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骨肉
溫博弈自從受了那五十大板之後,長期卧床不起,還只能一直趴着。喬氏母女忙着照顧他,旁的也都顧不上,更顧不上去找溫未瑤的茬。
溫未瑤回府後,一連好幾日沒了喬氏母女在自己面前晃,耳根子清淨不少,夜間安然入夢,睡得也香。她手上的傷敷了溫賦派人送來的金瘡藥,沒幾天傷口便愈合了。
這一日,天氣晴朗,風和日麗,柳姨娘生辰,由溫未瑤操辦。按照府上的規矩,便只辦了個小壽宴,不過還是請了個小戲班子在園中表演。
溫賦因事務繁忙,小憩片刻便走了。而喬氏母女也沒什麽心思參加這等小宴會,且平素又與溫未瑤、柳姨娘不和,則借口說要照顧溫博弈推脫了邀請。
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過午飯,溫未瑤便領着衆姨娘和她們的子女一同來到園中觀戲。
“大小姐真是有心,我不過一個小小的生辰,你便如此勞心勞力,哪像有些,連個影子都沒有,到底啊!人微言輕。”柳姨娘面相和善,實則心中卻非如此。
趙姨娘戲谑笑道:“喲,柳姨娘,你呀!平素倒也不見得你如此看重那兩位,今次是不是被那二位給灌了迷魂湯,自個兒過自個兒,想她們作甚?再說,人家将來可是要攀高枝的,女兒嫁入皇家,兒子娶貴女的。”
“呵,”柳姨娘輕蔑一笑,撩了撩垂下的青絲,“我瞧啊!她那兒子娶貴女八成沒戲,你們那日又不是不曾聽大夫說,就那副破身子,估計就算了吧。還有那女兒,親弟弟有難寧願離得遠遠的,也不要傷到自己半點。自私自利,無情無義,嫁入皇族怕也是不得寵的樣子吧!哪像我們大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待人接物都是和和氣氣的,行事穩重,端莊大方……”
“姨娘今次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誇起人來頭頭是道。那邊的事就不怕這邊有耳朵有嘴巴傳了過去嗎?”溫未瑤打斷柳姨娘,迎合善意一笑。
柳姨娘斜瞥了一眼身邊的丫頭小雲,淡淡道:“唉!實話實說,這邊把話傳過去,那邊的人頂多也就細細思慮我們的話,又想想那不争氣的兒女,氣得找傳話的人發洩發洩也是正常之事。大耳朵長舌婦走狗,到了那邊不就是這麽一個下場呗!”
溫未瑤倒是聽出柳姨娘的言外之意,那小雲多半也是喬氏身邊的人,只是被暫時安插在柳姨娘身邊當喬氏母女的眼線。
“是呀!那邊人不在,随時有條狗在,現在不咬人我倒是有些怕,可明兒個呢?我就怕被咬的發瘋跟着反咬她一口,”沈姨娘溫和一笑,眸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對了,前兩天哪,我聽将軍說,兵部征集百姓的兵書,有個自稱柯耀的俏郎君去寫下一經,後來被聖上看中,大為贊賞,想找到此人收為重用。民間相傳,那男子宛若仙人,不僅樣貌生得好,而且才識過人。”
溫未瑤聽到這裏,倒覺得是件好事,不過想起自己男裝惹的那三朵桃花便有些發抖。
柳姨娘倒是個細致的人,她扭頭轉向溫未瑤,問道:“那個公子姓柯名耀,不知可是大小姐母系一族的表兄弟?”
溫未瑤被這麽一問有些驚,不過立即答道:“母親去世後,我便不曾與舅舅一家打過照面,也不識得有個叫柯耀的表兄弟。”
“哦!竟是我犯糊塗了,忘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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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原是想試探試探溫未瑤,看看她與柯氏一族現在有沒有什麽聯系。
不過,聽溫未瑤這麽一說,倒不像是騙人,因她字字句句都在情理之中。若是刻意隐瞞,卻也有可能,到底是母系一族的親人,怎會輕易斷了,柳姨娘有些迷糊了。但即便溫未瑤與柯氏一族有交集,對她亦無害,反而有利。
這幕戲開場,原本戲迷似的春桃現下更是卯足了勁看戲。姨娘們也是明着觀戲,暗地裏頭的心思都是各不相同。
這出戲看得不是戲中之人,而是戲外之人的心思。沈姨娘、蘇姨娘只是恪守本分,沒有更大的野心。柳姨娘、趙姨娘相同的擅長心計,求的不止是平安,而是更多。獨立一條戰線的溫未瑤便是只有報仇的念頭,其餘則是無欲無求。
“各位好興致,現在一個個居然能夠安然觀戲。”
突然出現的溫博弈一副病秧子樣子,被下人架着到園中。
溫未瑤好奇,這溫博弈不好好趴在床上養着,大費周章地讓人摻着跑到園中來,究竟是何居心?
柳姨娘瞥了一眼有些發抖的小雲,扭頭繼續自顧自的繼續觀戲。
“三少爺不好好在房中躺着,來這作甚?莫非也是來觀戲的?”趙姨娘說道,“對了,大夫人和二小姐呢?她們不是說要照顧你的嗎?現下怎敢讓你一個人過來?”
“哼!”
溫博弈對趙姨娘不理睬半分。
溫博弈火冒三丈,變着調子怒道:“哦,對了!大姐,我今次受的傷要好生謝謝你,是麽?”他将最後二字說得重了些。
溫未瑤也不想搭理他,他自己自食惡果,今次又逢大夫人身邊的人告狀,看着自己身上傷心生怨恨。又被惡人煽風點火的來幾句話,他便更為怒火中燒,大費周章地差人将他帶來這園中問溫未瑤的話。
“三弟言重了,我的功勞還沒有大夫人身邊告知你,你昏迷後是如何自食其果的婢女功勞大。”
溫未瑤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話,視線也不由自主地轉移到柳姨娘身邊的小雲身上。
溫博弈厲聲質問:“你是何意思?”
“三弟,枉你讀了那麽多聖賢書,滿口仁義道德,竟還犯些糊塗事,”溫未瑤瞥了小雲一眼,冷冷道,“愣着幹嘛?三少爺站得這般辛苦,還不搬把椅子來?”
見小雲仍是一副呆愣樣子,柳姨娘加了把火,呵道:“還不快去!”
“是……是!”
小雲速速搬來一把椅子,柳姨娘趁所有人不注意,讓剝下了的橘子皮滾到了小雲腳下。小雲心中忐忑不安,根本沒在意腳下,一腳踩了下去,一個趔趄将椅子甩到一旁的空地上。小雲整個人則重心不穩,撲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溫博弈身上。
溫博弈重重摔在地上,又被小雲重重一壓,身後原是挨過板子的,現下火辣辣的疼。
“哎喲……”他想掙紮起來,卻更加吃痛,破口大罵道,“賤人,快給我滾!來人吶,趕緊扶本少爺起來。”
溫未瑤和姨娘們當着觀戲般做個旁觀者,興致勃勃地觀着這出別開生面的鬧劇。
在場的婢女婆子全是姨娘們和溫未瑤的人,沒有她們的命令,婢女婆子們壓根不敢輕舉妄動。
“喲!你們愣着幹嘛?沒看見三少爺摔倒了嗎?”柳姨娘嘴角勾起一絲笑來。
她給身邊的婢女婆子使了個眼色,那些人會意地點了點頭。
随即,婢女婆子便七手八腳地将小雲拉開,一個個又手滑似的把小雲丢下,小雲再次壓到溫博弈身上,他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他想喊人,卻喊不出來半個字。
姨娘們面面相觑,将這場鬧劇當作喜劇來看。
之後,那些婢女婆子便不敢再造次,畢竟溫博弈也不是好惹的主,要是他知道自己被戲弄了,必将不給她們好果子吃。
小雲和溫博弈都被拉了起來,他看着小雲愈發心生怨恨,若非她,自己便不會傷得更重。他心中氣憤不已,向着小雲發了一通火,一腳重重踹了過去。
小雲捂着肚子,身上冒着細汗,身子蜷縮成一團,面部猙獰。
“來人,把這個賤人給本少爺拖下去關入柴房。”
小雲掙紮着,耗盡氣力喊到:“不,不要,三少爺,我求求你了,奴婢已經懷了你的骨肉。”
溫未瑤望向小雲身下,已是血跡斑斑。
好啊,溫博弈,你今次是斷了自己的後了,活該!
柳姨娘心中也是暗自驚喜,想不到這溫博弈真的是自食惡果,連自己的孩子都要狠下毒手。
溫博弈有些震驚,他費盡氣力,俯下身子問道:“你方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奴……奴婢懷上了……少,少爺的……孩子!”小雲說完,立即昏死了過去。
“來人吶!叫大夫來,将她擡到本少爺的院中的客房裏,”溫博弈又是悔又是喜,“哈哈哈,天要我溫博弈今生今世後繼有人。”
先別高興得太早,你這畜生方才那重重的一腳踢下去,這婢女連同她腹中的孩子都不一定能夠保得住。即便保住了,可萬一将來生的是個女娃娃又如何?
柳姨娘暗自腹诽,她是絕對不會讓小雲将孩子生下來的。
園中觀戲的人被小雲這麽一說,倒沒了興致,反而對在溫博弈重重踹了一腳後的小雲是否還能保住腹中的孩子頓生疑窦。
小雲被溫博弈手下的人抱着回去了,姨娘們和溫未瑤也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