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岔路 …
“你……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會代替我們的國家去到世界的舞臺,表演給更多的人看?”
在換上滑雪裝備的時候,樂勝有些不知如何開口的說出了這段話,眼中閃現着令此時的卿越所無法理解的向往,這使得他丈二摸不着頭腦的轉頭看向對方。看到如此的卿越,樂勝寵溺的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才想說些什麽,就被其他趕來的同伴打斷。随後,許久不聚的那群男孩子們便鬧哄哄的從他們所在的山坡上一沖而下。
那是卿越和樂勝不打不相識的險坡,在一連串坡度不一的陡坡後就會沖向茂密的松柏林。換上了單板滑雪板的樂勝在衆夥伴們的起哄中踩上新裝備,小腿一用力便直線沖了下去。他在大坡度向下的雪面上不斷的變換着動作,飛濺着殘雪,滑出令人驚豔的曲線軌跡,展示着他半年來的學習成果。
忽然之間,樂勝沖向一個向上的坡度,依靠前期的加速得來的力量向上來了個看起來極其輕松的側體轉身空翻兩周半,而後穩穩落地。這堪堪引發了一連串的驚叫聲,幾名技術不錯的男孩見此情景也紛紛摩拳擦掌的準備就位,展開他們的滑降……
怪叫聲,大笑聲,以及滑板在雪面上滑行的聲音響起。大家紛紛沿着不規則的曲線路徑前行,炫耀着各自的技術,時不時的朝着不遠處的同伴喊上幾句話,互相超越着,體驗着極限的刺激。
卿越作為這個小團體的核心人物之一,更是和換上了單板滑雪板的樂勝一起沖在了隊伍最前方的第一集團中。可今天的卿越看起來卻是和往常有些不一樣。他似乎完全跟不上樂勝,也沒有了前一年玩滑雪時的輕松模樣,僅是十分吃力的跟在沖鋒陷陣的第一集團裏。進入松柏林的時候甚至避轉不急,險些撞在了一刻樹幹上。
驚險的避開後看到了不遠處樂勝若有所思的目光。卿越雙手撐着膝蓋喘了好幾口氣後咧嘴笑着大幅度的朝樂勝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卻沒曾想樂勝竟是單手把滑雪板夾在胳膊處後向他走來拖起人就走。他向滑過來的夥伴們示意讓他們先走,自己則是拽着卿越一路往他們的滑雪路線所不經過的區域走去。
“樂勝?”
“你……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滑雪技術會退步這麽多?半年沒滑雪就能退步了那麽多?如果真的是這樣,今年可得好好給你惡補一下,開春之後也不能松懈下來得定期找地方滑雪去。”
“真的……退步了那麽多?”
“是!退步很嚴重!你肯定沒按我說的在家練習滑雪的基礎動作!生疏也就算了,可你居然連滑雪的姿勢都有了一定程度的變型,這可比技法變生疏要麻煩多了。今年冬天可得好好練習才能練回來了。可惡!我才離開半年,你小子怎麽就弄成這樣了?我本來還想今年開始帶着你練習單板滑雪的,現在……算了!你幹脆給我直接練習單板,大不了把你回爐重練!”
看到樂勝頭疼得快炸了的樣子,卿越忍不住笑了起來,被樂勝看到後火氣上湧的按住腦袋蹂躏之。抱住頭被按到雪地裏,好不容易滾了好幾圈才掙紮着爬起來。
“我想……姿勢變型可能是因為我最近一直都在練習花樣滑冰的關系?其實也不能算是最近,也練了大半年了。不過,滑雪我也會好好努力的,一定不松懈的繼續練回來。”
卿越好不容易把頭發上的雪都拍下來,說完這句話卻發現樂勝竟是完全愣住了。
“你說什麽……?你……你居然去學花樣滑冰!?”
“是啊,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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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不許學!立刻停止花樣滑冰的練習和課程!”
“可、可是……為什麽?”
“見它鬼的花樣滑冰!你難道不明白麽?花樣滑冰顯然是只有娘娘腔才會去做的運動!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我不喜歡你甚至是讨厭你就是因為你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而不是一個有膽識有擔當的男人!直到後來你用你的滑雪告訴我,你是個膽量過人值得敬佩的男子漢我才對你完全改觀,可你現在……你現在居然告訴我,你要去學那個!?
我勒令你立刻停止和花樣滑冰有關的一切事務!從今天起每天都和我一起練習滑雪,還有兩個月就是地區選拔賽了,我會去拜托我的教練一起帶你!到時候,我們兩個一起殺進地區代表隊!除了你……沒人有這個資格!”
“不……”
聽到樂勝的話語,卿越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往後退了一步。說出這句之後,他低下頭思考了許久後遲疑的開口道:“我……喜歡花樣滑冰,很喜歡。我曾經以為自己喜歡的是滑雪。可後來我才知道,并不那樣的。玩滑雪……最開始的時候是為了證明自己,到了後來……我則是因為喜歡上了和大家在一起的感覺。但現在……我想我已經找到我真正喜歡的了。”
“你真正喜歡的!?那麽你是想對我說,我最好的朋友,唯一承認的人,他真正喜歡的就是像一個娘娘腔一樣在冰上跳蹩腳的芭蕾舞!?”
樂勝想,自己大概是被氣瘋了才會說出如此激烈的話語。當他聽到卿越說自己喜歡花樣滑冰的時候,他是生氣着的,但他更多則是想要把卿越拉回來,把他拉回到屬于他們滑雪世界。可他卻未曾料想到一直被自己當成是弟弟來照顧的卿越竟然會對他所說的話無動于衷,拒絕自己想要抓住他的手,甚至……還以那樣的表情說着自己喜歡花樣滑冰而不是滑雪。
這算什麽?他們曾經如此快樂的在一起滑雪的時光又算是什麽?如此的想法侵占了樂勝的大腦,令他有了一種難以名狀的……被背叛的感覺。這催使他說出了那樣一句話:“好!既然如此,從今天起,我便沒有你這個朋友了。再見了,十三歲起突然想去練習花樣滑冰的男孩!”
樂勝轉身前的冷哼聲和輕蔑的眼神令卿越的略顯單薄的身體猛得一顫,雙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他就這樣呆呆的,呆呆的看向樂勝離開的方向。不知所措的靠着一棵高大的松樹緩緩坐了下來,久久不能回神。
【那麽你是想對我說,我最好的朋友,唯一承認的人,他真正喜歡的就是像一個娘娘腔一樣在冰上跳蹩腳的芭蕾舞!?】樂勝永遠不會知道年幼時自己因怒氣而說出的一句無心之言會令這個神經過于纖細的男孩內心受到多大的沖擊。而這句話……在日後更是成為了揮之不去的魔障,緊緊的箍住了卿越,令他無法喘息。
即使在離別時分說着“永遠都不會後悔”,卻也無法改變他內心的自責。而那種自責……越是長大便越是無法甩開。每每看到那個讓自己有着強烈守護意願的纖細少年在閃光燈的追逐下微笑着,在一個個尖銳問題和惡意評論下低垂着眼簾走向冰面時胸口隐隐作痛……
然現在,只是當時。
自那天樂勝的憤然離去之後,學校裏的日子也變得不同于往日的平靜。大家看到曾經關系如此親密的卿越和樂勝居然在幾天之內變得形同陌路。由幾乎一直同時出現驟然變為相見不相言。這令男孩子們傻了眼,也讓女孩子驚訝不已。
一同玩滑雪的男孩子們則更是弄不清情況了。只知道前一天樂勝還架着自己的雪橇掩不住笑意的将卿越接來一同滑雪,第二天卻突然變得聽不得卿越的名字起來。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卻得不到回答,他只是皺眉,不說話。就連卿越再次抱着滑雪用具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樂勝也将他當做是空氣一般,完全不予理睬。
其他男孩每每看到卿越想要上前打招呼便會被樂勝給瞪回來。幾次一來,大家自是只能灰溜溜的照着樂勝老大的臉色行事。小心翼翼的,欲言又止的,心不忍的,卻又是無計可施。
如此,卿越便漸漸淡出那個滑雪小團體,再沒穿着滑雪裝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了。他和樂勝的關系日漸疏遠,直到變成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樂勝在學校裏依舊是孩子王的樣子,每天早上三份情書一收,會爽朗的大聲笑着,會在崇拜者的面前表演自己的單板滑雪技巧,也依舊會在三五小弟的簇擁下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而卿越……卻和以前再不相同了。習慣以視線追尋他身影的支持者們會發現那個總是和樂勝一同出現的漂亮男孩已再難在上課以外的時間找到他的蹤跡了。若你找到了他,對他問好,他依舊會微笑,只是那笑容……卻似乎已然有了什麽在悄然中改變了。
不久之後,樂勝被選中去單板滑雪的地區代表隊,即将要離開這個小鎮的消息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