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色公寓(6)

深夜,西樓。

花臂男倒在房間內,埋頭呼呼大睡,鼾聲響徹房間。

而他的小弟黃毛,卻顯得有些心驚膽戰。

“大哥,咱們就這麽睡着了真的好嗎?我聽那些人說,他們經常在夜裏聽到窗外有動靜,還聽到敲門聲!”

黃毛擔心的問道。

半睡半醒的花臂男,伸手撓了撓自己油膩的光頭,然後不耐煩地哼哼道:“你操心什麽?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黃毛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可是大哥…咱們兩個以前小偷小摸、入室盜竊什麽的,也不算是沒做虧心事,這萬一……”

兩人都是職業慣偷,有時也欺負一下小學生、收點保護費,這次就是想來小區裏面踩踩點,找好下一個盜竊目标,誰能想到這麽倒黴,稀裏糊塗的被卷了進來。

“你快別給我丢人現眼了!”花臂男拿出大哥風範,張口罵道,“那些人危言聳聽,都是因為膽小怕事,所以一驚一乍,自己吓唬自己。”

“你跟我在一塊,怕什麽?趕緊睡,老子累一天了!”

哼哼着,花臂男又嘟囔着睡着了:“王八羔子,瞎特麽操心……”

眼見自己大哥又睡了,黃毛不敢再嚷嚷,只得打了個地鋪,自己嘀嘀咕咕的縮進被窩裏:“你累個屁!活都是我幹的…老子擦了一天的窗戶,累得腰酸背痛都沒說話,你啥都沒幹嚷嚷什麽?”

他不敢大聲說話,只能背地裏小聲罵幾句,罵罵咧咧的也沉入夢鄉。

到了後半夜,黃毛在睡夢中,覺得耳邊有點嘈雜的聲音。

竜竜窣窣,像是頭發絲摩擦地板的聲響。

他在夢中嘟囔了一聲,轉過身繼續睡覺,誰料手掌卻觸碰到一截冷冰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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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滑冰涼,觸感也像是女人長長的發絲。

黃毛一個激靈,頓時醒了。

朦胧的月色,透過窗戶淺淺的灑下。

借着這點微弱的月光,黃毛看到房間裏原本粉色的牆壁,好像在不斷變換扭曲着。

頭發一樣的血絲,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斷從牆壁上延伸出來,冰涼涼的滑過他身邊,直奔床榻而去。

而睡在床上,并且一直打鼾的花臂男,此時也沒了動靜。

房間內一片死寂,連一根針掉下去都聽得見。

血絲安安靜靜的繞過不知所措的黃毛,不斷穿透進花臂男的身軀,一層又一層的纏繞上去。

很快,床上便出現了一個人形的“繭”。

黃毛癱在地上,兩股顫顫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感覺裆褲濕濕的,一股尿騷味從他身下傳來。

雖然那些血絲并沒有傷害到他,但他卻是生平第一次見到眼前如此詭異的景象。

恐怖、血腥,卻又安靜的吞噬着一條人命。

終于,像是承受能力到達極限,回過神來的黃毛,抖着嗓子,一聲尖叫:“救、救命…殺人啦!”

“殺人啦,有人死啦!”他瘋了一般呼喊着,随後再也不顧任何規則,直接拉開房門,連滾帶爬的離開房間,竭盡全力的想離那個人形“繭”遠一些。

他身上帶着尿騷味,滿臉鼻涕眼淚,手忙腳亂的敲響這個樓層裏所有的房門,慘叫着求救道:“救命,有鬼!我房間裏有鬼,有怪物……”

大多數被敲門的住戶,對他的求救聲不理不睬,只有一戶人家,悄悄打開了房門。

屋門打開一條縫,門後漏出一只眼睛,冷冷注視着渾身狼狽的黃毛。

黃毛卻不管不顧,一把推開屋門,抓住門後的公寓住戶,嘴裏面胡亂喊道:“怪物、怪物,死人啦……”

這家住戶是一個白發蒼蒼、身形瘦小的老人。

老人睜着渾濁的白翳眼珠,上下打量着涕淚橫流的黃毛,半晌之後,裂開自己滿口稀疏黃牙的嘴巴,笑着問道:“你怎麽一個人過來了?”

黃毛癱軟在地上,顫顫說道:“我大哥死了,被怪物殺了,血絲一樣的怪物……”

誰料,被他求助的老頭,突然把臉一繃:“他白天偷懶沒有幹活?”

黃毛愣愣的點點頭。

老頭的目光逐漸變得貪婪:“你白天也偷懶了?”

“不,不!我沒有,我一直在幹活,所以那怪物放過我……”察覺到有些不妙的黃毛,急忙連連搖頭,一邊試探性的後退。

眼見他想要離開房間,老頭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貪婪的目光已經袒露無疑,口中漸漸長出一口利齒:“你沒有偷懶幹活,但是你打擾我半夜睡覺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驅趕走之前的恐懼,重新占據了黃毛的心頭。

他一發狠,猛地一腳向老頭身上踹去,口中叫道:“死老頭!抓我的胳膊幹什麽,趕緊給爺松開!”

只可惜,老頭此時瘦小的身形,卻像是鐵塔一般屹立不倒,黃毛一腳踹上去,只覺得自己踢到了一塊鐵板。

老頭的手,依舊像是老虎鉗一般,牢牢鉗制住黃毛的胳膊,力氣越來越大,将他一點點拖進自己的房間深處。

“年輕人,你說話的語氣可不禮貌啊!”老頭笑呵呵的說道,口中尖牙卻越來越長,對準黃毛的脖子……

“砰!”

房門關閉了。

黃毛的慘叫聲一陣接着一陣從屋內傳來,卻越來越微弱,沒過多長時間,便徹底悄無聲息。

樓層再次恢複寂靜,只是一灘鮮血從老頭的門縫下滲出來。

血腥味開始彌漫。

第二天,衆人從房間裏出來。

其他人見到完好無損從東樓裏出來的沈禹二人,皆是眼前一亮。

只有眼鏡男看到他們兩人,臉上原本志滿意得的笑容陡然一僵,然後不動聲色的捏緊了自己手中的鑰匙。

住在東樓的确不致死,落單一個人住在房間裏,也不構成死亡條件。

他之前的理論,确實已經被完全推翻了。

但很快,其他人就發現,最愛抱怨的花臂男和黃毛,不見了。

懷揣着不祥的預感,衆人再次前往那兩人昨夜入住的房間。

一打開房門,所有人都震驚了一下。

花臂男的房間裏,層層疊疊全都是血紅色的絲線,從牆壁和天花板上延伸出來,幾乎塞滿了整間屋子。

這些血絲比頭發還要細,殷紅的色澤流轉着怨毒的氣息。

屋內并沒有兩人的身影,但是人們卻在單人床上,發現了一個被層層包裹的“繭”,勉強還保持着一點人類的形狀。

從身形上看,很像是體格粗壯的花臂男。

衆人不敢輕易觸碰那些血絲,而沈禹則輕手輕腳的繞了過去,将花臂男掉在地上的黑皮書撿起來。

他翻開書頁。

【十三名勇敢的清潔工踏入粉紅公寓。】

【光腦袋最懶惰,他什麽也不想幹。于是他把自己的工作,全都推給同伴阿黃。】【如此懶惰的人怎麽能在公寓裏生存?】

【粉紅公寓震怒了,她覺得自己沒有被打掃幹淨,身上十分肮髒,于是在夜裏潛入房間,包裹住光腦袋。】【她要懲罰光腦袋的靈魂,永生永世為她打掃衛生。】【于是,光腦袋的故事,到此完結了。】

沈禹面色複雜的合上了書。

“光腦袋”指的是花臂男,“阿黃”就是那個染着黃毛的小弟。

花臂男的死因,應該是他昨天偷懶,把打掃工作全都推給自己的小弟,所以違反了公寓的規則。

但令沈禹在意的是,黑皮書裏提及的“粉紅公寓”,為什麽要用“她”來代指?

而且前夜殺死錢老板和徐婷婷的,都是公寓內的怪物,昨夜殺人的卻是粉紅公寓本身?

粉紅公寓是有人格的,而且這個人格是名女性?

他暗自思索着,将手裏的黑皮書遞給了一旁的佚名。

佚名見到上面的故事之後,果然也皺起眉頭。

而一旁的眼鏡男和禿頂男,卻依舊對新手的書沒有興趣,他們只是環顧四周,然後大聲嚷嚷道:“死了一個人,但是另一個人呢?”

黃毛去哪兒了?

沈禹掃視一周,然後信步走向門外:“死者的小弟承擔了所有清潔工作,所以應該不會被這些血絲殺死,但是卻難免不會被吓到。所以昨夜他應該是一時激動,跑出了房間。”

“跑了出來?違反規則,怕是要出事。”禿頂男“啧”了一聲,看笑話似的說道,“到底不是小說家,只是個‘觀衆’,這膽子小得跟耗子似的!”

“某些人身為小說家,還是個老手,也不一定有什麽用,到現在為止找到了什麽線索?”短發妹子在旁邊涼涼的嘲諷了一句。

禿頂男瞬間被點爆了:“小娘們,你什麽意思?”

短發妹子冷冷一笑:“字面意思。”

“你特麽…你……”禿頂男氣得臉都紅了。

他似乎想要硬氣一把,但是本人的實力似乎并不高。

他平時嘲諷一下觀衆、在新人面前裝裝樣子還可以,但肉眼可見短發妹子也是個老手,禿頂男害怕自己怼不過,最後還是選擇忍氣吞聲,默默的慫了。

短發妹子又斜睨他一眼,然後看了看跟在他身邊的大壯:“有些人看似好人,但內裏斯文敗類。有些人好像很強,但心裏說不定同樣把你當做炮灰。總之求人不如求己,萬事小心為要。”

她這一句話,同時把眼鏡男和禿頂男兩個人一起罵了進去。

兩人的臉色頓時全都變了。

反倒被她暗中提醒的大壯,面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不知是沒聽懂、還是聽懂了但是不信。

短發妹子戰鬥力驚人,且明顯有回護新人的意思,公寓裏三個老手,其中兩個都被她罵了個遍,那兩人卻又奈何不了她。

反倒是沈禹,在其他人眼裏也是個“老手”,身邊還跟着一個狀似柔弱的小孩,但是卻從來沒有招過短發妹子的罵。

她是看破了自己的新手身份,還是……

沈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邊的佚名,眉梢輕輕一跳。

昨夜,短發妹子的目光,停留在佚名身上的時間,可比打量自己的時間長。

就在他暗自思索的時候,佚名似有所感,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兩人的目光再次在空中相觸。

這一次,是沈禹率先挪開了視線。

“啊!”

就在這時,前方找尋黃毛的人群,突然有人失聲尖叫起來。

沈禹兩人湊上前去,就見一間緊緊關閉的房門前,門縫下滲出一灘尚未完全幹涸的血漬。

沈禹擡頭看了看公寓住戶緊閉的房門,又看看腳下的血跡,心中無聲的嘆了口氣。

看來黃毛也是兇多吉少。

原本進入公寓的有十三人,現在才第三天,就只剩下九人。

其中四個人是“觀衆”,五個人是“小說家”。

小說家中,只有自己是真正的新手。

大約是察覺到沈禹瞬間的低落,一旁的佚名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上前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掌。

這時,公寓樓內的管理員,再次踱着緩慢的步子,雷打不動的找到他們,開始新一輪的回收鑰匙。

但是這一次,她在收回鑰匙之後,一雙蒙着白翳的渾濁眼珠,卻是直直的盯上了沈禹。

“已經第三天了。”她沙啞着嗓子開口,“你說你會殺了那幾只逃跑的…寵物,帶回它們的屍體。”

沈禹沖她一攤手,微笑道:“下次一定。”

管理員:“……”

看老太太的表情,好像被氣得差點抽過去。

好半晌,管理員才重新恢複神态,陰森森地掃視過衆人,說道:“整棟公寓必須在五天內打掃幹淨。”

“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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