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漠,主動了

蘇漠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

房內漆黑一片,蘇漠靜靜的等着,直到眼睛漸漸适應昏暗的光線後,他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軟榻上。

軟榻周圍擺設着稀奇古怪的家具,蘇漠随意打量着,心下有些茫然。

“蘇漠——”

低沉的嗓音,讓蘇漠回神,他眼神複雜的看向榻前正喚着他名字的人。

就着微弱的夜色,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輪廓。此時,男子正坐在榻前的地面上,左手的臂彎壓着軟榻,手背支着腦袋,右手臂整個搭在蘇漠身上。

“蘇漠——”男子又喚了一聲,擱在蘇漠腰間的手無意識的來回摩挲着。

也不知道是他的腰太細,還是男子的手掌太大,總之,等蘇漠反應過來的時候,腰身已經被男子單手握住。

蘇漠咬唇,但也再沒有其他動作。

言多必失,行多必過,在沒弄白眼前的情勢錢,他決定等男子把話說完。

可是等了又等,男子卻僅是一遍遍重複地喚他的名字。

蘇漠不解,歪頭仔細看去:男子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坐姿,呼吸規律綿長,支在手上的腦袋一點一點的……這幅架勢,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要和他談話,反而更像是……在睡覺……而且是睡得極為酣甜那種。

蘇漠松了一口氣,卻仍是疑惑:重生後,他尚未開口說話,更未曾向他自報家門,那男子又是如何得知他的姓名的?

思來想去,唯一的解釋便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和他同名,也叫蘇漠。

就是因為名字一樣,所以他的魂魄才重生到這個世界嗎?

想着這樣的問題,蘇漠又開始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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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重生。

蘇漠本是修真者,是仙界公認的萬年內最有希望飛升神界的仙修,卻因為一時疏忽而使渡劫飛升用的丹藥被人偷換,渡劫失敗。

神界是高于仙界的存在,仙界的每一位仙修最多都只有一次渡劫飛升的機會。

渡劫失敗,重則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輕則成為散仙,雖然留有一命,卻也意味着以後不管怎樣修煉都只能呆在仙界,無法再飛升神界。

蘇漠不想死,他有必須飛升神界的理由,所以,不管是身死魂滅,還是成為散仙,都不是蘇漠想要的。

雷聲轟鳴,天地變色。情急之下,蘇漠急中生智,分出一魂打入手中頂級神器內,然後在最後一道天雷降下之前,引出體內的元嬰自爆能量……鋪天蓋地的能量波動裏,蘇漠唯一想到的就是:他和元嬰自爆後,九劫神雷就失去了攻擊目标,這樣的話,他那一縷殘魂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九死一生。

當蘇漠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知道他做到了。

只是,原以為會依舊呆在仙界,卻沒想到重生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蘇漠用靈識探查到這個世界幾乎沒什麽靈力,并不屬于修真界。

不是修真界,那就是世俗界。

重生成了凡人,這點出乎蘇漠的意料。

定了定神,蘇漠開始查看自己的這具身體。

經脈郁結,關節僵硬,渾身肌肉松弛無力,最主要的是根骨差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蘇漠的目光重新落在男子身上,如果是那個身體的話倒是有些希望……自己這個別說是飛升神界,能不能修煉成仙恐怕都是個問題。

自小在仙界長大的蘇漠哪裏知道,這副被他看作一無是處的身體,以現代人的角度來講完全在标準以上,而那具被他視為“有些希望”的身體,才是極品到僞科學的異類。

蘇漠盯着男子的身體良久,眉宇間頗有些惋惜的神色。

熟睡中的男子似乎感受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視線,一個激靈,支在手臂上的腦袋“咚”的一聲栽倒在軟榻上,卻又迅速調整回原來的姿勢,繼續沉睡。

看得出男子睡得并不舒服,高大的身軀盤坐在地上,左手單臂壓着塌沿撐着腦袋,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集中在左手腕上,這種睡法不會輕松。

蘇漠不明白男子為什麽不睡床上。

是的,床。

蘇漠想男子既然将平時小憩的軟榻分于他,那麽理應還有床具才是。

重生後的蘇漠顯然不知道他身下的軟榻,就是現代人睡覺用的床。

他只是以為男子家境窘迫,只有卧榻并無正式的寝具。蘇漠這樣想着,再次看向男子的目光中多了些深深的同情。

繼而蘇漠又想到,男子連唯一的寝具都讓給了他,那他也不能太過計較那只在他腰間來回流連忘返的手掌吧……

罷了,等他能煉器了,就先為男子煉一張床好了……打定主意,蘇漠便躺在軟榻上,默念功法口訣,開始修煉。

運行了幾遍功法,蘇漠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微亮。

周圍依舊是些奇怪的家具,不過卻因為明亮的光線而顯得生動起來。

仔細打量一番,蘇漠第一次意識到,也許男子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落魄:房內飾物以黑白色為主,明處大方美觀,暗處小巧精致,雖然模樣奇特,功用也未可知,但依然勾起了他濃厚的興趣。

前世的蘇漠不單是個修煉狂,還是個器癡。

雖然煉器的癖好只有幾個極為較好的人知道,但事實上,蘇漠花在這方面的時間絕對不比練功的世間少多少。不然以他罕見的資質,也不會在仙魔界呆那麽久才渡劫飛升。

……

可惜的是男子已經不在,蘇漠看着軟榻旁那個像草帽一樣立在水晶柱上的物件不無遺憾的想,如果男子還在的話就可以征詢一下他的意見,然後說不定有機會研究一下這個東西的材質。

可是,主人不在,他不能未經允許随意動人家的東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不知道拿空間戒指內的靈器法寶和男人交換鑄煉的器方,對方會不會同意……哎,一切只能等男子來了再作打算。

……

蘇澈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見那個躺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少年,正饒有興致的盯着床頭的水晶燈。清澈的眼眸流光浮動,時而明亮,時而懊喪,時而充滿期待,時而寫着可愛的算計……最後認命般的托着精巧的下巴,苦大仇深的瞪着水晶燈的燈珠,仿佛不用通電就能把它瞪亮似的。

看着充滿生氣的少年,蘇澈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才真正放松下來。

想起昨天早上,少年車禍後昏迷不醒的樣子,蘇澈現在仍然心有餘悸。

因為,十年前,父母就是因為一場車禍去世的。

那時候,蘇澈十六歲,弟弟蘇漠才六歲。

料理完父母的後事,一邊忙着學業,一邊還有父親一手創辦的公司等着他去打理,蘇澈無法,只得把蘇漠帶回蘇氏本家,拜托大伯代為照顧。

蘇氏是個世家大族,蘇澈的父親排行第三,上面還有兩個哥哥。

蘇家老大,也就是蘇澈的大伯結婚好幾年,一直沒有孩子。蘇澈父母在世的時候曾打算把蘇漠過繼給他,不過在蘇澈得知并大力反對後不了了之。

十年前把弟弟交給大伯,自然不是蘇澈改了當初的想法——大伯沒有子女,他可以像孝順父母一樣孝敬他,把他在本家家族企業的股份讓給他,但卻不會将蘇漠給他。

蘇澈固執的認為蘇漠是屬于他們家的,只能是他的弟弟,而不是堂弟,或者其他什麽身份的外人。

可當時的情況,蘇澈知道讓弟弟呆在本家才是最安全的。

等一切走上正軌,要接蘇漠回來的時候,蘇澈才意識到,那個和他極為為親近的孩子已經跟他生分了。

結果,果然沒住多久,蘇漠就哭鬧着要回大伯那裏去。

小家夥哭起來慘兮兮的,接連幾次下來,蘇澈到底不忍心,只得把他送回去。

後來,因為忙着學業,公司也越做越大,蘇澈的事情漸漸又多了起來,也就一直沒有接他回來。

就這樣,他和蘇漠一分就是十年。

十年過去了,昔日軟軟糯糯的小家夥漸漸長成了出色的少年。雖然他好幾次動過強行把人帶回來的念頭,但一想到當初小孩哭腫的眼睛就猶豫起來。

更何況,他一直知道,蘇漠在本家過得很好。

思緒萬千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事實上蘇澈從浴室出來看到少年開始,就沒有停下走向他的腳步。

男子一進屋,蘇漠便注意到了。只是對方不開口,他也不曉得應該說些什麽,只能繼續看着“帽子”,裝作不知道有人進來。

然後,他就看見“帽子”下面的水晶柱上多了一只修長的手,接着“帽子”帶着手來到了左邊、右邊、下邊、上邊……不動了。

蘇漠看了一會兒,發現它真的頂住了,困惑的看向“帽子”後面的人,不期然望進一對幽深漆黑的眸。

“蘇漠……”

“嗯?”

“……躺好,”把水晶燈塞給傻愣愣望着他的少年,蘇澈強裝淡定。

他不知道原來這個弟弟竟然這麽呆,這麽可愛——

原本他見少年很喜歡水晶燈的樣子,便想拿了給他。可見少年目光寸步不離的跟着他拿燈的手,就想逗逗他。

果真,他拿着燈向左,少年的腦袋跟着向左移。手向右,少年腦袋跟着往右轉。手向下,少年低頭。手向上,少年擡頭……本來,他還在想要不要來個360°旋轉,可看着少年小臉微仰,一臉迷茫無辜的表情,再想象一下少年腦袋跟着畫圈的可愛模樣,蘇澈努力了好久才按捺住把少年抱在懷裏的念頭。

少年不喜歡和人親近,尤其是他這個哥哥,蘇澈是知道的。

蘇漠顯然沒有注意到未來兄長的心理掙紮。

他先是被懷裏突然多出來的東西一愣,繼而意識到它正是他肖想已久的那頂“帽子”,立刻興奮地全身心投入到研究“帽子”的功用和材質上面去了。以至于連蘇澈叫他乖乖躺好的時候,他潛意識的應了聲“哦”都不自知。

當然也就不能指望他真的乖乖躺下來。

見蘇漠開心,蘇澈自然也不會追究弟弟的“言行不一”。

把靠枕放在少年背後,整理好少年的睡袍,又仔細的替他蓋上薄被,才問道:“感覺怎麽樣?頭還疼嗎?”

一連三個問題,其實還是在擔心弟弟的身體狀況。雖然車禍并不嚴重,醫生診察後也說只是輕微的腦震蕩造成的短暫性昏迷,休息一下就會醒過來,可一睡睡了将近四十個小時,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蘇漠已經研确定,“帽子”沒有任何攻擊和防禦力,材料已知,功用除卻觀賞外其他未知,研究告一段落,所以在聽到男子問話時,便馬上答道:“很好,不疼。”

“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蘇漠搖搖頭,擡頭看男子站在榻前,想起了什麽似的,拍拍旁邊的位置示意男子坐下。

蘇漠的意思,是讓他坐在他旁邊吧,蘇澈不确定的想。

不能怪蘇澈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看不懂,實在是這十年來,別說蘇漠主動親近,就連偶爾碰到,都會炸毛好久。

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趁蘇漠睡着的時候才會碰他,就像昨天晚上那樣……

蘇漠側頭,見男子沒有動作,想了一下,往榻裏面挪了挪,再次拍了拍軟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男子,也就沒有錯過在他做完這些動作後男子冷俊的臉上一閃而逝的複雜神色。

“手,給我,”蘇澈剛坐下,聽蘇漠這樣一說,再次愣住,不過,這次他很快反應過來,然後迅速的伸出雙手,只是左邊一只不自然地耷拉着。

見蘇漠咬着唇,盯着自己的雙手,蘇澈幾乎已經肯定昨天晚上逾越的舉動被蘇漠發現,并惹他不快了。

所以,當蘇漠拉起他的手時,他很自覺的做好了被痛打或者被啃咬的準備。于是,當那雙柔軟滑膩的小手輕握住他的左手手腕來回揉捏按摩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詞語可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了。

他只能緊緊地握緊那只被少年放在一旁的右手,再次極力按捺那種想要把少年狠狠擁進懷裏的心情。

“以後,”蘇漠邊按摩着男子昨晚用力過度的手腕,邊考慮如何開口,“你可以跟我一起睡,或者,你若不便,我打地鋪亦可。”

本來是應該高興的事,蘇澈聽了卻皺起了眉頭。

蘇漠撞傷了腦袋,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後舉止奇怪……蘇澈遲疑了,試着問道:“蘇漠,你知道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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