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樓尋人

煙花風月之地,門口聚了些妩媚的女子,他們見有男人來,便纏了上去。溫未瑤走了過來,那些女子便棄了方才勾搭上的男人,輾轉入了她的身側。

一個體态肥碩,滿臉福相,身着錦緞衣,脖頸戴金鏈子的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銀票,破口怒罵:“哼,賤人!爺有的是錢,你們還不賺。”

“爺,我們做這行的身份雖低賤,自然是無福賺您的錢。既然如此,您又何必為難我們,這小郎君生得這般俊俏,可是我們在這醉芳樓頭一回碰上的極品,怎能為了您就輕易放過他呢?”

溫未瑤擡眸一望,眼前這個甚愛玩笑,言語犀利的女子身材豐滿,風姿綽約,一颦一笑都是攝人心魄。只可惜她不是男人,不然這頭一次被花叢圍攻,可能早早地便昏了頭。

“你……你們這些賤人!”那肥碩男子有些氣急敗壞,拂袖而去。

可那些女子皆是不将之放在眼中,對此愛答不理,反而尤為熱情地主動接待溫未瑤。

“姐妹們,都瞧瞧,這俏郎君必是第一次來,許是害羞了才戴着面具。不過,小郎君也不必害臊,在我們這吶,大可——肆意妄為。”

說着,那風姿綽約的女子便白皙的手揚起,撫在溫未瑤的臉上,想替她除去這面具。

溫未瑤見勢不妙,玉手迅速捏住她的手,提着嗓音,冷冷問道:

“姑娘倒是說說,本公子該如何肆意妄為?”

那女子盈盈一笑,眼中泛起潋滟的水波,又閃過一抹狡黠。她額間點着妖冶如火的妝,身着一襲薄如蟬翼的淡藍裙子,比尋常的女子還要爽快,敢愛敢恨。這性子倒是像極了上一世的溫未瑤。

“小郎君如此冷冰冰的,怕是不好。不過,小女子對你是志在必得。”

另一自帶清冷氣質的佳人淡淡道:“公子非煙花之地人,何不速速離開?屛香姐,這等人我們招惹不起的,想必那畜生今次還要來折磨我。他斷然想不到我今次是死,也不會從他,他害了我家滿門,我一定要殺了他。”清冷佳人眼中無光,面如死灰。

“致玥小姐,我不能讓你以身涉險。”名喚屛香的便是先前那風姿綽約的女子。

想必這女子也是官家小姐,也是誤入風塵,虛度了此生。

溫未瑤心中對那清冷佳人甚是同情,問道:“姑娘可想逃離此地,我可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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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玥眸中驚現一抹詫異之色,随即搖了搖頭,蓮步微移進了醉芳樓。

溫未瑤原是想詢問屛香這致玥的事情,可屛香早在她之前去追上致玥。溫未瑤身側又聚了些女子,她推開她們,快步移去。 醉芳樓內,燈紅酒綠,歌舞升平。舞姬婀娜多姿的身段伴以渾然天成的舞步,舒展着細細的腰肢,讓那一衆風流貴公子看得目瞪口呆,垂涎三尺。溫未瑤一現身宛若仙人,在座的男女皆是看得出神,她雖戴着妖冶的彼岸花面具,卻仍是擋不了周身與衆不同的氣質和不凡的身姿。男子扔了杯中酒,移了視線在她身上,女子停下了伺候男子的動作,吹樂的止了樂聲,跳舞的停了舞步,全都傻愣愣地盯着她。

溫未瑤避開衆人,走到一個人群稀少的角落默默觀察醉芳樓內的女子,她要替那女子的妹妹讨回公道自然是還需一名女子相助。她雖是最佳人選,可在溫博弈面前又不好抛頭露面,所以要另擇一位女子。她反複挑來選去,唯一看中了臺上那舞姬,可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溫博弈對那舞姬中不中意思了。她思慮,識得客人需求的當然是那當家做主的老鸨了,于是,她喚來一名女子,讓她将老鸨叫出來。

須臾,身着雲福流霖錦衣,穿金戴銀的老婦人便走了出來。她嘴角噙着一絲笑,徐徐走向溫未瑤,她步履平穩,故作端莊優雅。

“公子,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老鸨笑意更沉。

溫未瑤沒有迎合她,而是繞過她指着臺上淩雲起舞的舞姬,說道:

“我要她!”

老鸨的笑容突兀地變淺了。

她一臉肅穆,搖了搖頭,說道:“那可不行,那姑娘同我簽了的是賣藝不賣身的契約,再者,她可是早已有夫婿的人了。我哪敢逼她,先前致玥被溫……唉!我同你說這些幹嘛?公子,您再慢慢選一個,好了告訴我一聲。”

溫?莫非是溫博弈将那致玥弄到了這地方?

老鸨話即便要離開。

“等等,別走。我就要致玥姑娘了。”

老鸨面露難色,她勸說道:“這姑娘是個倔脾氣,寧死也不要接客,我怕您降不住她,要不……”

“不用,你同那姑娘說戴着彼岸花面具的男子能夠讓她手刃仇人,她自會來主動見我。”溫未瑤打斷道。

見老鸨臉色一沉,不再輕易理會溫未瑤,她便從羅袖中取出一錠銀子随意遞給了老鸨。

老鸨眼中泛了光,滿臉笑意地遣人将致玥帶過來。

致玥與屛香在一處,她一聽傳話的人說完,便讓那人速速帶着她去見溫未瑤。

溫未瑤入座于鋪着錦布的檀木桌旁,老鸨差人奉上一盞上好的香茶,溫未瑤不信她,便搪塞說她從不喝茶。老鸨無奈,便又打發人将之端了去別桌。

“喲,致玥,你來了!”聽老鸨叫喚致玥的名字,溫未瑤擡眸一看,致玥眸中透着一股清冷,卻并非高傲于人。

“你說,你能幫我殺了那個禽獸不如的人,那你又想從我這得到什麽?”致玥這話一出口,心中便是一陣寒意翻湧。

溫未瑤給老鸨使了個眼色,她倒是極為聰明地退下了。

致玥哽了哽,繼續道:

“只要你幫我殺了溫博弈那畜生,我——”她咬了咬紅唇,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裏面,“就把自己的身子給你。”

溫未瑤一怔,輕輕笑了一聲:“姑娘眼中,男子竟是如此不堪?我要你的身子也沒用,我雖非君子,但也不是那等乘人之危的小人。”

致玥這才略微斂了斂愁容,指甲從帶了幾分血絲的肉中放了出來。

溫未瑤問道:“溫博弈。我幫你把他這畜生就地正法,你得協助我。一會兒你就主動跟老鸨說你要接客,不過只要溫博弈。然後你便在他酒中下藥,引誘他喝下,之後的事情交給我。”

“我要親手殺了他!”致玥微微蹙着眉頭,長舒一口氣。

“好!”

随即,致玥便如溫未瑤所言去做,她先在自己房中等着,然後往酒中下藥。溫未瑤待親自看見溫博弈進了致玥的房,便守在門外,以防萬一事發敗露,溫博弈傷害致玥。

溫未瑤在門上戳了個洞,觀察裏面的情勢,準備随機應變。

她看見溫博弈同致玥坐在一處。

“致玥,你終于想通了,不過你放心,今後你成了我的人,我便會将你娶入将軍府中。”溫博弈一雙迷離的眼睛色眯眯地盯着致玥。

致玥淡淡道:“是妾氏吧?”

“怎會?我豈能讓你受苦?”

溫博弈這一席舌燦蓮花的甜言蜜語致玥早已聽得厭煩了,她知道溫博弈對她說的話永遠都是當這一套,背着領悟一套。當年他在街上看見她,便起了賊心,想要将之據為己有,可惜明面上又不好動手。他又不願去她家提親,只願始亂終棄。于是,他雇了殺手扮做強盜,屠盡她全家,獨獨留下她一人,讓她受了點重傷。她還有個義兄,卻早在三年前便獨自出門雲游四方,說是要編撰一本書。她原想去尋一尋這個兄長,卻被溫博弈假裝偶然路過他的府中救了她,将之帶回私宅。那段時日他待她極好,處處為她着想,也允諾自己會幫她複仇,由此奪得了她的一顆芳心。她曾傻傻地以為,他會幫自己手刃了仇人,然後娶自己過門,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她錯了,徹頭徹尾地錯了。

她記得自己正滿心歡喜地跑去與他商量他們之間的婚事時,無意間聽他和下屬說他是如何殺了她滿門,又如何得到了她。這讓她痛徹心扉,也讓她惡心自己與他過往的種種。她失聲哭出聲來,他發現了她知道這件事,便暴露本性,想輕薄于他。她誓死不從,他無招便将她送到了這醉芳樓。之後,他便時常來這醉芳樓對她威逼利誘,她硬着脾氣寧願咬舌自盡也不要落入仇人手中。她曾謀劃殺他為自己滿門複仇,可惜卻敵不過他,最後被老鸨知道便被關在小黑屋裏三天三夜。致玥恨極了男人,更恨透了他。

“嘿!”溫未瑤只覺得身後有人拍了自己一下,轉過頭去,擡眸便看到那少年郎君。

那少年郎君俨然是個多事的,溫未瑤便想要将之趕走,卻不想,那少年郎君竟探了探頭,向溫未瑤先前戳破的小洞看了一眼,見是一男一女在房內。

他嘆了口氣,欠揍地說道:“我先前以為你是正人君子,卻不知道你是這等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溫未瑤不願與他多話,只是想速速将此人趕走,便小聲呵道:“走開!”

那少年郎君愈發胡攪蠻纏,溫未瑤心中甚是無奈,原想直接敲暈他。卻不想,當自己揚起手時,他一把抓住自己的手。她用腿使勁踢向他,誰知這人卻是弱不禁風,整個人倒向門。溫未瑤憂心致玥尚未得手,怕這少年郎君誤了事,便伸出手将他拉了起來。此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致玥看見兩人手拉在一起,眸中有一抹詫異之色,溫未瑤疑心她心有誤會,正欲開口。

致玥便搶先喊道:“義兄!”

這讓溫未瑤吃了一驚。

少年郎君一怔,随即定睛一看,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熟悉,又突兀地想到什麽。溫未瑤顧不得這闊別重逢的一幕,自顧自的進去将狀紙和紅印從袖中取了出來。将溫博弈的手指按在紅印上,又按在狀紙上。弄好這一切後,溫未瑤便收了狀紙,準備讓他自食惡果。

她與致玥道清一件事:“你若殺了他便要過着逃命的生活,這溫博弈是将軍府三少爺,溫将軍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可想好了?”

致玥毫不猶豫道:“自我家滿門遭他殺害之後,我便沒有想過要獨活,今次即便是死,我也要讓他血債血償。”

少年郎君執起致玥的手,搖了搖頭,說道:“不,不可以,我怎麽能讓你以身涉險呢?致玥,讓我來!”

溫未瑤使勁敲了敲少年郎君的頭,嗔怒道:“你是不是傻?今次他死在致玥房中,那老鸨如果将此事道了出來,不管是誰殺了他,都與致玥難逃關系。”

溫未瑤這般分析事理,少年郎君幡然醒悟。

他作了個揖,問道:“能否請公子幫我個忙,我幫致玥換一張臉,你将她帶走,護她一世周全。”

“不要!”

致玥連連搖了搖頭,面如死灰,她心中極為慌亂。她寧願自己死,也不要義兄為他而死。他們自幼一同長大,青梅竹馬,情深義重。她開心,義兄比她還要笑得歡;她難過,義兄便想盡法子逗她笑。

溫未瑤大致能夠猜到他想殺了溫博弈,但這顯然并非是個兩全的法子。

正逢她思慮時,少年郎君便早早地亮出了鋒利的匕首。溫未瑤眼前刀光一閃,她立即沖了過去,阻在少年郎君面前,将他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上。

她厲聲呵斥:“能不沖動嗎?你這般只會害了致玥,更害了你自己。并非幫致玥改頭換面便能護她一世周全,這普天之下,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少年郎君一愣,眼神呆滞地盯着溫未瑤。

“我倒是有個法子,既然不可殺他,也不能讓他身上見血,不如——毀了他的子孫根。他害過那麽多女子,今次也應該嘗些惡果了。小郎君,你學過醫術沒?可識得人體的幾個穴位?”

溫博弈害了那麽多女子,即便日後有後,也不一定會是什麽好東西。反正姨娘那邊還有兒子,也不必擔心父親到了他的下一脈便斷了後。

“學過,不過這樣對他可能太輕了,我還要讓他每月十五病痛纏身,在他肩膀上刺下‘禽獸’二字,”少年郎君忿忿不平道,“多謝公子出此法子!”

“無妨,惡人自有天收拾,”溫未瑤大功告成,這下就可以眼觀這場戲,夜愈發深,她亦不便久留,“現在一切後續事宜便全權交由你們,我有要事便不奉陪了。記住,教訓完此人速速離開南安城,好生照顧致玥姑娘。”

“今次一別,許是永久的訣別,公子要多多保重!致玥先在這裏謝過公子了。”

“姑娘不必客氣,願你能夠與良人隐世,重新開始,将前塵往事随風而逝。”說完,溫未瑤便引着致玥望向少年郎君,她看得出來,二人對彼此是有情意的,不然又怎會肯為了彼此而去死呢!

致玥望向少年郎君,眼中不再是清冷,而是說不盡的溫暖與柔情似水。

少年郎君以同樣的眼神與她四目相對,随即,溫未瑤便不打擾此二人,速速離去。

出醉芳樓之前遇到屏香,她本想纏上一纏溫未瑤。可溫未瑤卻給了她一筆銀子,讓她為自己贖身,換個地方開始新生活。屏香對她癡心不改,她告訴溫未瑤,她以後會将這醉芳樓買下改成酒樓,她會一直一直等溫未瑤來。即便面具之下的溫未瑤有一張醜陋不堪的臉,她也愛她,因為溫未瑤是她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便相中的男子。

這委實讓溫未瑤雷到,屏香若識得她是一名女子,又豈會如此。她不知該不該瞞着她,而此時又并非道明身份的時機,于是她便選擇将此事暫且瞞下。日後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到她将醉芳樓改成的酒館找她。

溫未瑤離去,屏香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肯離去,硬是要等她消失在夜色中才回了房。

這一夜,輪回因果,報應不爽。

這一夜,注定,親者痛仇者快。

溫未瑤便是要如此,一點一點地,将對喬氏連同她的子女的仇回報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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