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有了新人不見舊人 明明唇上已經沒了她……

許連琅膝蓋着地, 冷硬的地面硌得膝蓋生疼,她聽着路介明那邊的動靜,三言兩語間, 大概可以勾勒出一個事件因果。

正午陽光已經西斜,暑氣消淡開來, 雲層交疊,散下一片陰涼。

聽到轎簾撩起又落下的細微聲響,許連琅才慢慢随着一衆宮人站起身子, 她托着小毯子,看着那軟轎在宮牆拐角處消失,心上說不清什麽感覺。

她跪着, 目送他離開,這才是他們身份上最正确的方式, 但她也不可避免的失落。

周遭叽叽喳喳,各種音色的聲音交彙,在場的宮人都在探頭談論這位早就被皇宮遺忘的七殿下。

贊嘆樣貌者有之, 唏噓鄙夷者有之, 更多的還是在感嘆這位在泥裏曳尾許久的魚終于迎來了一躍龍門的機會。

許連琅動了動腿,發現小腿以下完全沒有什麽知覺,微站了一會兒,從腳底竄上來的麻癢感一路往上走。

她被這股子難受的麻意磨的呲牙咧嘴。

但她的眼睛、耳朵并不閑, 瘋狂在這群太後跟前伺候的宮人話語間,捕捉今日發生的事。

直到麻意有了緩解之勢,她才徹底算是拼湊出了今日墜湖的始終。

原來是那位有了身孕的常貴人意外落足,路介明恰好經過,便跳下水救了這位常貴人。

常貴人懷有龍裔,太醫院諸位太醫都說像是男胎, 聖上這幾年子嗣稀少,如今膝下只有六位皇子,太後看了不免着急,江山社稷古往今來,都要依靠男兒。聖上皇子命稀薄,誕育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卻都是公主。

是以,常貴人這一胎,太後十分在意,甚至于派遣了專人前去照料。但再如何小心,總也是免不了意外,這場意外發生的實在突然。

常貴人性子灑脫,有孕之後,處處受限,早就煩了。今日趁着漫湖臺的小宴,特意擺脫了宮人跟随,自己在湖邊散步。此時百花開放,樹木蔥蔥,交相掩映下美不勝收,但也就是這種草木掩映下,她落水時,誰都沒能發現。

水花濺落的動靜在絲竹管弦、觥籌交錯聲中消弭,并沒有引起人的注意,若不是七殿下途徑相救,怕是母子二人,都要命喪。

也就因此,讓七殿下重新走進了太後的視線,也讓太後想起了她還有這麽一個流落在外的寶貝皇孫。叫到殿前百般慈愛,對着這個孫兒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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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連琅彎腰揉了揉小腿,她咬緊了牙關,忍下了揉捏時加劇的痛麻。再聽這些宮人竊竊私語奉承路介明的話,只覺得諷刺嘲弄。

但她為路介明高興。

這些都是他應得的。

這次的腿麻延續很久,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揉了又揉,還是麻,索性不再去管,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回走。

懷裏的毯子沒派上用場,她癟了癟嘴,又安慰自己,沒用上好才好呢,說明她家路介明有了旁人關照。

她執意要來,就是怕他濕漉漉的沒人管,別人有的關照,她家孩子也得有。

她嗓子眼裏卻突然哽了,悲哀的源頭流來源源不絕的活水,糟糕的念頭一個接一個的往外冒。

她控制不住的想,以後他身邊照料的人多了,她是不是就不再是獨一無二了。

越想越覺得傷心,傷心到了一個臨界點,她憤恨剁腳,反而将那股子麻意趕退。

她頗有些杞人憂天的意味,不是對路介明不自信,而是對自己不自信,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可替代性,這樣的變化,讓她找不到自己的存在的價值了。

當初留在聳雲閣,是因為只有她留下來,殿下與容嫔才能有個值得信任的婢女。但現在變化的趨勢一出現,她就完全不知道何去何從了。

她心裏裝着事,腳下的動作反倒快了,手裏的毯子被她擰成麻花,擰了又擰,才覺得心裏安靜了幾分。

且看一步走一步吧,也不是今天馬上立刻就有能取代自己的人出現。

她悶頭走着,沒擡頭看前方,直到視線裏出現一雙鞋面邊邊繡着竹子的黑靴,她才詫異的擡頭。

原本該坐着軟轎回聳雲閣的人就站在她面前。

她須得仰起頭才能看到路介明繃緊的臉,他下颚線條完全顯露,咬肌鼓起個弧度。

許連琅太了解他了,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但她也心情不好呢,今天不想哄,懶得哄。

随行的侍從一臉茫然,陪着七殿下在這兒等了許久,七殿下身上的衣服還濕的,此時将那毯子扔在軟轎內,太陽光落下去之後,溫度陡然也降低了幾寸,他們還站在風口,就算是暖風刮到帶水的衣衫上也是冰涼的。

七殿下渾然不覺,只皺着眉望着遠處,直到許連琅出現,他挺立的身子才有了一瞬間的松懈。

侍從起了讨好的心思,帶着笑湊了過去,“這位姑娘,殿下等了你好久呢……”

話沒說完,就覺一記眼刀飛了過來,他陡然住嘴。

路介明不可察的嘆息一聲,開口時聲音很輕,明明是輕柔的音量,但話語間的字句卻生硬成粗啞枝幹,“姐姐陪我一起回去吧。”

他這樣說着,手卻不由分說的拿過了許連琅懷裏的毯子,修長指尖撚起毯子兩角,抖開緊緊的披裹住了輪廓高大筆挺的脊背。

許連琅覺得自己心裏這氣來的毫無根據,更不該撒出去,但她忍不住,患得患失的失重感讓她慌亂間成了刺猬。

偏那随從實在是拍馬屁拍到馬□□上,說出的話騷臭十足,火上澆油。

“這位是聳雲閣伺候的姑娘?奴才聽了幾句閑言碎語,都說聳雲閣就一位婢女,還以為大家在說笑話,原來是真的呀,那姑娘可真厲害,能者多勞!”

許連琅面色不善,掐了一個笑算是回應。

“不過太後娘娘提及要在聳雲閣送幾位婢子過來,姑娘也好松泛松泛。那麽多的活計,姑娘只管分派。”

許連琅嘴角上的笑意瞬間淡了,這意料之中的局面來的忒快了些。

路介明不悅這侍從多話,只伸出手想要去牽許連琅的手,許連琅白嫩的手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握在手裏,滑的像條魚。

路介明看着掌心的手,覺得剛剛的不悅消了大半,他道:“我們走吧。”

許連琅挑起下巴,發洩火氣,“我腿麻走不了,你先走。”

言下之意,并不想和他一起走。

許連琅瞪他,她委委屈屈抱着毯子跑了這麽遠的路,不惜犧牲色相,他還跟她生氣,他有什麽好氣的。

她任勞任怨這麽久,新的婢子還沒到,他就開始跟她生氣了,那以後可還得了,不得有了新人不見舊人。

路介明靜靜看了她許久,突然彎腰将她橫抱起,一手攬住她的腰背,一手抄過她的腿彎,直起腰的時候,因為慣性還往上墊了墊。

許連琅被吓到,下意識摟上了他的脖子。

路介明不可避免的比較,他在水裏解救常貴人時也是這個姿勢,同樣的姿勢,姐姐那麽軟,那麽輕,他都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放我下來!這兒人多,你被別人看到算什麽。”她急了,心裏埋怨是一回事,但怕他被人诟病又是另一回事。

路介明不以為意,“沒什麽好掖着藏着的。”

他抱着她步伐穩健,吩咐随從壓低轎子,輕手輕腳的将許連琅放了進去。

許連琅屁股先挨了轎子上的座,但她的手還緊緊的箍在他脖子上,語氣惡狠狠的,“你瘋啦,被別人看到要怎麽說你啊,罔顧尊卑,我是個婢子啊。”

她矛盾的很,因他在人前毫不顧忌的親近而喜悅,但又擔心這樣害了他,一個皇子為個婢女屈膝,在尊卑分明的大燕,是個另類。

一旦成了另類,就會受到奚落。果不其然,随從們的目光完全變了。

她急的很,一把抻近路介明的腦袋,還在勸誡他,“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她沉浸在情緒中,并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距離。

她說話間唇瓣張合,唇珠像是枝頭凝露,幾下吐字,唇珠軟嘟,延伸出唇線,好幾下都觸上了路介明的薄唇。

路介明屏住呼吸,憾得心肝直顫,唇上的觸感像極了錯覺,但軟嫩的碰觸和她馨香的氣息無孔不入的往他身體裏鑽。

許連琅情緒亢奮,并沒有注意到,在唇瓣再一次嘟起來的時候,路介明猛的拉開距離。

“姐姐這是叫我忘恩負義。難得我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嗎?”

“都是些随從罷了,我會叫他們的嘴閉緊,哪怕是說出去了也沒什麽,姐姐在我這裏哪還是婢子。”

“皇祖母派遣的那些人,姐姐若不喜歡,我便将他們趕出去。”

他呼吸微微急促,牙關都在顫抖,忍了又忍,沒忍住,舌尖快速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明明唇上已經沒了她的味道,但他的臉還是不争氣的立馬紅了。

許連琅沉默了好久,沒頭沒尾的來一句,“那你氣什麽?”

她被他的話熨貼了心上的患得患失,她小聲嘟囔,“那怎麽那會兒不理我啊。”

她還在介懷路介明先行一步乘坐軟轎離開的事。

路介明已經脫口而出了,“我錯了姐姐。”

他道歉的口吻行雲流水,讓許連琅無法再繼續計較,畢竟她的少年都這麽乖了,她再無理取鬧算作什麽!

許連琅完全吃軟不吃硬,路介明并沒有學會拿捏她,他只是一味的想給她最妥帖了,恰恰好對上了她的脾氣秉性。

許連琅自覺心虛,目光幾經變幻找不到落地點,快速的尋找話來掩飾這短暫的尴尬,最後落在他還潮濕的衣襟上,“為什麽不換衣服呢?”

我被皇帝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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