,他自己揉搓自己的衣物,小小的一雙手,食指骨節處都已經生了凍瘡。

清晨善意的惡作劇沒達成目的,這個時候,卻讓她認出了他。

她扔下燈盞,提着裙擺,沖了過去。

地方狹窄,婢子們左右圍着路介明,居高臨下的沖着一個孩子喊罵。

許連琅推搡他們,打頭的婢子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背厚的像一堵牆,許連琅使了吃奶的勁才推開她。

入目之下,的确一片漆黑,但透過隔壁屋內隐隐透出的光亮,是依稀可以看到他的長相。

他站立如青竹,又瘦又小的身子,比例卻是極好的,腰背一挺直,恍若那些謾罵都被隔絕了開來。

他微微仰頭,看到她突然的出現,有過一絲及其微弱的慌亂,旋即偏過了頭,蹲下了身子就要去撿落在一個婢子腳下的瓶子。

那婢子看出他的意圖,一腳将那瓶子踢的更遠了,差一點,就要踢上他的手。

許連琅護犢子,一下子就火了,她平日裏柔弱弱,發起火來自帶一股狠勁。

她擋在路介明面前,一邊推那群擋在前面後面的婢子,一邊道:“你們可知道這是誰?!整個天下都是皇家的,七皇子是皇家血脈,拿膳食堂點東西怎麽是偷了?這膳食堂什麽時候是你們的了?我倒要好好告你們一個個蔑視皇權。”

她疾言令色,婢子們面面相觑,互望了幾眼,不情不願的請安,“是奴婢眼拙了,沒瞧出是七殿下,還望七殿下恕罪。”

她們并不甘願,又接着補了句,“七皇子,您看您這黑燈瞎火做的這些偷偷摸摸的事,奴婢們将您當作小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許連琅一腳踹了過去,“奴婢就是奴婢,用得着你教主子做事。”

那婢子也是熱河行宮的老人了,對着個落魄皇子請安已經心中嗤嗤,哪裏肯再受一個新來的婢子的踢打。

當即再站起來就要扯許連琅的頭發,許連琅才不怕她,撸起袖子就要往前迎戰,冷不丁衣袖被人扯了一下,許連琅分神往後望。

一輪新月不知道何時升到了最高點,清冷光輝灑了下來,照亮了每一個細微的陰暗角落。

路介明那雙漂亮至極的眼瞳,就在這樣的月色下發着光亮,像是最為珍貴的黑曜石,若能擁有這珍寶,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許連琅朝他眨眨眼,讓他放心,然後,一腦袋紮進去,和那婢子厮打起來。

路介明沒能扯緊她的衣袖,袖角從他手中滑了出去,他着急一抓,抓了個空。

女人們打架就是扯頭發,“你松手!扯死老娘頭皮了!”

“我不!你敢欺負我家皇子,活得不耐煩了!”

“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

動靜太大,惹了好多人圍觀。

最後,許連琅和那婢子一人一個雞窩頭,在管事陳嬷嬷面前,大眼瞪起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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