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袁欣帶着魏研去全市最好的醫院裏裏外外檢查一遍，卻得到和李醫生相同的結論——魏研的身體完全沒問題。
坐在醫院大廳裏的等候座位上，魏研蒼白疲憊，大醫院來來去去的病人很多，看到他身邊六個保镖保護得密不透風，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小研……」連城難過地趴在他腿上，眼睛濕濕地看他。
魏研只能輕輕按住他手做安慰。
「嗚……嗚……」
魏研一怔，哭聲？茫然地擡起頭，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所有的人、物都好像罩上一層灰色，有人笑，有人進進出出，可是只有影片沒有聲音，就好像在看一部古老的黑白無聲電影。
「嗚……」又是哭聲。
魏研這才看到前面站了一個女孩，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頭發很長但亂糟糟的都是血汙，身上本來淑女的白色花邊連衣裙像破布似的挂着根本無法蔽體，露出來的肌膚都是刀傷，一條一條還有幹涸的血跡。女孩子抹着眼淚直勾勾盯着他，大大的眼睛很空洞，全是寒意。
魏研心跳慢半拍，本來就蒼白的臉這下更像死人一般。連城突然站起來一甩袖，本是慢慢走過來的女孩子一下子被甩出去摔在牆上。那麽大的動靜，但周圍人卻好像都沒看到。應該是看不到吧。
女孩子摔在地上很久都沒有動，連城又一次站起來，這次卻聽到蒼老的聲音說：「慢，等一下。」
魏研看過去，吓一大跳，他當然不是第一次來醫院，可是第一次看到過鬼，還這麽多。一個兩個三個……竟然一共有七個！大多數老人，只有一個少年，還有剛才被連城丢出去的年輕女孩。
「請不要傷她，她不是來害你們，只是向你們求救的。」
魏研看着說話的老鬼，他身上還穿着病人服。
連城一只手抱住魏研，眼睛微微斜着看他們。魏研很久沒有看到他這樣沒有表情，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種冰冷清透、像冰雕出來的那種樣子。
血淋淋、看起來很恐怖的女孩子坐在地上，很久之後聲音細如蚊蚋道：「求、求求你們了。」
魏研這才看出來她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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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一下廁所，你們不要跟過來。」魏研站起來說。
連城趕緊黏到他身上，保镖很為難，「少爺……」
「有問題嗎？」雖然很虛弱，可是輕聲問出來的話不容人違逆。保镖們只好點點頭。
魏研這時看向老鬼，幾個鬼都一臉欣喜，帶着魏研去醫院一個平時沒有人來的死角。
「有什麽事要我幫忙？」知道連城會保護自己，魏研再面對那個恐怖的女孩子已經不再害怕。
「我……我是被……」女孩子頭低得很低，緊緊抓着裙擺說出這些話好像很需要勇氣，「是被先奸後殺的……是我不好，不聽小薇的勸告。因為我性格一直很羞怯，找不到男朋友，所以想見一個網上追求我的人。可是沒想到那個人是……都是我不好，自己被這樣對待了，還連累小薇也……」
女孩子顫抖的哭聲漸漸大起來，「小薇雖然還沒死……可是我怕她等不到警方查清楚，我又剛成為鬼沒有力量。」
「我明白了，我幫你。」魏研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有些新奇，更多的是憤怒。明明是個這麽年輕的女孩子。
連城拉拉魏研衣服，「小研，身體……」
「沒事的。」魏研安慰地摸摸他頭，轉過來又看向那個女孩，「你怎麽那麽笨，就算現實世界面對面，很多心思都看不出來，何況虛拟的網路？」
「我……我……」女孩子只能哭。
旁邊的老鬼勸道：「小婷，不要哭了，找到那兩個禽獸要緊。」
小婷聽了這話才振作起來，抹幹眼淚認真地說：「老天有眼，雖然我離不開這家醫院，可是今天我在醫院裏看到那兩個畜生了！」
魏研點點頭，只要知道是誰做的事情就好辦了。
因為魏研身體虛，所以在樓梯口等，小婷一層層找過去，終于在2315診療間找到罪犯。
「就是那個男人，躺第三個床上，穿黑色條紋紅底polo衫，下面淡藍色牛仔褲的。」這間診療間是牙科的，罪犯過來看牙齒。
「另一個人呢……」小婷走出診療間張望，「啊，那個，那個從廁所出來，黃色T恤也是淡藍牛仔褲的人。」
魏研掏出手機撥一串號碼，正等接通的時候借機和小婷說：「小婷，我知道了。」等通了就走出去，電話是打給媽的，讓她一個人先回去。
袁欣自然不同意，魏研勸了好久，袁欣才憤怒地挂電話。
「你太娘了吧，補個牙都要我陪，怕疼啊？」一看就是混混的男人拉開啤酒罐的拉環，随手一扔。
另一個打扮比較正常，長得也不錯的青年翻白眼，「你才怕疼！不拉你一起誰知道你會不會先對那女的下手？上次已經用你的二手貨了。你講不講良心，人是我把到的好不好？」
混混男哼一聲灌了一口酒。
七月末的天氣很熱，頂着烈日出了一頭汗，兩個男人都想快點回去吹空調，逗逗那個小美女。兩人當初抓回第一個女生的時候還很緊張，可是強暴了又失手殺掉後，有種說不出來的快感，和自豪感。對，就是自豪感，他們與那些小混混和普通人都不一樣，他們手上丢過人命，是獨特非凡的。
醫院在這時候因為接近午飯時間，午飯時間醫院都是休息的，所以人不多。兩個罪犯裏，比較正常低調的那個人拎着polo衫忍不住抱怨鬼天氣，一邊無聊地看着四周，突然拉住同伴的手，興奮地說：「你看那個男的，長得真不錯。」
知道自己夥伴是雙性戀，痞子男翻翻白眼，「大白天的又是醫院，你想幹嘛？再說家裏還有一個哩。」
男人沒有理痞子男，只看着自己看中的男人。二十歲左右的年紀，穿着來看應該還是學生，很随意的搭配，但就顯得很舒服好看，高高瘦瘦的很俊俏，臉色不是很好甚至可說是蒼白，但男人越看越喜歡，就連那分蒼白也喜歡，讓他覺得熱血沸騰。
看到對方不停張望着找什麽的樣子，男人乘機上前搭讪，「你好啊，我是張強。我看你好像在找什麽，有什麽要幫忙嗎？」
魏研已經報過警了，現在只是想拖住他們，順便吓一吓他們做報複，本來還愁怎麽和他們搭上呢，卻沒想到其中一個會主動過來，竟然還一副色相！
「我想知道這家醫院有沒有哪幢樓因為整修所以停用？」
「停用的樓？有啊。」雖然奇怪男人為什麽要找這個，張強還是如實點頭，「我知道在哪兒，我帶你去？」
「好，謝謝。」
痞子男見此搖搖頭，只能跟着。
因為要徹底整修所以樓裏設備器具也都搬走，沒搬的都是些不要的東西，孤零零地放在那裏更顯蕭條。整幢樓像廢棄了一樣，又沒有燈，既森然又陰暗。
明明剛才還抱怨熱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從踏進這幢樓起，張強就覺得涼飕飕的。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看到樓裏陰森的樣子更有些害怕，「我說，你到這裏來幹什麽？」
「我？」走在前頭的魏研停住腳步，轉過頭，忽然露出笑容，「找人啊。」
「找、找人……」不知道為什麽，在陰森幽長的走廊裏看到魏研露出燦爛甚至可以說是溫暖的笑容，張強莫名地覺得吓人。
「對，找人。」魏研肯定地重複一遍，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擡起頭四處看着。
「你……」張強不知道該說什麽，越來越覺得害怕，頭皮也開始發麻。
痞子男上來捅捅他，讓他不要亂緊張，皺着眉粗聲粗氣開口，「這裏已經停用了，不可能有什麽人，要找人出去找。」
「哦……」 魏研輕輕地微微地拖長音，沒有動，過一會兒才平靜地轉過身，「可是她昨晚告訴我到這裏找她的啊。小婷，你在吧，小婷？小婷？」
一邊溫柔地叫着，魏研笑起來，「小婷，我知道你很痛，你穿着白色花邊裙的樣子那麽好看，你那麽年輕，你只是想談場戀愛，不小心相信了網路。你本來應該有很長的一段人生，有許多可能性，可是你被迫那麽疼地結束這場生命，那麽早……」
兩個男人都呆住，驚愕地瞪着對方。
「小婷，你不要害怕。告訴我是誰殺了你，我會幫你報仇，我還會救出小薇。」
「你、你、你是誰！」張強抖着往後退。
「哎？」魏研轉過身，歪過頭笑嘻嘻地看他，「你為什麽那麽害怕？難道說，小婷是你……」一瞬間陰下臉。本來就蒼白的臉色現在看起來更像鬼似的。
「啊！」張強跌到地上。
「媽的裝神弄鬼？！」
痞子男卻不怕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魏研的胳膊，魏研忍不住露出憤怒的表情，該死的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他竟然膽子還那麽大。
「呵，你不是在叫夏曉婷嗎?她在哪兒？她真的變鬼的話看到這幕怎麽不來救你？」痞子男見果然沒有任何事發生，更加肯定了世上沒有鬼，膽子便大起來将魏研推到地上。
魏研坐起來顧不得自己只對連城喝道：「連城，不許你亂來！」他不許連城傷害人，即使那人死十次百次都不足惜。他肯定鬼殺了人一定會付出代價的，他要保護連城！
「你他媽還裝！」因為剛才真的有被吓到的張強相當憤怒，扯住魏研的頭發将他頭往地上狠狠一撞，魏研本來就虛弱，這一撞更是頭昏眼花，甚至看不清楚東西。
張強壓在他身上，粗魯地扒他衣服褲子，魏研咬牙，「你敢碰我我然你坐一輩子牢！」
「你他媽小子活膩了，這時候還敢威脅老子？」張強提起膝蓋往男人唯一可以被進入的地方重重一磨，魏研氣得咬住嘴唇，盡最大力氣在張強身下掙紮。
連城這時已經顧不得魏研的呵斥，沖下去要教訓兩個混賬，衆鬼理解魏研的想法，要知道異界的規定真的很嚴厲，忙一窩蜂上去拉住連城。
連城卻在看到男人對魏研又親又咬又摸，還捏弄得他腿間弄得魏研很痛苦時，再也克制不住，一震将纏在身上的鬼全甩出去，正要教訓人時，卻聽附近一陣動靜。
「少爺！少爺！快放開少爺！」
魏研知道保镖來了，先心裏一喜，得救了！下一刻卻又掉進深淵裏。自己這樣子被人看到還怎麽出去見人？！
「媽……」魏研只一眼就不敢再看袁欣冷漠憤怒的臉孔，低下頭去。
「你知道我是你媽？那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一個人去抓兩個強暴犯兼殺人犯，你、你簡直……！」
魏研心裏想，還好警方配合保镖也替他保密，，不然知道自己兒子差點被人強暴，媽肯定更吐血。
「媽，我知道我這次太魯莽了。可是我只是額頭碰傷一點，但是我救回一個女孩子，還讓兩個應該伏罪的人被抓住。你疼我，那個女孩子也有她母親疼，那個女孩子失蹤的時候，那位母親不知道多傷心，你應該懂的吧？」
「……」袁欣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才表情柔和了，「我是真擔心你，你不知道你昨天疼成那樣，我有多心疼。」說到這裏竟然哽咽了，「到底為什麽會這樣，醫院竟也查不出來，小研我們去紐約看醫生，順便找你爸爸好不好？」
「嗯，好。」
終于坐到自家床上，魏研揉揉已纏上紗布的腦門，還有點暈忽忽的。該死的強暴犯兼殺人犯，做了那麽多惡事還不知悔改，下手這麽重，如果不是警察來了，一定讓保镖把他們揍得更慘。
「連城，你幫我……」本來想讓連城倒杯水，哪知道連城直接無視他從床前飄走。
魏研嘆口氣，連城生氣他知道的，從警局到回來的路上，這孩子別說和自己說話，看都沒看過他一眼呢。
「小城……」
連城依舊不理，趴到落地窗前，臉壓得扁扁的看着外面。
魏研只好下床走到他身後摸摸他頭，「你生什麽氣？」
連城推開他手。
「我知道你擔心我的事，但不是緊要關頭我不想讓你幫忙。」
連城驀然轉回身，瞪着紅紅的眼睛微微喘着氣，「緊……緊要關頭，那不是？不是？」連城其實有好多話想說，可是不知道怎麽說，只能委屈幽怨地看着魏研。
魏研苦惱地抓抓頭發，「是，是挺緊要的，但是沒有緊要到……」
「那要，」連城高聲打斷他，「那要，要怎麽算，怎麽算才是？！」
「……我那時又沒有被他怎麽樣，而且警察随時有可能來……」看着連城濕濕的眼睛魏研說不下去，其實心裏很高興連城那麽保護他。
「可是你不行嘛，你萬一失手殺了他們的話怎麽辦？」魏研将他頭按在自己肩上。
「不行嗎……殺……」
「當然不行了，雖然他們是壞人，但是殺了他們，連城以後要付出代價。那不值得。」
「但是……小研，受傷……」連城緊緊抓住魏研的衣服有些哭腔。
「可是我現在沒有受傷嘛。你看，沒有受傷，又救出個女孩子，那兩個罪犯也被抓了不會再害人，小婷也可以得到慰藉，小城也沒有做什麽，将來想投胎就投胎。」
「不懂。」連城抱住魏研抽抽噎噎哭起來，「小研，受傷，怕。」
「你別哭呀，乖。」魏研趕緊拍他頭。
連城腦袋在他肩上磨，「昨天，痛，也怕。」
「不怕不怕啦。」魏研将他推開些，本要替他擦眼淚，卻看到他落淚傷心的樣子不由呆住，幸好立刻回過神，「你這笨蛋哭什麽哭，是不是男人？男人就不要老哭哭啼啼的。真是的，現在不全都解決了嗎？」
魏研打開電腦找了份蜜爽綠豆奶茶的食譜列印下來，正要出去的時候突然覺得什麽撲到背上來，原來是連城。連城擡起還有淚的臉，慌張地看着他，「不哭，不哭，不走。」
魏研怔一下才明白他意思，「我不走啦，能走到哪兒去。」甩甩手上的A4紙，我是去做甜點，做好了給小城吃，嗯？」
「不走？」連城不安地問。
「不走，絕對不走。」
這才破涕為笑，笑得好燦爛好漂亮，眼裏還有淚光像是萬千星辰那般明亮閃耀。魏研臉頓時紅了心也撲通撲通跳，急忙轉身要倆口，想象自己那麽着急的态度又會讓連城不安，于是走前又摸了摸他頭。
于是廚房裏剛要拿盤子，卻被一聲驚叫吓一跳。原來是廚房的王阿姨。
王阿姨一臉見鬼的表情，「少爺您幹什麽啊？」
「什麽幹什麽，我印了一份蜜爽綠豆奶茶的制作方法想要試……」「一試」兩個字還沒出口，人已經被王阿姨一臉笑地送出廚房。
「少爺乖啊，看在我王阿姨從小看您長大的份上，您別給我添亂子，蜜爽綠豆奶茶對吧？我幫您做，您去休息啊。」
什……什麽态度！魏研臉抽着，看王阿姨送瘟神似地飛速把門關上。
雖然無奈但也只好回卧房，連城依舊趴在窗上看着外頭。
「在看什麽？」魏研頭枕在他肩上。他房間正對花園，大概有四、五百平方米的花園當中有個水池，水池中央一個石雕美人娉婷優雅地站着，肩上扛了一個水壺，水從水壺裏倒出來。
連城不回答，只轉過身歡喜滿足地抱住魏研。魏研失笑又看向外面。咦，那個匆匆走出去的是……媽？她什麽事那麽急？而且就一個人？就算不帶保镖，那司機呢？
「小研。」連城很甜蜜地叫。
「嗯，怎麽了」？
「喜歡。」
連城在魏研嘴巴上「啵」一記，魏研臉紅轉開頭，過一會兒又瞄回去，看到連城失望地垂着頭，于是也飛快親他嘴唇一下，這才轉身走開。
連城高興地撲到魏研身上，手腳全都纏上去。魏研嘴上說：「老那麽粘人。」心裏卻頗歡喜的。
晚上連城玩游戲機，魏研玩電腦。這時候袁欣在外面敲門，「小研，我進來啰？」
「哦，進來進來。」魏研已經撲到床上搶過搖杆。連城幽怨地嘟着嘴巴，飄過來飄過去盯着搖杆不放。
「媽，什麽事？」
「也沒什麽。」袁欣溫和地笑着，微微看一眼魏研又随意地看看別處，「我有吃那個……叫蜜爽綠豆奶茶對吧？味道挺不錯的，辛苦你了小研。」
「那個，是王阿姨做的。我本來想親自動手的，但被她送瘟神似地請出來了。」想到這裏魏研還有點不滿呢，
袁欣只是笑，又随意地看一圈。
魏研有些奇怪，「媽，又不是第一次進我房間，房裏擺設也沒變過，你在看什麽啊？」
「沒、沒有啊。」袁欣顯出一絲慌張。
魏研更加疑惑，袁欣卻已經回複平時的樣子，走到床頭櫃上拿起相框。
「好懷念啊，這個時候，環球集團還只在國內發展，你爸爸也最多幾個城市跑跑，現在卻是去地球另一邊了。」
「媽，寂寞了？」魏研上去抱住她的腰。
「沒有啊，有你陪着我怎麽會寂寞？小研你一直很貼心，讓我很寬慰。」袁欣摩挲着木相框，好一會兒又放回去。
「好了，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身體不好不要玩那麽晚。我已經和你爸爸聯系過了，他說什麽時候想去都可以。我訂了周日的機票。」
「那麽急？」
袁欣有些不太高興，「急？你昨天痛成那樣，我訂周日的機票你說我急？」
魏研馬上舉手投降，「我錯了，母親大人。」
陪着袁欣到門外，魏研關上門看到連城站在床頭櫃前，正看着相框。
「怎麽了？」魏研撲到床上，「這個就是我爸哦，當中那個當然是我小時候，帥吧？」
連城手指按在照片裏一男一女中間、笑得很爽朗陽光的男孩子臉上，回過頭燦燦地一笑，「小小研？」
「對對，是小小研。」把連城手拉下來，「乖，別把手指按小小研臉上，要扁掉的。」
連城聽話地手放到下邊，又盯着相框看了好久，忽然一溜煙鑽進被窩裏。
「你幹什麽？」好笑地看着毯子圓滾滾地鼓起一團，魏研作弄地拍拍這團球。
球整個晃了晃，像是拒絕魏研的騷擾。
魏研要撩開毛毯，卻被連城死死按住。
「你到底幹什麽？就算不怕熱也不要這樣啊。乖，連城出來。」
「不要。」
「……乖啦。」
「不要！」
「……直是。」魏研失笑，幹脆将連城整團抱起來。結果連城一直沒出來，魏研抱着他竟然也不知不覺睡着了。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醒來，還很清醒。魏研看看時間才一點半，真是要命的時間。身邊連城還是一團窩在毛毯裏，也不知道睡着沒有。
魏研無聊地翻個身，夜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點聲音，房間裏也很暗，落地窗洩進來的月光很蒼冷淡薄。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害怕，總覺得耳邊開始有「滴答滴答滴答」的聲音。明明用的是電子鬧鐘！聲音開始很有規律，慢慢一會兒快一會兒慢，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
魏研坐起來緊張地四下看看，房間裏有一半在黑暗裏，什麽都看不清楚，好像會有什麽吓人的東西爬出來似的。這樣的心情看落地窗也覺得吓人，雖然被月光照得明亮，但外面空空的，看久了覺得會有什麽東西出現。
天……魏研無奈地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倒在床頭，閉上眼睛試着讓自己睡着，卻又忽然睜開眼，床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倒挂一個女人的頭顱！咧開的嘴巴很大，笑得陰森恐怖，眼睛垂下來全是血絲。
魏研一驚坐起來，吓死了，原來是夢。拍拍胸口，夢裏受驚、心猛一沉的感覺很清晰，可現在醒來卻又覺得很遙遠。看了看時間，本來松口氣的魏研又一下子繃住！竟然一點半！和夢裏一樣！
「連、連城，你有沒有睡着？」魏研看到和夢裏幾乎沒有差別的景況，有點害怕，推推連城，突然又想不要這一團毛毯裏冒出的是鬼臉。還好确實是連城。
魏研松口氣覺得自己可能大驚小怪，或許真的只是湊巧而已。
連城頂着淩亂的一頭毛歪過頭看魏研。魏研抱住他，「我剛才做噩夢，夢裏一點半，醒來一看真的一點半。真恐怖。」
連城看着難得會主動縮到自己懷裏的魏研，拍拍他的背。
魏研将頭在他胸口埋得更深一點，雖然完全看不到四周可是覺得很安心，不會再有什麽東西從黑暗裏冒出來的恐懼。慢慢就要睡着了，忽然手指一陣痛，魏研又清醒了。先是手指，然後腿。
魏研知道是昨天晚上，準确來說前天晚上的那種劇痛，說不出是害怕還是什麽情緒，手緊緊握成拳頭，如果是和前天晚上一樣的疼痛，那絕不會就這樣結束。
到底為什麽，身體會那麽痛？明明檢查身體說沒問題的。難道真是連城的關系？魏研又全身疼起來，他緊緊咬牙忍住，身體還是一抽，越來越疼越來越疼，疼得他受不了，眼裏慢慢出水，連城安然的睡臉也在水裏變得模糊。
魏研想喘口氣，可是一張嘴就克制不住哭腔。連城醒來，看到魏研滿臉眼淚吓一跳，「小研！」
魏研抽氣，「疼，連城……好疼……」手緊緊抓住毛毯，開始克制不住掙動，手，手好疼，手指劇烈的鈍痛蔓延到指尖又變成尖銳的疼痛，就好像有誰拿針插進指甲裏搗弄一樣！
「連城！」魏研尖叫着在床上打滾。
「小研，小研！」連城撲到他身上緊緊抱住他不讓他再傷害自己。
可魏研實在太痛了，即使被連城抱得動彈不得，還是盡最大的力氣微弱地掙動着，拿身體撞擊什麽。
「小研！」驚聲叫着闖進來的是袁欣，袁欣眼裏充着血絲瞪着床上，魏研被這一叫有了些理智，可是明明理智清楚，卻好像被關在腦袋裏深處，遠遠地透過眼眶只能看到很狹隘的範圍，臉，連城焦急帶着眼淚的臉。
不行！媽進來了！連城必須放開他。
放開。魏研想喊卻喊不出，只看到連城哭着看自己，很擔心，很害怕，很絕望。
連、連城！
忽然連城的臉模糊變形了，像橡皮膠被拉扯了一般，整個人被拉長了拖走，在魏研目光裏一閃就不見了。
不見了，魏研意識越來越模糊，連城不見了。
「連城！」魏研猛地坐起來大汗淋漓，被光照得很亮的房間，窗簾被撥到兩邊用精致的流蘇繩帶紮好。很簡單年輕化的一套家具在陽光裏顯得很安靜平和。魏研坐在床上有一瞬間的茫然，感覺像是做了很長很長的夢，腦子裏很多東西都模糊不清。
翻開毛毯腳剛落到地上，袁欣走進來，手裏還端着皮蛋瘦肉粥放到床頭櫃上。「身體覺得怎麽樣？」
魏研看着她不說話，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怎麽了小研？」袁欣問。
魏研一怔，袁欣的臉有一瞬間像浸泡在水波裏一樣搖曳又模糊，聲音也變得很遙遠，可下一刻又恢複正常，她在他目光裏很清晰的一張臉很清晰的聲音，關心地說：「小研，你到底怎麽了？」
魏研茫然轉過頭，看到身上的毯子，又看向落地窗、電視機，茶幾上攤着的PS3、游戲片、巧克力。魏研張張嘴。
「……小研？」
「連……」魏研甩甩頭。
「……」
「連……連城！」魏研一下子叫出來，頓時腦袋裏許多東西都變得清晰很多，魏研跳下床東張西望。沒有，連城不在！連城呢？對了，他身體又很痛，很痛很痛，痛到最後昏過去。連城有抱着他，可是在最後一秒連城不見了。在媽進來後，連城不見了！
「媽。」
「連城。就是那個孩子的名字？」袁欣收起本來溫和柔婉的表情，淡然地、關切地看着魏研，「小研，我知道你和他關系很好。可是他不能待在你身邊，」
「……你知道什麽？」
「前天，有個叫丁一戶，自稱天師的人來找我。他告訴我你會兇厄不斷，明明身體健康晚上卻會全身劇痛，都是因為你身邊有個鬼的關系。
「本來媽媽是成年人，又是這樣開放的家庭，我們都是靠科技才擁有這樣的家業，怎麽會相信那些？可是事實讓我不得不相信。我那天晚上來你房間在木相框上裝了迷你攝影器，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個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白影有多驚訝、多害怕？」
「連城他不是……」魏研着急地解釋。
「我知道他不是。」袁欣打斷他，「我知道你留他在身邊，他一定不是壞孩子，我相信你的眼光。可是小研，他是鬼，只要他在你身邊就會影響你，讓你災厄纏身，夜夜痛得死去活來，你讓我這做母親的怎麽安心？
「我看你痛成這樣我真的真的好心疼，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袁欣說着眼裏竟然也有淚。
「媽……」
「而且連城到底是鬼，別人看不到他，他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人世間，那多寂寞孤獨？如果碰到不講理的天師，說不定不分青紅皂白就收了他。
「為了他好，也該将他交給丁先生不是嗎？丁先生保證會将他送去投胎。他會變成人，他會有更好的生活。不要再束縛他，讓他在這不屬于自己的世界裏颠沛流離了好不好，小研？」
魏研退後一步，默默點頭。
「小研最近碰到一些事有點不太開心，還好有你們這群朋友在。你們同齡，到底比較好說話。小研就交給你們了。」袁欣端坐在沙發上，依舊溫婉柔和的形象，「等會兒我會做點心端到小研房裏的。或者你們想出去玩也行，晚上就在這裏吃晚飯吧。」
「伯母不用客氣啦。」周俊搔搔頭難得不好意思。走上樓，周俊忍不住道：「伯母真好啊，長得漂亮又溫柔體貼，哪天一定要讓我媽見見她，」
「你媽知道自己生出來的兒子胳膊一天到晚向外拐，肯定踢你出家門，到時你就可以如願，一天到晚泡在游戲裏了。」陳悅說話照舊很不客氣。
「靠。」周俊也只有趁她不注意，才敢罵一罵翻翻白眼。
「小研，我們進來啰。」陳悅在魏研門外說。
「嗯。」
「哇，魏研，上次進你房間還很幹淨的，現在這怎麽了？簡直像狗窩。拜托你到底是名門大少爺耶，不要外面風光裏面搞成這樣好不好？」周俊踢踢地上的酒罐。
「啊？」魏研在打游戲，這時候瞟過來一眼，「哦。」
「真是受不了。你們家不是有傭人嗎？怎麽不讓她們進來打掃？」
馬平一不留神踩到游戲雜志，被周俊猛地推開，周俊很寶貝地捧起雜志抖抖灰，陶醉地翻開。
「小研，你最近怎麽了？伯母說你發生不開心的事情，什麽事？」還是女孩子細心，陳悅這幾次來都覺得魏研怪怪的。
「哦，沒什麽啊。」魏研丢開搖杆開始整理屋子。說是整理其實是拿個大垃圾袋，地上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往裏塞。
「喂喂，這本雜志都不要？你不要我要！我這個月正好沒有買到！」周俊馬上從魏研手上救下一本。
「哦。」魏研也沒跟他說什麽，将地上收拾幹淨後窗簾拉開，明亮的日光照進房間裏，本來晦暗的房間立刻給人舒服的感覺。
魏研看着窗戶一下子有些發怔，那天下午連城就趴在窗上，外面陽光也這麽明亮，他站在連城身後看到媽急匆匆地走出去，那時候還奇怪媽為什麽只身一人，司機都沒帶。現在想想，那時是去見丁一戶了吧？
「小研？」陳悅小心地喊。
魏研一下子回過紳，深吸一口氣憋下眼睛裏的酸澀，退一步随手理一理窗簾。
陳悅和馬平互看一眼，馬平說：「伯母說你最近好像沒有出門，不如今天我們出去吧？」
「不要了。那麽熱，出一身汗挺難受的。」魏研回過身對他們笑笑，走到沙發上盤腿坐下，「家裏玩玩就好了。打游戲？或者看片？」
馬平抽掉他手裏的光碟，「我們一致投票出去。」
「那你們去好了，我留在家裏。」
「我靠。」周俊一拐子上去，「你有毛病啦?這麽想賴家裏也不怕發黴哦？」
魏研沒有反擊，只是又拿起PS3的游戲片，一張張看過去，「周俊，我們玩PS3好了。」
很大的誘惑啊，周俊吞一吞口水，還好誘惑面前還是理智勝利，「不行。今天你非得和我們出去。老在家裏要悶出毛病的。」
「就是。我們一起出去玩嘛。」陳悅在他身邊坐下，期盼地看着他。
魏研看向別處，一會兒，「嗯。」
車裏馬平坐副駕駛座，周俊、陳悅、魏研坐後座。
魏研靠窗坐，陳悅就在他旁邊。魏研一下子又有些恍惚，上次裝陳悅男朋友去周朔家也差不多這樣的坐法。自己靠窗，連城那個笨蛋學A片女主角跨坐他身上，陳悅當時心情不好，他也不好打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