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幽靜的別墅區裏,其中一棟兩層樓的別墅是雷薩剛買下來的,四周植物茂密,院子裏成堆的玫瑰和爬滿牆壁的藤蔓是他買下此地的主要原因。

一大早,愛德華端着食物穿過大廳上了二樓,走到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間門口停了下來,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後,推門而入。

環視四周,他很快就找到正坐在巨大落地窗前的主人。

雷薩身上還穿着昨晚的衣服,只是脫掉了外套,襯衫的鈕扣也解開一半,正單手支着下巴,以一種深思的姿勢坐在舒适的藤椅上。

愛德華不記得上一次看到自家主人這副樣子是什麽時候了,五十年前?還是一百年前?

「伯爵,早安。」走上前,他把手裏的東西放到一旁的矮桌上。

雷薩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陰霾的天空讓他有種等不到天亮的感覺。

沒過多久,旭陽也進來了,愛德華擡起頭看他,用眼神示意。

旭陽走了過來,站到他旁邊,兩人靜靜地站在主子身後,一如他們一起生活的那些年。

如果主人不想說,他們就不會問,主人有任何命令,他們都會服從。

許久之後,雷薩臉上才終于有了一絲變化,他皺緊眉頭,看着窗外陰沉的天空問:「你們說——我還應該繼續等下去嗎?」昨天離開顏希若之後,他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他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在荒淫和糜爛中忘記了自己的真正意願,因為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供他虛度,到最後他連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都忘記了。

愛德華和旭陽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們陪着他走過幾百年的歲月,也知道他等了多久。

「伯爵,您在等的,只是您愛的人和愛您的人而已。」

至于前世還是今生,都不重要。

「您應該給自己一個機會,還有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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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能夠愛上一個人的機會,一個能夠愛上一個人的時間。

雷薩苦笑。他對前世記憶的美好向往,讓他有了一直等下去的動力,直到這種等待慢慢變成他的一部份,永無休止。他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厭倦,但是在那之前,他想他至少應該知道自己等的那個人是否會出現。

也許的确是那樣,與前世和今生無關。

「伯爵,今天還要去學校嗎?」旭陽突然問。

去大學當老師本來就是主人一時興起,到現在,似乎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但是雷薩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我去換件衣服,十分鐘後出發。」

待他離開之後,愛德華才轉過頭看自己的好搭檔,「你贊成伯爵去找何治朗?」

旭陽臉上沒什麽表情的反問:「你怎麽知道伯爵是回去找何治朗?」

「跟了伯爵幾百年,他眼珠子動一下我就知道他想幹什麽!」

他的話讓旭陽忍不住揚起嘴角,卻也沒有反駁。

「啧!」愛德華眯起眼盯着他,「我倒是第一次看到你對一件事這麽熱心啊!」

這回旭陽眨了一下眼,似笑非笑地回嘴。「是你平時熱心過度而已。」

十分鐘後,黑色的跑車緩緩駛出別墅大門。

旭陽開着車,愛德華坐在副駕駛座上,雷薩則坐在後面的位置,側過頭看着窗外的風景。事實上,接下來要怎麽辦他還沒有想好。

「伯爵,何治朗在前面。」旭陽看着前方路邊走得一瘸一拐的人說。

雷薩立即回過神看向前方,揚起嘴角笑了笑,「在前面一個路口讓我下車。」

愛德華促狹地笑說:「這時候不是應該把車開到他旁邊,然後把人拉進車裏綁走嗎?抓富家小姐去私奔都用這招的。」

不過何治朗不是什麽富家小姐,此時的形象也只能用落魄來形容。他腿上的傷過了一個晚上也沒有比較好,痛得他一整晚都睡不着,天一亮就起床去藥局買了止痛藥。

事實上,就算不痛他也睡不着,只要閉上眼,滿腦子就都是那個人——他是魔鬼,更是他的夢魇!

如果再也見不到那個男人就算了,但若見到了、見到了的話……

握緊手裏的袋子,他咬緊牙關低咒,就在這時,身後有人叫了他一聲。

「治朗!」

那個聲音——何治朗下意識地停了下來,緩緩回頭,只是在他看到雷薩的那瞬間,馬路上一輛原本正直線行駛的卡車突然轉了個方向,失控地朝他撞了過來,而這次,他不再像上回那麽幸運。

身體抛起的瞬間,何治朗眼前殘留着最後的畫面——雷薩驚恐地看着自己。

不遠處,雷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僅僅幾秒鐘,何治朗便倒在血泊中,身下還不停的湧出血來,殘酷的畫面讓他幾乎崩潰,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狂奔過去。

「治朗!治朗!」抱着他,雷薩着急的不斷拍打他的臉,但是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連呼吸都已停止。

數百年來,雷薩第一次有心痛的感覺。「治朗,睜開眼看我!快睜眼!」

四周人群議論紛紛,有人尖叫着報警,也有人喊快叫救護車,當有人上前想跟雷薩說話的時候,他卻突然抱着何治朗站起來,在衆目睽睽之下飛快離開,不理會任何人。

「伯爵!快上車!」感覺到有事發生的愛德華和旭陽也趕來了,愛德華下了車打開後座車門,讓雷薩飛快地抱着懷中人上車。

「快開車!」

旭陽有點為難地問:「伯爵,去哪裏?」看着主人懷裏的人,他渾身是血,已經沒有一點活着的跡象,完全沒有去醫院的必要了。

雷薩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沉默了幾秒,他說:「回別墅。」

雖然不明白他要幹什麽,但旭陽還是一刻也不耽誤地掉轉車頭。

「伯爵,他——」愛德華忍不住轉過頭看向後座。

雷薩把何治朗的頭按在自己肩上,兩個人身上都是血的樣子實在很駭人。

「……我害了他是嗎?」低下頭看着懷裏的人,雷薩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先前這人會突然流鼻血,手上的傷、腿上的傷,還有今天被車撞,都是因為他的關系。

愛德華轉過頭和旭陽對看一眼,露出類似悲傷的表情。

「伯爵,您是無頭騎士,所有接近您的人類,都會被死神眷戀。」

所以說到底,他才是罪魁禍首。

看見何治朗嘴角緩緩流出血,雷薩心裏一陣抽痛。他知道,他一定很疼,但是可能自己給他的傷害更疼。

回到別墅,他一刻也不停留地把人抱回房間,而愛德華和旭陽就站在門口。

片刻之後,雷薩走了出來,已經換掉了沾滿血的衣服。

「愛德華,你去放水,為治朗洗淨身體。旭陽,把房子裏所有的窗簾拉起來不要有一點光。」

兩人同時一愕,「伯爵,您要做什麽?」

低頭看着手上的血,雷薩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要用禁術把治朗的靈魂招回來。」

這個答案讓愛德華和旭陽又是一驚。

先反應過來的旭陽皺着眉,一臉不贊同,「那樣對您本身也會有影響——」

「那不重要,我只要他回來。」

「伯爵,您真的覺得何治朗值得讓您這樣做?」愛德華問。

也許這樣說有些冷酷,但卻是讓主子認清現實的機會,如果何治朗對他而言只是個普通人,那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沒有讓他做出這種決定的必要。他們不是人類,不需要用所謂的善心去同情一個人。

這點,雷薩也很清楚。一開始何治朗對他來說真的只是個排解無聊的對象,捉弄他的感覺就像是逗弄一只寵物一樣,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他一直覺得自己對他的感覺不過如此,但現在,他清楚知道自己只是想讓這個人留在身邊而已。

幾百年的時間讓他變得遲鈍,只曉得一昧地等,一直在等,卻忘了到底在等什麽。

轉過頭,他看着兩個管家,揚起嘴角,臉上寫滿堅定,「是的,我已經不想再用幾百年去等下一個願意一輩子陪我說話的人了。」

是他的錯,他介入何治朗的生活,讓他一點一點的在意自己,卻在中途收回所有,給了別人。錯得最離譜的是他,最應該羞愧的也是他,可是還沒有等來對方的嘲笑和諷刺,什麽都沒來得及說,他就突然失去了那個人。

他不願意這樣結束,無論如何,他都想好好的親自跟這個無辜的人類道歉。

這次,愛德華和旭陽不再猶豫,開始執行雷薩的命令。

當床上的何治朗緩緩睜開眼的時候,雷薩還有他身後的愛德華和旭陽是真的松了一口氣。

雷薩臉色有些發白,身上幾乎被汗水浸濕,頸間的圖騰清晰可見,随着他的呼吸浮動着。

「治朗——」他的聲音有點顫抖。

何治朗茫然地看着他,像是不認識他一樣。

皺了皺眉,他又叫了一次,這次,何治朗揚起嘴角朝他微微一笑。

「主人。」

真誠的笑容和恭敬的語氣,卻讓雷薩整個人怔住。

「……治朗?」

「治朗——」輕輕重複了一次,床上的人露出仿佛初生嬰兒般的笑容,「這是主人幫我取我的名字嗎?」

雷薩震驚得說不出話,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是怎麽回事?」

愛德華和旭陽早就呆了,看着傻呼呼的何治朗,旭陽斟酌了一下才說:「他大概是失去了記憶把您當成了主人,這是禁術的後遺症,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但也是可能發生的。」也就是說,他們的運氣不太好,人救回來,卻把記憶遺漏了。

雷薩皺起眉看着一臉無辜純真的男人,對方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似乎有點怕,把身體縮成一團,怯怯地看着他——這樣的何治朗,簡直像是個玩笑。

但是,畢竟是他,他回來了。

這樣安慰自己,雷薩露出微笑,伸出手放到他面前。何治朗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他的手,最後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這讓雷薩小小地松了口氣。沒有以前的記憶不要緊,說不定這樣反而更好,他可以和他重新開始。

想到這裏,他由衷地笑了起來,「治朗,以後不要叫我主人,要叫我雷薩——」

醒來的何治朗像是初生的嬰兒,雖然擁有成年人的身體,但是卻沒有駕馭這具身體的能力。剛下床的時候,走起路來還有點搖晃,連拿東西都有點不穩,像是根本不适應這具身體,就連吃飯也是雷薩一口一口喂的。

好在,畢竟是自己的身體,幾天之後,何治朗終于能像正常人一樣行動了。

雷薩雖然欣慰,但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需要他去面對。

何治朗很乖,乖得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雖然他的智商沒有問題,卻再也沒有脾氣。他很聽話、很乖巧,他要他做什麽就會做什麽,不會頂嘴也不會反駁,而且每次都用有點羞怯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中有着愛意,但是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雷薩有些無措,即使他說過想跟他重新開始,但這并不等于他可以愛上另一個何治朗,一個有着何治朗身體和外貌的人。

但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沒有資格抱怨。

今日,花園裏,何治朗坐在草皮上抱着膝蓋,有時低頭看地上的草,有時擡頭看天空,明明是無聊的事,他卻完全沒有厭煩的樣子。

不遠處,愛德華和旭陽站在一樓的窗邊看着他。

「他這麽乖,我倒不習慣了。」愛德華扶着額頭嘆息,他很懷念以前那個指着他罵的何治朗,現在的他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

旭陽雙手背在背後,看着坐在草地上茫然地看着四周的男人,覺得他像個無助的孩子,只要離開主人,就沒有任何生活能力。

禁術讓他變得跟他們一樣,生命中只有伯爵,然而這對他并不公平。

雷薩回來的時候,看到何治朗所在之處和姿勢仍和他出門前一模一樣時,一股怒火隐約地在胸口竄動。

「你怎麽還坐在這裏?我不是要你自己去玩嗎?」他不敢相信他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原地一個多小時。

低下頭,何治朗小聲說:「你沒告訴我要去玩什麽……」

雷薩重重地嘆了口氣,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像一個失去耐心的父親,對比孩子還要乖順的人似乎已經無能為力。

「你生氣了?」何治朗怯怯地問。

雷薩頓了一下,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不,我沒有。」

何治朗沒說話,他知道雷薩生氣了。最近,他常常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并不傻,知道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但是卻又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明明他已經很聽話,卻還是惹雷薩生氣。

看見他唯唯諾諾的樣子,雷薩越來越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忍耐下去。

「你繼續坐着吧!什麽時候想進來就進來!」丢下這兩句話,他憤怒又無力地轉身離開。

愛德華終于看不下去,這簡直就像是場悲劇電影,既灑狗血又賺人眼淚。

跳出窗戶,他走到何治朗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進去吧,別坐在這裏了。」

過了一會兒,何治朗才擡起頭,看着他微笑。「我是不是很無能?像個廢物一樣?」笑容裏全是苦澀。

愛德華不忍心說是,只得搖了搖頭。

「沒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從一開始連湯匙都拿不穩,到現在變成會努力為伯爵做一頓下午茶點心——」真的,已經很好了。

他這樣一說,何治朗才想起來今天的點心是他做的,一下子又有了動力。

「嗯!那我去送點心給他。」他憨厚地笑了笑,有點以前的感覺。

愛德華看着這樣的何治朗,有種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的錯覺。他只是還受到禁術的影響,還沒有想起來而已,希望伯爵能等到那個時候,再給他一點時間——

旭陽走到他身後,和他一起看着跑開的何治朗。

「他真的……很可憐。」愛德華皺起眉,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像是同情何治朗,還有,有點怨主人。

旭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會好的,他們——」

「媽的!我這幾天整個心髒都疼得快要抽筋了!我從來不知道我這麽有同情心!」打斷夥伴那句根本連他自己都不信的安慰,愛德華狠狠揉亂自己的灰發,暴躁地轉身離開。

何治朗端着托盤,上面放着一碟餅幹和一壺茶,還有兩個杯子。餅幹是他親手做的,形狀不好看,味道也不算好,但是還不到讓人難以下咽的地步。

走到雷薩的房門口,他伸手敲了敲門,滿心期待,還有點緊張。

「進來。」房裏傳來雷薩的聲音,語氣不太好,但是何治朗沒有注意到。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裏很暗,窗簾幾乎全都拉上了,只有幾縷陽光透過縫隙照了進來。他小心地端着托盤走到雷薩坐的沙發前面。

雷薩只是坐在沙發上,什麽也沒有做,看着眼前人戰戰兢兢的一舉一動,心裏的煩躁感更加強烈。

「我送下午茶來給你。」沒有把手裏的東西放下,何治朗端着托盤說,表情像是個等待表揚的孩子。

雷薩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東西,嘴角揚起應付的微笑,「不用了,我不吃。」他根本一點胃口都沒有。

如果是平時,何治朗會馬上拿着東西出去,但是因為今天的餅幹是他親手做的,他很希望雷薩能嘗一嘗,這樣就能證明他不是個廢物。

「你要不要嘗嘗這些餅幹?」

雷薩仍然搖頭,「不用了,你拿出去吧。」

何治朗手足無措地看着他,依舊沒有離開。

雷薩挫敗地看着他。眼前的何治朗就像是只雛鳥一樣,膽小、柔順,以他為天,他幾乎肯定這樣的何治朗離開了自己會不知道怎麽活下去。

但這不是愛,只是依賴。他并不是以前那個何治朗,只是一個對他順從得沒有自我的人。

「可是,這些是我——」

「夠了!」想到這裏,雷薩猛地站起來,無法接受地把托盤整個掃到地上。

一瞬間,各種瓷器和食物掉到地上,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何治朗楞在原地,還呆呆地維持着端托盤的姿勢。

當最後一個還算完整的碟子滾到牆邊停了下來,房間裏也恢複平靜,只能聽到雷薩粗重的呼吸聲,像一頭暴怒的野獸。

終于,像是明白了什麽,何治朗緩緩放下手,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籍——碎掉的餅幹,還有自己衣服上的茶水。

半晌之後,他扯出一個微笑,沒有像以前一樣,在受了委屈時眼中會含着淚水。

他并不傻,知道雷薩還是膩了。他知道他是何治朗,但不是雷薩心裏的那一個,只是空有一具軀殼,沒有靈魂。

他就像個玩具一樣,還是個不合格的玩具,甚至不能為雷薩帶來一點快樂,在他面前,只會讓他厭惡。

這一次,何治朗終于有了自己的意識,知道要去做什麽。

轉過身,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當門被甩上之後,雷薩才猛然反應過來。

他在幹什麽?怎麽可以這樣對治朗?!他把他救回來是想跟他重新開始,現在卻又再一次傷害了他——

現在的何治朗已經「死了」,社會中再也沒有何治朗這個人,他沒有家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麽都沒有了,只剩下自己,而現在,自己竟然将他趕出去!

「治朗!」第一次明白什麽叫懊悔,雷薩急忙追了出去。

等雷薩找到何治朗的時候,後者正坐在公園的椅子上,孤零零的,像是被抛棄一般。

心裏一痛,雷薩走過去蹲在他面前,伸手捧起他的臉。

「治朗……」

原本面無表情的人終于眨了一下眼,眼神也漸漸恢複焦距,看着他,淚水終究還是滑了下來。

「你要我怎麽辦……」他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他不記得過去也沒有辦法,他已經盡量聽話了,卻還是沒辦法……

「對不起!」雷薩緊緊抱住他,感覺懷裏的人微微的顫抖,只能一遍遍地重複,「對不起!治朗,對不起……」

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他卻把過錯都推到他身上,從頭到尾,最無辜的明明就是這個人啊!

何治朗搖頭,用力推開他站起來,雷薩沒有防備,身體一時失去重心,坐到了地上。

「我不是治朗,不是你說的那個治朗,你不要再來找我了——」說完轉身就跑。

雷薩急忙從地上站了起來,這時,一輛騎得很快的摩托車從轉角處疾駛而出,直撞向正要穿越馬路的男人。

「治朗!」

這次何治朗沒有回頭,卻仍然躲不過被撞飛到路邊草地上的命運,落地之後,整個人向前滾了兩圈。

好在剛澆過水的草地很軟,除了被撞到的地方疼痛不堪,并沒有造成其他傷害。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何治朗捂住胸口,覺得心裏像是有什麽在鼓噪,馬上就要爆出來一樣。

「喂!你沒事吧?」摩托車騎士跳下車向他沖了過來,只是跑沒幾步就被人從身後狠狠撞開,力道之大,讓他差點跌倒。

「治朗!」雷薩奔到何治朗身邊,看到他被撞的瞬間,那種心痛到要裂開的感覺再一次出現,他吓得連呼吸都要停止了,那種恐懼,一生體驗兩次已經是極限。

何治朗狼狽的坐在地上,身上到處是草和泥,幾乎連臉都看不清楚了。

「治朗,你沒事吧?」跪到他面前,雷薩伸手用袖子輕輕擦掉他臉上的泥土,又小心翼翼地撫着他的臉,然後看見眼前人的眼神,冷得像是另一個人。

一種奇怪的預感湧上心頭。「治朗——」

「你還來找我幹什麽?嫌害我害得還不夠嗎?!」冰冷的語氣和微微發抖的身體,何治朗像是看着一個憎恨的人一樣,毫不掩飾心中的憤怒。

雷薩徹底傻住。「治朗,你、你忘了?」

「忘?」何治朗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忘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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