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不知道的世界
聖誕節,從學校到街口,從現實世界到游戲裏,人們似乎都沉浸在節日甜蜜的氛圍裏。
平安夜前夕刷蘋果,還有親友組隊去持國看月亮,放煙花的。熱鬧得讓人忘記了時間和空間。
将第一百八十九顆小鐵收入包裏,乘風客一個一個交易着工資。
團隊裏,氣純雲中君站在副本一角,遠山近水都平複不了他身上隐約的戾氣。
乘風客:小花花怎麽了?今天輸出有點可怕,非橙武氣純的極限了吧?
葉輝:全單體輸出,他鍵盤我感覺都要敲碎了。
楚唯一密聊葉輝,兩人悄悄嘀咕着。
今天的龍淵澤,混入了一個犀利氣純,小吃附魔不要錢一樣全部砸上,走位間隙都穿插輸出技能,差點把昭昭ot了。
乘風客:是考試沒考好麽?
葉輝:p,我們都拿獎學金的。要保研,績點不能低。
乘風客:你沒問?
葉晖擡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一臉淡然,神情有些恍惚的蘇霭,悄悄回複乘風客。
葉輝:問不出來,蘇爺內心有高牆,翩翩君子如我,翻牆要時間。
乘風客:好有道理,我竟不好再多問兩句。
将煙狠狠吸了一口,楚唯一把煙屁股摁在煙灰缸裏,站起身來,走到書房窗前,把窗戶拉開,讓屋外的冷風吹進屋子,帶走煙氣。
今天是鄒慧在國外留學的女兒回來的日子,楚唯一一時之間,還沒想好怎麽跟對方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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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慧的女兒叫鄒敏,高中的時候就出國留學去了,年年拿獎學金,獨立自強的新女性。
甚至,比楚唯一還大兩歲。
回到電腦前,說了一聲自己挂機,楚唯一開門下樓。
盡管鄒慧和楚政已經結婚快一年,盡管楚唯一日常生活中也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滿,兩個大人和已經成年的兒子相處起來,還是有些無形的尴尬。
鄒敏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粉色毛衣,微卷的齊肩長發,化着一點淡妝,看起來非常精神。
楚爸爸對這個比自己兒子還大的繼女也有些尴尬,撓着頭說了幾句,介紹了下自己的兒子,給出一個紅包之外,楚教授忙不疊跑進廚房,給妻子幫忙,給兒子女兒做甜點。
彼此做了個自我介紹,楚唯一看了一眼廚房裏忙碌的兩人,再看一眼端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先提出了離開。
鄒敏點頭,态度也有些謹慎:“我們兩個也不用客氣了,這是我的名片,我在加利福尼亞伯克利大學讀外科,這是我的名片。有機會我們再看聊聊,找個不那麽緊張的時間。”
楚唯一雙手接過鄒敏的名片,點頭:“好,如果有需要我會先給你寫郵件。”
兩姐弟見面不到十分鐘,各自又分開,回到自己房間,楚唯一才放松身體和精神,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坐回椅子上,楚唯一看到雲中君的血在慢慢變少,最後變成血皮。
葉輝不在隊伍裏。
他在好友裏打了個問號。
雲中君:貧道修仙回來,為何見到小師兄血皮?
葉輝:我們在切磋,你來玩麽?
同時,密聊響起。
葉輝:我們在長安城門口切磋,他心情好像非常不好。
乘風客:等我。
帥氣的劍純落在長安城門口,空格前行落到雲中君所在的地方,就看到一個南皇氣純原地打坐,身周劍光缭繞。
一身金光燦爛的藏劍坐在雲中君身邊,因為葉輝“惡名遠揚”,周圍一圈人在圍觀,議論紛紛。
內容不過兩點,葉輝閑得荒跟副本氣純切磋,葉輝太惡了,欺負副本氣純。
零星有人說,氣純冒傻氣,副本裝跟陣營裝打。
看到武林天驕的乘風客走了過來,有人開始在近聊起哄,刷屏讓惡人藏劍和浩氣劍純插旗。
雲中君突然站了起來,離開隊伍,一柄旗子插在乘風客面前。
楚唯一“嗯”了一聲,點開自己的經脈界面,換了幾個點數,接受了雲中君的切磋——他仍然穿着他的一身劍純副本裝。
圍觀的人熱鬧起來。
劍純打氣純,很多外行看熱鬧,內行看的是門道。
倒數結束後,兩個純陽身邊都鋪滿了氣場。
乘風客一個聶雲沖向雲中君,起手人劍炸氣場,跟着大道無術想定住對方,雲中君憑虛梯雲縱後跳,空中下了個生太極在腳下,落地瞬間對着乘風客拍了個九轉歸一,将人推了出去。
乘風客一改一般劍純圈地打法,頂着蛋殼靠近雲中君,兩人卡着技能一個爆掉對方的氣場,一個瞬間補上。兩個純陽打成一團,你來我往好不熱鬧,最終乘風客一個大道韬光滿氣接八荒歸元,把雲中君斬殺。
雲中君原地打坐喝茶,圍觀的玩家又開始起哄,說要乘風客他們繼續,就當聖誕節娛樂。
亦在同時,葉輝和乘風客面前,不少人開始點他們切磋。
寝室裏,蘇霭揉了揉手腕,沖着葉晖笑笑:“打架果然能緩解情緒,我打夠了,你們玩吧。”
說着,蘇霭站起身來,往洗手間走去:“我先去洗澡,等會換你。”
葉晖坐在位置上,“嗯”了一聲。
洗手間裏水聲淅瀝瀝地響起,葉晖看着游戲裏不斷冒出的旗幟,有些心煩,鼠标一轉點到穿好陣營裝備的劍純身上,密聊對方。
葉輝:我們來切磋吧。
乘風客:不陪小師兄?
葉輝:他洗澡去了,心情不好。
乘風客:打一場。
宿舍裏,葉晖嘆了一聲,手指在鍵盤上飛度移動着,游戲裏的藏劍重劍一揮,劍氣流虹。
蘇霭站在浴室花灑下,任憑水流從頭頂灑下,溫熱的水流從頭頂向下淌,順帶把忍不住的眼淚和內心噴薄的委屈、不甘一起帶走。
他不喜歡自己的小姨媽,就和對方憎恨着他一樣,他也在內心深處憎恨着對方。
他始終記得,當年自己才從昏睡中醒來,腳踝上的傷口已經潰爛,小小地自己就被姨媽拖拽着,從病床上一路拖行到樓梯口,無論自己如何凄厲地哭喊懇求,都沒有人将他從滅頂的驚恐和無助中拯救出來。
最後是聞訊趕來的醫生,接住直接被甩下樓梯的他。
自己所謂的長輩,高高地站在臺階上,猶如看着一只死狗,帶着瘋狂和憎恨的眼神,蘇霭怎麽也忘不了。
為什麽這麽恨自己?自己做錯了什麽?
蘇霭得不到答案。
蘇家的那些親屬,總是用同情和憐憫的目光看着他。他們給予了蘇霭能得到的最好的物質條件,可在蘇霭小姨媽瘋狂地精神虐待方面,沒人多說過一句話。
他的雙胞胎堂兄,會在各個方面上竭力照顧蘇霭,但對于自己母親的瘋狂,一點阻止的意圖和能力都沒有。
整個蘇家和蘇霭,除了姓字相同,親屬間的感情,甚至不如蘇霭和葉晖一家的感情。
同學室友,都會關心他吃了什麽,變天了身體會不會難受。對方的家長,雖然奇怪,但也會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寵溺自己的小孩。就像正常的家庭一樣,溫馨又圓滿。
暑假的時候,蘇霭跟着葉輝去玩耍,短短的幾十天,日子美好過他經歷的這些年。
有人噓寒問暖,有人時刻關切。夜晚會有人溫柔地說晚安,早起會有可口的早餐。別人家裏看似平常的一天,已是他內心渴望期盼了的多年。
蘇霭想過,會不會是自己小時候太調皮,所以才會走丢被拐走?因為自己走失,所以導致父母早亡?所以小姨媽才會如此憎恨自己?所以現在的自己除了同情,得不到其他一丁點多的關愛?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所謂的親人們,就不要再見面就好……
反正,自己也能在游戲世界裏,認識其他的人不是嗎?
在那個二次元的世界裏,自己多努力一點,再刻苦一點,既不會被人用嫌棄的眼光看待,也不會因為自己有殘疾而被刻意關照。更不會因為自己的性別被辱罵。只要有付出,必然能得到一定的回報。
蘇霭閉上眼睛,用力蓋着臉,直到呼吸完全平靜下來。
他羨慕極了葉晖,同時,也無比看重自己和對方的相處。
曾經有人問蘇霭,為什麽要那麽執着的賺錢,他應該不缺錢。
蘇霭說只是一種游戲的玩法。看似灑脫,實際理由只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
他是為了讓自己在意的親友對自己有認同感,在某個層面上産生的“非你不可”的信賴感。
游戲的世界裏,蘇霭的存在是獨一無二,非同一般,這樣微妙乃至卑微的心态,他怎麽可能說出口來。
因為缺少愛,缺少認同感,所以別人的一點點善意,都讓蘇霭銘記在心裏,只能像倉鼠一樣,憋在心裏,慢慢發酵,直到心裏堆積不下,行為掩飾不了,再換一個借口,冠冕堂皇,擺在人前。
看,你們認定的我獨立又有能力,是一個非常可靠的存在。
哪怕為了做這些,自己獨自走遍了地圖,抄滿了筆記。
看,你們認定的我看起來很聰明,副本一點就透,簡直是最犀利的隊友。
哪怕為了熟悉副本,自己悄悄死到裝備紅透,秒表卡到毫厘。
我只想光鮮的站在你們面前,用自己期待的形式,成為你們希望的存在。
哪怕我內心孤獨得哭,只要你們的一句肯定,也能成為我進步的動力,甚至執着地在二次元的世界裏與人為善,掩飾自己內心對被愛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