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故人相見不相識

笑鬧之後,便是散場。

楚唯一看着游戲裏的人名,看着對方跑去了成都。

開着小唐門尾随過去,毫無意外的,唐影決看到阿杔在交易行。

他好奇呀,心裏像有只小老鼠,心肝脾肺撓着,心裏癢癢得不得了。

唐影訣:師父,你真的好厲害呀。五毒跳夫人也那麽熟練。

原本楚唯一以為對方會很快的回答,誰知阿杔過了好久,才回了他一句。

阿杔:練得多而已。

唐影訣:練?

阿杔:五小四大,天子峰你知道吧?還有少林的梅花樁。多去練練,扶搖自然用得好好了。

楚唯一靜默,對方這麽一說,讓他想起那一年過年。

一劍淩霜帶着蘇白糖,走過當時的大唐。每一張地圖,每一個角落,都有那兩個角色走過的痕跡。

自己當時是一種什麽心态呢?

無聊,好玩,剛好有個對象消磨時間。

現在回想起來,楚唯一也覺得自己當時的耐心那麽好。

雖然母親早逝,但是楚唯一的外婆和姨媽舅舅們都特別照顧他。過年接他過去,楚唯一除了執意幫忙搬了點東西,水都沒碰。

一大家子人都笑眯眯看着他,當小孩一樣照顧,他只需要負責玩得開心,廚房門都不讓他進。于是無聊的他拉着大過年也幾乎全天泡在游戲裏的蘇白糖,開始大唐地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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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梅花樁,一劍淩霜在最上頭的柱子上打坐,小萬花一遍又一遍,從頭開始跳,電視裏的相聲博得滿堂喝彩,游戲世界裏,只有一個天策給自己的隊友萬花刷花鼓勵。

南坪山裏,兩人嘗試去挑釁大魚,山虎禦春泥全上,最終被憤怒的大魚一尾巴拍死在水裏,裝備紅了都阻止不了玩性大發的二人。

大晚上兩人輪流刷世界組人,稀稀拉拉也組起來一個十人組,七十級的,二十級的,人人胸口帶着大紅花,沖到瞿塘峽,欺負九色鹿。

雖然沒有上歪歪,一個隊裏的人打字交流,從呼喊救命,再到最後彼此玩笑,以及相互的一句新年好。如今想來,都是有趣的記憶。

楚唯一看着自己游戲裏的人物,再看一眼蘇白糖的南皇毒哥,輕聲笑了下。

唐影決:很晚了,小師父早點休息吧。

阿杔:晚安。

兩人道別,阿杔先下了號,楚唯一擺弄了一下自己的唐門,也下線睡覺。

父親再婚之後,楚唯一覺得自己應該又是一個陽光開朗的青年,但很奇怪的,晚上睡覺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壓抑的夢。

像是在看一部老電影,一個赤腳的孩子,怯生生站在一扇大門外,看着正在争吵的人,大人們争吵着,沒人注意到那個孩子被推來推去,甚至跌倒在地,最後被突然出現的沼澤吞沒。

猛然驚醒,楚唯一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拿起手機看了看,已經是早上十點。

楚唯一考上自己本校的法學碩士,老師早就認識他,又跟楚爸爸是好友,平常也很照顧楚唯一。有案子便帶着他去見見,比使勁抱着書更長見識。

今天,楚唯一就和老師約好了去找一個委托人,關于家庭財産分割的。

從委托人家裏出來,送老師回家,楚唯一開着車子路過步行街,想起步行街裏有一家蛋糕店的黑森林深得自己父親喜歡,方向盤一轉,将車開往附近的停車場。

地下停車場裏,車多人少,楚唯一開到角落,才找到空閑的車位。将車停好下車,走了一段距離,楚唯一聽到隐約的呵斥聲。

他停下腳步,駐在原地聽了一會,皺起眉頭。

地下車庫這種黑暗人少的地方,也是一些罪惡容易發生的場所。

雖然出口和某些通道裏有攝像頭,也難免有死角。

搶劫的事情可能不會發生,但是打架、乃至猥/瑣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聽着争吵的聲音有女聲,正義感趨勢,楚唯一擡腳往傳出聲音的角落走去。當見到争吵的人之時,他大吃一驚。

并沒有他以為的男性冒犯女性的事情,楚唯一看到的是一個穿着得體的女士,指着一個低頭倚牆的青年在怒罵。

責罵的內容……很有些不堪。

女士一頭短發,穿着羊絨開衫,原本端正的五官因為張嘴怒罵,使得整張臉表情都扭曲了起來。她并沒有說一些粗俗的詞語,但是比那些粗俗的詞語更加傷人。

被女子責罵的青年穿着一件淺灰色外套,露出的高領毛衣包得下巴都看不見。

他靜靜地低着頭,背靠在牆壁上,不知道是頭低的幅度太低,還是劉海比較長,楚唯一看過去,只看到對方的鼻梁,還有下拉的嘴角。

“你就是生來害人的。你說你小時候怎麽就沒跟着去死?還要回來?反正你也沒有人要了,你還要害你哥他們。”

女士越說越生氣,甚至揚起了手,向着青年甩去。

楚唯一向前一步,伸手沒擋住,靠牆的青年擡手擋住,楚唯一看到了對方的臉。

很小很瘦,臉只有自己巴掌大,眼睛很大,帶着一股敵意,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那雙眼睛裏的抗拒和冷漠讓楚唯一心驚。

明明是個大活人,只讓人感覺到死氣沉沉。

也只有那雙眼睛裏潛藏的怒火,昭示着這個人并非表面上那樣冷漠。

“你是誰?你在這裏做什麽?”

已經有些瘋狂的女子大喊起來,憤怒地看着楚唯一,繼而扭頭沖着青年大罵。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勾引來的,果然變态就是變态,什麽亂七八糟的都帶來。”

楚唯一臉色變了變,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吧?

“你滾,你馬上從我面前滾,最好是馬上死去外面,我也不會給你收屍!”

女子歇斯底裏咆哮起來,青年看了女子一眼,一句話都沒說扭頭就往車庫門口走去,他走動起來一瘸一拐,很是不方便。

楚唯一低頭看了兩眼,判斷對方可能腳不太方便。

“對不起。”

青年從楚唯一身邊走過時,低聲說了一句,緊接着加快了腳步,以一種快速、扭曲的姿勢,極快地遠離被匆匆趕來的兩個成年男子拉住的女人。

“蘇馳你去看一下小霭。我在這看着。”

男子之一焦急地喊着,另外一個男子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對方,楚唯一轉身就追着青年去了。

大步走了幾步,遠遠地,楚唯一看到車庫出口的地方,有個人扶着牆站着,慢慢往前挪。

幾步上前,一手拉住對方,楚唯一話沒來得及說完。

“你的家人好像在找你——”

青年泛紅的眼眶,沒來得及擦掉的眼淚,臉上愣怔的表情,讓楚唯一心裏一軟。

看到這個人,有點想當初自己看到的貓。

怯生生地,倔強又可憐。

“這裏車很多,我們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楚唯一輕聲道,意圖安撫對方,他的處理似乎很得當,原本炸毛一樣的青年緩和下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車庫,站在街頭。

“有些長輩的話,聽過就算,不用在意——當然,有些話直接當沒聽見就好。”

楚唯一從衣兜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對方,用眼角餘光看着站在自己對面,幹瘦的青年——應該成年了吧?又瘦又小的……

“謝謝,習慣了。”

男孩接過紙巾,掏出一張來擦了下眼角,聲音和他的表情不符,冷靜得像塊冰,一絲起伏也沒有。

楚唯一站在他身邊,一手插在自己大衣口袋裏,摸着打火機,一手擱在身邊,想點跟煙,又覺得不妥。

“今天害你被罵很抱歉。為了表示我的歉意,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到步行街39號的店裏,拿一份點心。我會打電話告訴他們。”青年頓了一下,“要麻煩你告訴我你姓什麽。”

“哦,不用。”楚唯一習慣性擡手想摸煙,摸在自己下巴上,手指動了動。

“那種……那種長輩,避着不理就好。”

“嗯……”

青年應該不是多話的那種,全程除了擦臉,都是低着頭的,看得楚唯一有些皺眉,擡手撸貓習慣性的就去揉了下對方的頭。

手掌在對方柔軟的頭發上揉過,楚唯一居然還想到了一句話。

內心柔軟的人,連頭發都是軟的。

青年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看着楚唯一,比青年高出一截的楚唯一咳了一聲。

“年輕人,開心一點,不要老低頭,會看不到路的。你的眼睛很漂亮,露出來多精神。”

青年偏頭躲開楚唯一的手,表情雖然不明顯,往一邊靠的動作很明顯表達出自己的不快。

看着自己的手,楚唯一也有些無語,剛才那麽下意識的伸手,現在想來,自己實在是太冒犯人了。

“對不起,我覺得你挺像我弟弟的。”閉起眼睛說瞎話,楚唯一強行解釋。

對方微微向一邊挪動了一下,離他更遠了一點。

蘇馳從地下車庫走出來,臉上難得帶了一點焦急,看看蘇霭,再看了一眼楚唯一,蘇馳擠出兩句話。

“下次不喊你了,不讓你見她。”

蘇霭回頭看了一眼蘇馳,扭頭往步行街方向走,走了兩步,他停下來,回頭認真看着楚唯一:“先生,請你去吃塊點心吧。”

楚唯一看一眼蘇馳,再看一眼站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的青年,心裏沒來由一軟。

“好。”

拿着蛋糕上車之後,楚唯一發動油門,鳴笛之時,腦海中滑過青年低頭伸手給自己找蛋糕的景象。

不知道為何,對方那種态度和說話的聲音,有點莫名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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