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莫須有 路介明在偏袒她,無條件的在偏……

□□, 柳絮夾隔在空蕩的空氣中,從人的眼角眉梢掠過,風迷了人的視線, 飄蕩起的薄紗皆被緊實覆蓋在周邊下人的口鼻上。

許連琅與賢嫔隔着暗衛遙遙相望,暗衛聽令于帝王, 在帝王的女人面前,卻單單只護起了許連琅。

她額角緊了緊,伸出青蔥般的手指點了點身前的暗衛, 小聲示意他離開些許,“離娘娘遠上一些,聽說此場時疫發病者大多是壯年侍衛。”

暗衛不肯, 側目看她,“主子有令, 姑娘之事,大于天。”

暗衛口吻平平,音調都甚少起伏, 卻讓許連琅心中一片雨霁天晴, 天光大好。

都說皇帝才是真龍天子,他卻已然将她放在了比自己還要高的地步上。

許連琅從袖間扯出絹帕,繞了兩圈,踮起腳尖, 圍在了身前暗衛的口鼻之上。

那暗衛哪裏敢當,當即便要躲,許連琅按住他的手臂,道:“知你君令如山,你違背不了主子,我卻也害你因此出事, 便出此下策,你莫要躲了。”

皆是□□凡胎,時疫在前,從未有過誰前誰後。

“你退開一些些,我與娘娘說說話,”她不急不躁,杏眼顧盼生輝,都有人找上門來了,她怎麽能還躲在路介明身後,全靠他處理這些麻煩事。

她從年少起,就一直是将路介明擋在背後,攬在懷裏的人,沒道理,因為這次的重生和這突然的體弱而真成了菟絲花。

菟絲花依樹而生,無後顧之憂,無前行之責,但于許連琅而言,她是完全不願意。

更何況,這位娘娘身份也與衆不同,她實在不願意讓路介明為難,在這之前,心中實在是拿捏不準在路介明心中到底是更偏袒哪一方。

但這暗衛的姿态,便也就告訴了許連琅,路介明在偏袒她,無條件的在偏袒。

這就足夠了。

暗衛錯開一步,給她閃出個視線,許連琅的目光短短駐足在她臉上,便就移開,她垂目斂神,微微彎了膝蓋,跟賢嫔行了禮,“還是第一次見娘娘,連琅禮數不周,娘娘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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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嫔的那雙眼是毫不掩飾的恨意,根本不理會許連琅的此番動作,只一味的沉浸于她的痛苦與時不時流露出的咒罵中。

她情緒正激憤,說什麽都是聽不進去的,許連琅便也就任由着她發洩。

午後的陽光實在是好,暖融融的籠罩在她身上,将她的發絲都染上了幾分金黃。

許連琅依靠在門框上,暮春暖陽打在身上盡是暖意,一點一點的将剛剛從頭到腳傾注的寒冷消散掉。

陽光太好了,許連琅的情緒被最大限度的和緩起來,盡管落入眼中的,卻是這樣的場景。

面前的女人披頭散發,大有一副與自己同歸于盡的派頭。

許連琅瞧着她,就那麽靜靜地看,看她嫔妃儀度盡失,看她醜态百出,甚至于看她破口大罵。

周圍集聚的人越來越多,許連琅的眉頭也越皺越緊。

直到那些髒鄙的字眼一個接一個從她嘴裏冒出,周圍集聚的人超出所想與所控時,她慢慢站直了,拔高了聲音,再一次開口了,“賢嫔娘娘,您來這一路,又有多少人因為你傳染上呢?”

聲音拔高了許多,但聲線仍然是極其動聽的,在這和風柳絮之下,像是要破開了一道光,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娘娘,既為妃嫔,又是皇子母妃,您這樣的作派,罔顧皇權,不顧體統,要置皇子于何地?”

“待他日後好了,長大了,總是會因今日一遭而頗受波及,而被人诟病。因母妃的所作所為而被人調笑。”

大燕皇子最重生母,生母出事絕對會波及到孩子,路介明就是這樣的例子,賢嫔此番做法,也是在一并朝着那方向去。

她陪着路介明經歷過那段時間,比旁人更知道被母妃的過錯波及的皇子是如何的境地,又是如何的無辜。

無錯而被牽連,是實實在在的會陷入到深深的懷疑自我中去,路正是他的孩子,切莫要再承受與此相關的一分一毫了。

時疫期間,她已然确診,又興師動衆鬧出這一場,這一場下來,又來有多少人遭殃。若是朝堂之上真有人揪着這件事不放,路介明就是想護也無可奈何。

為君者,為帝者,牽一發千般阻。

世人皆論皇帝至高無上,掌生殺奪予大權,但誰知道,皇帝處處制肘,哪得随心所欲。

這一點別人或許不懂,但許連琅懂。

她最心疼路介明,從始至終,她最心疼路介明。

但賢嫔如今哪裏還聽得進去這些,路正奄奄一息,死亡面前,許連琅說的這些都只是身外之物,名聲再也限制不了她,畢竟,她或許連明天都沒有了啊。

“你懂什麽,正兒就要死了,我還要那勞什子名聲做什麽,你去看看正兒都成什麽樣子了啊。你這種女人,怎麽懂別人的苦,別人的痛。”

她流出淚來,看着眼前這個被安然妥帖保護的女人,眼淚順着臉頰流淌,再從下巴處滴落,她來了這麽久,歇斯底裏的鬧了這麽久,談及這個孩子的近況,終于是哭了出來。

她跌落在地面上,柳絮落在她的發梢,像是要為她染上了白發的斑駁,許連琅窒了一瞬,她是女人,就算是尚且無子,但也明白孩子之于母親,到底是何等的牽挂。

許連琅朝她走近一步,這已然是危險的距離了,她彎腰看向她,長長的睫毛遮住漂亮的眼瞳,“我沒有孩子,我不懂為人母者的辛酸苦楚,但我知道,路介明不會讓他出事的。他既說過,便就要信他。”

他那樣的一個人,開口了,就定會做到。

她半蹲了身體,幾乎與她平視,“你是她的妻子,你不信他嗎?那也是他的孩子。”

這句話徹底惹惱了賢嫔,她大喊了一聲,就着與許連琅這樣的距離,朝她猛然一撲,就在手指即将要碰到許連琅的時候,暗衛生生卡住了她的手,骨骼扭轉的細微動靜傳開,許連琅趕緊制止,“別傷她!”

這樣的骨骼動靜太熟悉了,那日在窦西回後院,路介明扭的窦西回脫臼時,也是這樣的動靜。

“她是皇子的生母,你怎麽能這樣傷她!”

暗衛眼中顯出茫然,旋即松開手,“姑娘,主子的命令,傷害到您的,無論是誰,都不必留情。”

言下之意,哪怕對方是路介明的妻子,路介明孩子的母親。

這一刻,許連琅徹底明白過來了,路介明到底将自己放在了何等地位之上。

賢嫔的手腕發着紅,但因着許連琅那一句,并沒有傷及骨頭,但跌落在地上,悲從中來,低聲喃喃,“我信他?我還要靠什麽信他?我們母子……我們母子當初就該一并死了,留到現在,任誰都可以踐踏。”

她用袖子使勁擦着眼角,對着許連琅,喊了狠毒至斯的一句話,“你怎麽不去死啊,你為什麽活過來啊,你活下來就要那麽多人陪葬,大家都恨不得你去死。”

這是第一次,有人真實的将這句話甩到了許連琅的身上。

許連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自從再次夢到那個佛像開始,她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精神一直不濟,直到今日不知怎麽地,在這種似有若無的微風下,她才慢慢清醒過來。

但這當頭一棒,還是讓她如貓兒一般想要炸毛、逃竄躲藏。

可又無處可逃,反而要從毛茸茸的爪子中亮中尖銳的指甲,将那個踩上她尾巴的人揪出來。

她昏昏沉沉太久了,若今日也這般渾渾噩噩過去,怕是一輩子都只能這樣了。

她一連這幾日,糾結于夢境與現實,将這套逆天改命的說辭用在了自己身上,生搬硬套,卻又毫無邏輯可通。但她深陷其中,完全不可自拔。

這樣的思路,這樣的思想,完全像是受人控制,不像是她許連琅了。

今日暫得了這幾分清醒,她一定要弄清白這其中因果。

無論是夢中的神佛,還是現實中的神佛,她一度深信不疑,但清醒之後,卻又發現,神佛難信。

神佛也不可信。

衆生芸芸,有哪位真得了神佛了丁點好,既從未顯靈,又因何去信。

聳雲閣的那尊佛像尚且沒有保佑了路介明母子,憑什麽就可以這樣憑空誣賴。

她望着高空烈日,看到眼睛都有重影了,看到眼睛都發酸發澀了,自從從窦西回府邸回來之後,她就深覺自己處于一種極端的情緒之中,她本就聰慧亦勇亦謀,忍到今日,已經受夠了。

她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扔出自己腦子裏所有的夢境片段,她肅聲問:“說我克了皇子,你可有根據。”

賢嫔伸長脖子,“欽天監在朝中言及,逆天改命,觸怒神佛,天降災禍,你有什麽好抵賴的!”

“欽天監?”許連琅低聲重複一聲,“此番證據,我不認。裝神弄鬼,算什麽證據。”

“你們信奉神佛這麽久,神佛可有保佑過你們?”她嘴角譏諷,纖秀的下巴高高揚起,“既如此信奉神佛,那神佛可曾保佑過你?倘若神佛真能顯神通,那你大可求神告佛,求他們救你們性命。”

“但這些所謂的神佛,卻只會高高在上,悲天憫人的,看着你受盡苦難。”

聳雲閣的那一尊佛像,就那麽看着路介明,在泥濘中生長,像泥鳅一樣穿行,這麽多年,它未曾顯過神通,又何至于此,像是她夢中所見,又像是欽天監所言,向她傳達這樣的昭示。

最開始的開始,佛像下的蓮花瓣中的孩子,可是路介明啊。

她定定的盯着這個女人,滿眼鎮定,“我自問不愧對于任何一個人,莫須有的罪名,我不擔,若真有鬼神,那自會來取我性命,而不是讓同而為人的你們批判我。

“賢嫔娘娘,若此場時疫真與我有關,真像是你說過的,是我逆天改命,克人克幾,那便請你,那便請你們日夜禱告,讓神佛親手殺了我。”

風勢漸大,一并吹進了乾清宮內,将那袅袅而生的香爐,吹到了,香料散了一地。

我被皇帝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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