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潑婦 我不急,你別躲

許連琅揉着被扯痛的頭皮,環顧一周,沒看到路介明,興許是剛剛一片混亂中,他已經走了。

走了也好,省的瞧見這些狗眼看人低的事。

多明顯,這群婢子肯定一早就認出了是七皇子,肆意謾罵,被人發現再推給是天黑看不出是誰。

反正這熱河行宮,也沒有誰真的拿七皇子當皇子。

就是因為宮人們都是這樣想法,許連琅才必須要把這件事鬧大,讓所有人都知道,皇子就是皇子,這是生下來就注定的,只要大燕一日不易主,就不是她們可以随意輕辱的存在。

陳嬷嬷剛剛歇下,裏衣都換好了,突然出了個這樣的事,她又不得不披上外套。

她手腕上還帶着許連琅給她的那個镯子,一進來乍一看到許連琅,趕緊把镯子往手腕上攏了攏。

正所謂,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陳嬷嬷一見是她,心裏就明白這事兒要罰誰了。只是這事兒,不能做的太明顯。

她一板一眼,先問事情經過。

那婢子不知道這倆人之前的交易,一見到陳嬷嬷以為可以給自己撐腰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啊,控訴許連琅像個潑婦,“奴婢就是沒看清啊,沒看清是咱七皇子殿下啊,只是嘴巴上說了幾句,并未動手啊,誰知道這婢子一上來就踹了奴婢……奴婢這麽大年紀了,哪裏受得住她踹啊。”

她生的肥頭大耳,抹淚間,臉盤上子上的肥肉還在亂晃,看上去不過三十五,哪裏算的上是年紀大。

許連琅嫌棄的撇嘴,“您年紀可不大,扯我頭發的時候跟個十七八的小姑娘一樣。”

她适時出口嘲諷,及時止住了那老婢的哭嚎。

她沒瞎說,也沒誇大,這老婢真心手勁大,不知道扯斷了她多少根頭發,她心疼頭發,現在頭皮太痛了,她還不敢用手捋,粗略摸了摸,應該是斷了不少。

陳嬷嬷“嗯”了一聲,指着許連琅,“你說說,為什麽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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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大燕律令,侮辱皇親國戚,蔑視皇權,要當街砍首。這幾位口中的謾罵足以治罪,嬷嬷一向嚴正分明,自不會包庇任何一方。”

那婢子不服,“我們并不知曉那小賊是七殿下,也想不到是七殿下,哪裏有堂堂殿下偷東西的!”

“你竟還不知錯,”許連琅聲音冷了下來,“我自問你,七皇子有被廢黜嗎?!”

鴉雀無聲,“我再問你,七殿下拿自己家裏的東西算什麽偷?!”

老婢胸口起伏,硬是憋不出一個字。

“你只說一句你沒看清楚,就想抵賴,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如果人人都如你這般,那大燕朝律法所設何用。”

她撩起裙擺,跪在了陳嬷嬷面前,“嬷嬷,是我先動手傷了這位婢子,我自願受罰,但這群婢子辱沒皇家權威,這般大罪,還望嬷嬷上交罪證,等皇宮慎刑司處理。”

她話一出口,令人嘩然。

慎刑司是什麽地方,他們不會沒有聽說過,但這種地方向來與他們行宮無關。

但要真的就事論事,辱罵皇子,的确要交給慎刑司裁決。

見陳嬷嬷沉默下來,真的在思考可行性,那群婢子都慌了,跪了一地,大求特求。

許連琅揚聲再道:“七皇子來熱河行宮修養,奉的是聖上旨意,聖上從未有過廢黜之說,容嫔娘娘也一直保留着嫔位,都是咱兒正兒八經的主子,主子被奴才欺負,這是罔顧皇恩浩蕩。請嬷嬷按照宮規處置。”

今天的事鬧的很大,熱河行宮就那麽大點兒,許連琅相信,基本上全行宮的宮人都知曉了,她将這提出來,陳嬷嬷不作為,就會有人碎嘴。

她要的就是這種碎嘴,他們聳雲閣過的不痛快,那誰都不要痛快。

先前大家捂住眼睛耳朵,忘了所謂尊卑有別,那她就好好在今天提一提。

“難道我們熱河行宮的一群奴才就這麽不懂禮數嗎!連主子被奴才欺負了去,都不敢懲戒奴才嗎!”

“這熱河行宮到底是奴才當家作主還是主子!”

“啪”陳嬷嬷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住嘴!”

她決定這件事幫許連琅是一回事,但由着許連琅亂說又是另一回事。

什麽由着奴才當家作主,這不就是在反諷他們這種管事嬷嬷、管事公公。

許連琅垂下頭,見陳嬷嬷真的動氣了,慢慢勾唇。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果不其然,下一刻陳嬷嬷就令人将那群婢子壓了下去,先關起來,向上請奏再行處理。

到底給這群婢子什麽處罰許連琅并不關心,她估摸着該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畢竟熱河行宮奴才們自成一體,抱團相護,陳嬷嬷也不會真的向上請奏,惹得皇宮那邊真的派人過來。

不過,至少從今晚之後,其餘宮人再也不會輕易揉捏他們聳雲閣。

這件事折騰完已經深夜,許連琅頭皮還在疼,牽連着太陽穴也疼。

她一步三歇的邁着臺階,頭一次嫌棄聳雲閣的臺階好多。

她不敢再拿手碰頭發,一心只想趕緊回去睡一覺,但又擔心路介明到底有沒有回來。

禁不住擔心他,最後還是決定先去偏殿看一眼,偏殿現在晚上會上鎖,所以她只能扒着窗戶望望。

卻沒成想,在臺階的盡頭,提前見到了路介明。

他将廊庑下的大燈籠摘了下來,放在他左手邊,紅暈一團,光不算太亮。

他已經換了衣服,深褐色布袍,腰間束帶紮的很緊,更顯他瘦,他蹲坐在臺階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許連琅。

許連琅說不出的激動,這大晚上的,坐這裏,不就是在等她。

她覺得自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突然頭也不疼了,也不心疼頭發了,加快步子,想要好好稀罕稀罕這個面冷心熱的小孩子。

可惜跑了沒幾步,頭又暈的厲害,她晃晃悠悠,險些要倒。

路介明站起身,扶住了她。

“殿下,那些老婢嘴巴臭死了,她們沒看清你,才這般說的。”孩子的心最最脆弱,她不希望他再因為這些人而受到傷害。

路介明穩穩的攙住了她的胳膊,他看着人小,勁倒不小,許連琅蹬鼻子上臉要往他那邊靠,“我今天是不是超厲害!”

“那老婢被我打的都哭了,鼻涕泡都挂在嘴上,惡心死了。”

她得意洋洋,好像忘記自己現在的雞窩頭了。

見路介明一直不說話,許連琅以為他真的被那些婢子的話影響了,不由得止住步子,想好好解釋一番,“殿下,她們的話……”

路介明慢條斯理,他臉上還沒有長出棱角,眼裏已經滿是鋒芒:“都是不相關的人,以後不用理會。”

他轉動眼珠,睫毛垂在下眼睑,“你又是何必。”

他其實跟着去了陳嬷嬷那邊,一眼就看到了陳嬷嬷手上的镯子,再一想她之前帶來的傷藥和雞蛋吃食,迅速明白過來。

她拿自己的镯子,與陳嬷嬷做了交易。

她那镯子,他認得,不能算價值連城,也算頗為貴重。以至于第一次看到她戴着這樣的镯子,還以為她又是宮裏那群娘娘們派過來的盯着他們母子倆的。

畢竟戴的起這麽貴重镯子的人,怎麽說也不會被分到熱河行宮。

“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懲罰那群人,你選了最傻的一條,把自己都搭進去了。”他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透着鼻音,垂下的眼睫盡數擋住了眼裏所有的情緒,卻無端的讓許連琅一寒。

還沒有搞懂這寒意從哪裏來,路介明已經幫她打開了西廂閣的門,示意她進去。

這扶着還幫忙開門的樣子,着實讓許連琅有些受寵若驚。

她突然就想感慨一下,看着面前這張臉,湧出的話太多,反倒一時之間說不出什麽,路介明難得有耐心,等她說話。

好久,她才憋出一句,“我真開心。”

路介明皺起眉毛,并不是很理解。

許連琅快速伸手,揉他的額發,他沒有綁緊頭發,她一揉,發帶脫落,發絲完全散了。

“殿下,我們慢慢親近一點,我不急,你別躲。”

路介明少見的沒有扭頭就走,他站在西廂房門前好半天,月光由亮到暗,再消散,誰也不知道路介明在想什麽。

或許連他自己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

只是第二天晌午,許連琅聽到消息,說是關押那群婢子的照屋走了水,火勢不小,他們又被綁着,被救出去的時候,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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