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做妾 他就是要自己疼,他就是要自己病……

“心結能有這樣大的影響?”

禦醫将路介明的手放回綢被中, 他指尖發青,手骨凸起,被放回綢被中時, 手指還虛無的抓了一下,“世子有所不知, 老夫接手過很多病人,病根兒就落在心上,吃什麽藥都不好。”

“他就是要自己疼, 他就是要自己病着,再多的藥又有什麽用呢?醫者不能醫心,你說是吧。”

禦醫搖了搖頭, 嘆了一聲,“才十四歲, 又生在皇家,小小年紀能有什麽坎過不去呢。”

“這樣的富貴命,別人都羨慕不來啊。”

窦西回讪讪笑了一聲, 他與禦醫告辭, 退出了大帳。

臨近傍晚的時候,突然狂風大作,烏雲積蓄在一起,厚重的雲層壓在頭頂, 讓人的胸腔都難受起來,不知什麽時候會大雨傾盆。

王福祿守在帳篷外,手邊托盤上放着的白瓷碗裏盛放的濃黑藥汁正冒着袅袅熱氣。

他正訓斥着一個小太監,王公公能動手就不張嘴,一腳接一腳踹了過去,他目光正視前方, 腳卻看準了要命的地方使勁。

小太監受不住連連求饒,才剛出聲,就被警告。

“閉上你那狗嘴,吵到了聖上,丢的可是腦袋。”

眼看着窦西回駐足許久,王福祿才堪堪放過那個小太監,“滾吧,一月之內,別叫我再看見你。”

他面冷聲細,與窦西回交談時才和緩了幾分,“窦大人這麽晚還不回去歇息?”

窦西回指尖輕輕扣着衣袍邊角,濃眉揚起,“找公公打聽個人,聽說公公先前想要收個義女。”

他恰到好處的留白,等着王福祿的反應。

王福祿沒料到他來問這事兒,警惕起來,後仰了身體,拂塵在空中擺了起來,将盈盈繞繞的蠅蚊驅趕了個幹淨,“窦大人倒是什麽都知道,連這奴才的事,都這麽清楚。”

Advertisement

窦西回不欲惹惱他,“連琅姑娘與我有過一面之緣,難得有眼緣,總想多方打聽打聽。”

王福祿眉心皺得很深,這眼緣,是怎麽個眼緣法兒呢?男人打聽女人,不過是那麽兩三情誼,窦西回身份這樣高,屈尊降貴打聽個女子,想來也是不一般。“窦大人是多少貴女癡夢中情人,何必打聽個奴婢呢。許姑娘脾氣倔的很,不會給人做妾,大人若是真心喜歡,就該早早放手。”

窦西回笑了,“公公何以見得,我只能給她妾室身份。”

山巒般的眉峰挑起,酒窩浮現在面上,風勢越來越大,将他的發絲吹拂起,他整個人表現出來的松爽,讓他帶上了一種游刃有餘的張力,一張一弛間,讓人不得不信。

但王福祿是何許人也,他活了大半輩子,信不來這些小孩兒情愛上腦的話,古往今來,誰争得過世家規則,誰又扛得過俗世眼光。

王福祿沒有挑明,只是笑而不語,“許連琅在聳雲閣伺候,想來窦世子應該調查清楚了,我要不出來人,興許窦世子可以,挺機靈的一個小丫頭。”

窦西回追着他問,“當初為什麽不肯随公公來宮中呢?”

任誰都知道,王公公的義女是求也求不來的,榮華富貴只會接連而來,反觀聳雲閣,在今天之前,都是個被遺棄的地方。

他的暗衛可以調查的東西有限,皇帝身邊的人更是碰也不能碰。

窦西回心裏裝着這件事,總想問清楚。

王福祿冷哼了一聲,“那丫頭……放不下裏面躺着的那位……”

言至如此,他便不想多說。

彎彎繞繞之間,留給窦西回自己去體會吧。

“七殿下這番立下大功,陛下定會帶其回宮,到時候那丫頭八成也會跟着,她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希望這七殿下不要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就好。”

“窦大人要是真有心,與其在這兒問我,不如親自去接觸,你真切感受到的才是最真的,不是嗎?”

帳內傳來陛下接連不止的咳嗽聲,王福祿不再逗留,托盤上的藥已經晾涼了,“老奴先過去,窦大人請便吧。”

窦西回微微點頭,算是應了。

王公公的話裏大有深意,窦西回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他的妻子自然不會走母親的老路,門當戶對有什麽好的,沒有感情的羁絆,到頭來,誰都不會痛快。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與路介明達成合作。

路介明狀況不穩定,這一昏迷就昏迷了整整五日,陛下原先還會守在帳中照料一番,他心中有愧,又寄予厚望,親手侍奉湯藥,第三日的時候,陛下老毛病卻複發,咳嗽中見了血,再也經不起半分操勞。

帳篷便就成了路介明的獨帳。

他期間醒了幾回,意識并不清楚,三公主路薏南來照顧過他幾回。

暴雨如注,一下便下了大半夜,雷聲滾滾,閃電如鞭一般橫亘在天際,一下子讓帳內明亮起來,又在下一秒,銷聲匿跡。

雷雨天最是駭人。

路薏南用溫熱的帕子給路介明擦着臉,她動作輕柔,路介明眉頭蹩出了一條細紋,她用手指嘗試着捋平,不得其法。

有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雷聲緊跟着來,雨點敲擊在銅器上的聲音像是要震破人的耳膜。

也就在這時,路薏南感覺手腕一緊,一股巨大的力氣将她拉着靠近了路介明,路介明面頰泛着紅潮,薄唇喃喃,一直在叫“姐姐”。

路薏南想不通這都燒了這麽久,他哪裏來的這樣大的力氣,竟也叫她完全掙脫不掉。

她就那麽以一種難受的姿勢懸空着上半身,用手肘撐在他的胸膛上方,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清路介明濃密且因為不安而輕輕顫動的睫毛。

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夢,眼珠透過薄薄的一層眼皮轉動着。

路薏南的手腕被攥的生疼,努力放柔聲音,一遍遍重複,“姐姐在這兒呢,介明,別怕,你快些好起來,姐姐一直守着你呢。”

雷聲不斷,有一聲震耳欲聾,驚了路薏南一跳,她下意識的想要抱頭躲避。

就是這個偏柔弱的避讓畏懼動作讓路介明張開了手臂,将人抱進了懷裏。

路薏南還來不及驚呼,就聽得那一聲沙啞嗓音從頭頂少年的喉嚨間溢出,他示弱又懇求,喚出了那個日日夜夜所想的人的名字,含糊一聲,不甚清楚。

但路薏南敢百分百确定他喊的是誰的名字,她試探的詢問,“介明,我是皇姐,不是許姑娘。”

緊緊箍住的手臂瞬間洩力,少年也終于從夢中清醒了過來。

在夢中,安慰他的人是許連琅,被他抱進懷裏的人也是許連琅。

清醒的那一刻是痛苦的。

他恍惚又虛弱的想,他都病成了這幅樣子了,怎麽姐姐還不管他。

難道要他死了,姐姐才會看他一眼。

他昏迷太久,人都迷糊起來,閃電刺眼,他擡高手臂擋在了眼前,迷迷糊糊又想起他們第一次的肢體接觸。

和今晚很像,她主動的抱起了他,主動的走進了他的生命,像是一粒野草種子,落在最荒蕪的土地上,艱難紮根,但只要一旦落下根,就拔不掉了。

荒蕪的土地沒有體會過野草的好,一旦體會過了,就成了瘾,戒不掉。

慢慢的,他完全醒過神來,入目的便是深褐色帳篷頂。

是了,他還在木蘭圍場,姐姐不在這兒,根本不知道他受了傷。

他捏了捏眉骨,率先跟路薏南道了歉。

路薏南滿臉關切,只喚了婢子去叫一直候着的禦醫。

胸口處的傷在疼,他順從禦醫的話檢查傷口,昏迷了這許久,今夜突然完全清醒。

那些已經策劃好的事瘋狂的往大腦湧,已經得了父皇的憐愛,該如何乘勝追擊,又該如何将禍水東引,樁樁件件,都等着他來解決。

很快,腦子裏就沒了許連琅的位置。

他将她藏進了心裏。

一連好幾天,路介明都在各方的或真或假的關切中游走,身體努力自愈,精神卻在面臨諸多崩潰。

禦醫說他心結不解,怕是會留下病根兒。

路薏南日日追問,心結到底是什麽,起先他根本不肯說,直到偶然一天,看到那個被他捧在手心的野兔子。

“看不出來,我們小七還會喜歡小動物。”她打趣他,原意只是想讓他稍微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

卻沒成想,他摸着兔子耳朵上的小絨毛,根本是忍也忍不住的想到了心裏的那個人,“我想着,她該是喜歡,就抱回來了。”

他說的輕巧,當初場面多麽緊急,這麽小一只兔子,他不知道是廢了多大的力氣才護好。

他已經可以坐起身,後背靠着軟枕,裏衣只系上一點,可以清楚的看到衣衫裏的傷口,禦醫來給他換藥,紗布粘連着傷口上的肉,一掀一扯之間,他額頭上瞬間生出了冷汗,但語氣還是輕快的,語速很慢,口齒間像是在品嘗蜜糖。

路薏南問道:“她看了該是會高興的,你這般記挂她。”

似是禦醫碰到翻開的皮肉,疼痛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他苦笑了一聲,再也沒吭聲了。

路薏南單手支着下颌,兔子蹦蹦噠噠總是會碰到他的傷處,她看不下去,将兔子拿了過來。

她注視着路介明,目光中帶着不豫,“這邊出了這樣大的事,你這次又傷得厲害,難以舟車勞頓,父皇怕是會延誤回京。”

她頓了頓,打量着他的神色,“不若我派人将許姑娘接過來?”

她百分百确定,少年的眼,瞬間亮了。

比夜幕星海裏的最亮的那一顆還要璀璨,還要奪目。

他有着最為漂亮的眼型,眼尾都是上調的,內勾外翹,年紀又小,但眼珠子卻不夠澄澈,暮氣沉沉。

很早之前路薏南就覺得奇怪,這一問,才徹底明白。

哪裏是眼瞳不好看,哪裏是眼睛不清亮,不過只是他想讓欣賞自己所有美麗的那個人,沒在這裏罷了。

就像是孔雀一般,開屏,只是為了特定的人。

當将全身心都傾注到一個人身上時,他所有的附庸,無論是姣好的容貌還是權利,抑或是地位,都可以成為孔雀的屏,為了吸引這個人而存在。

而這一切,也會因為這個人而被輕易調動。

我被皇帝重生了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59章 做妾 他就是要自己疼,他就是要自己病……

54%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