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別動,是我
從那棟樓裏跑出來,蔣煙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她洩了氣,用手背抹了一下濕潤的眼睛。
再見到他,還是會緊張,但蔣煙時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這兩年,她已經接受餘燼不喜歡自己的事實,雖然偶爾想起還是會很難受,但她有在努力忘記他,她不想讓自己變成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她不喜歡那樣,一點都不酷。
也許是因為那時她走得太倉促,他們沒有一個完整的結束,餘燼沒有及時看到那兩條信息,心中愧疚,所以再見到她,才會是這樣的反應。
如果他喜歡她,當初不會對她說那樣的話,她不想自己是他生命裏的勉強,将就。
她也不允許自己再輕易掉進去。
患得患失的感覺太難受。
說出那句“不喜歡你”,蔣煙心裏好像松了一口氣,似乎到現在為止才對那些年的少女時代有個了斷。
可內心深處,很深很深的地方,還是隐隐難受。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蔣煙晃了晃腦袋,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
手機裏還有甲方爸爸的催稿,她還在上學時就已經在接一些工作,有些知名品牌看到相關案例,特意聯系想讓她幫忙畫新一季度的平面廣告。
那些廣告會分成好多系列,線上網站,線下大街小巷,全面推廣。
有段時間網絡上特別火爆的一款零食就是她的作品,那個案例讓她的身價漲了不少,吸引了好多廣告商。
畢業後回國,還有一些小尾巴沒有處理完,最近她就在忙這個。
晚上九點多,蔣煙打開電腦,清理好桌面,沖了一杯牛奶放在旁邊,開始今天的工作。
她喜歡晚上畫畫,沒人打擾,世界清明。
她眼睛盯着屏幕,握着筆在板子上修改細節,在畫畫方面,蔣煙有些強迫症,一條線為了達到滿意的弧度,常常要重畫幾十次。
蔣知涵敲兩下門,悄悄探頭進來,“姐,忙着呢?”
蔣煙沒理他。
蔣知涵笑嘻嘻地端了一盤水果放在桌上,坐在旁邊的矮凳兒上,仰着臉兒看她,“啧,怎麽嚴肅,沒靈感啊。”
蔣煙用牙簽紮了一塊哈密瓜,“有話快說,有——”
“停。”蔣知涵打斷她,“文明人,咱們是文明人。”
他瞥了眼電腦,“又是吃的,你天天畫吃的不餓啊。”
蔣煙目不斜視,“餓啊,所以你要給我做宵夜嗎。”
蔣知涵笑的特別誇張,“你敢吃我做的宵夜啊,不怕中毒?”
蔣煙扭頭看他,“你不是很會嗎?聽說還給人家做什麽愛心薯條,浪費家裏多少土豆。”
蔣知涵的臉騰一下紅了,講話也結巴起來,“哪,哪有,阿姨也真是的,不就幾個土豆嗎到處說……”
他把話題扯到別處,“姐,明天平洲哥那什麽摩托車大賽,你去看嗎?”
蔣煙說:“去。”
蔣知涵拉着長聲,“啊,去啊,我還以為跟摩托車有關你不會去呢。”
蔣煙瞥他一眼,“摩托車怎麽了。”
“不是因為那個誰嘛。”
“他又不去參賽我為什麽不去。”
蔣知涵哦了一聲,“我可沒說是誰。”
蔣煙揚起手,“你找打是吧。”
蔣知涵躲了一下,“野蠻的女人。”
他低頭擺弄手機,“幾點開始啊。”
“九點。”
蔣知涵:“哦,那得七點多就出發吧。”
蔣煙喝了一口牛奶,“怎麽,你明天不是要上課?你要是敢逃課我就告訴爸。”
蔣知涵翻了個白眼,“你們女生除了告狀還會什麽,我的意思是這什麽大賽怎麽不周末辦啊,我還想開開眼呢,我大神哥哥教我那些……”
蔣煙:“出去。”
“哦。”
蔣知涵好脾氣地站起來,臨走還把盤子裏最後一顆櫻桃也順走,到了門口又回頭,笑得意味深長,“親愛的姐姐祝你明天過得愉快哦。”
“神經病。”
第二天早上蔣煙起晚了,急匆匆從樓上下來,挎着她的随身小包包,早飯都來不及吃就跑出去。
她還沒有考駕照,家裏司機有事不在,她約的車剛剛打過電話,還有兩分鐘就到。
蔣煙打開大門,意外發現不遠處停了輛黑色越野。
餘燼懶散靠着車頭,手裏把玩一只銀灰色打火機,眼睛盯着前面那堵牆,不知在想什麽。
聽到聲音,他轉頭看向門口的蔣煙,立刻收起打火機走過來。
蔣煙愣愣看着他,“你怎麽在這?”
餘燼看她眼睛,“去哪,我送你。”
蔣煙還是沒弄清楚他的意思,“你大早上在我家門口幹什麽?”
“昨天有話沒說完。”
蔣煙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知道他還想怎樣,“你有話快說,我趕時間。”
她從沒用這樣的語氣跟餘燼說過話,餘燼盯着她看了一會,嘆了口氣,“坐我車,我們邊走邊說。”
蔣煙不願意,從他身邊繞開,“我不坐你車,我約的車馬上到了。”
話音落下,不遠處來過來一輛出租,停在別墅門口。
蔣煙剛走一步,餘燼忽然一把将她橫抱起來走向自己的越野,蔣煙大驚,在他懷裏不停掙紮,“餘燼你幹什麽!”
餘燼把人塞進副駕駛,手掌摁着肩膀不讓她亂動,拽下安全帶替她扣好,他身體壓得很低,蔣煙可以聞到他身上清冽熟悉的味道。
系好安全帶,餘燼手臂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注視她的眼睛,“你教過我,女生說不要就是要。”
蔣煙氣的用包砸他胸口,“那是以前,我現在說要就是要,說不要就是不要,你放我下去!”
餘燼笑的很痞,“不放。”
他鎖了車門,走到出租車那邊遞給司機一張粉紅色的紙幣,“辛苦,我們不坐了。”
他回來直接上了駕駛位,啓車開走。
蔣煙狠狠瞪他,“餘燼,你現在怎麽這麽,”剩下的話她沒說出口,她還是不習慣用這樣的詞形容他。
餘燼倒是接得快,“不要臉,是嗎。”
蔣煙小聲嘟囔,“你知道就好。”
餘燼淡淡嗯,“以前要臉,可我把你弄丢了。”
他偏頭看她一眼,“臉和你之間,我覺得還是你比較重要。”
昨天蔣煙走後,餘燼一個人在房子裏待了很久。
他一直在想蔣煙那句“已經不喜歡你了”。
當時聽到那句話,他心裏很慌,在想如果她說的是真心話,要怎麽辦。
後來又覺得,他現在的狀态大概跟兩年前的蔣煙一樣,不過是在經歷她曾經歷過的事。
那時她應該比他更難受。
蔣煙扭頭不看他,覺得他很奇怪。
從他們重逢到現在,每次見面他都很奇怪,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叫她煙煙,那麽親密的稱呼,男人裏只有爸爸和幾個長輩這樣叫過她。
不是不喜歡嗎,不是不合适,沒時間,沒興趣嗎。
搞的好深情,很受傷一樣,好像當初被抛棄的人是他。
越野車已經開上繞城高速,蔣煙猛然想起自己要去幹嘛,氣勢洶洶朝他喊,“你往哪開呢,你知道我要去哪嗎?你快放我下車!”
餘燼沒理她,漸漸的蔣煙發現,他開車的方向正是賽車場的方向。
那裏也是郊區,原本人不多,但因為這場賽事,臨近的一段路比較堵,餘燼好像對這裏很熟悉,另辟蹊徑,挑了一條很少人走的小路穿過去,很快到了車場大門外。
車一停下,蔣煙幾乎同一時間打開車門跳下去。
餘燼也下了車,蔣煙整理自己的衣服,語氣不怎麽好,“你怎麽知道我要來這。”
餘燼幫她把壓在包包鏈條下的一縷頭發拉出來。
蔣煙撥開他的手,“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動手動腳。”
餘燼有些無奈,“你怎麽跟個小炮仗一樣,一點就着。”
“那你別點啊。”蔣煙忽然想起什麽,“是不是蔣知涵告訴你的?”
餘燼沒否認。
蔣煙快要氣死,“小崽子找死。”
她恨恨的,說的咬牙切齒,餘燼沒有忍住,笑了一下。
蔣煙立刻問:“你笑什麽。”
餘燼溫柔看她,“你弟說你脾氣不好,對他很兇,那時我不信。”
那時他确實不信,蔣煙在他面前乖得很,像只小花貓。
可小花貓也有亮爪子的一天。
蔣煙仰起頭,“現在你知道了,我就是很兇,脾氣也不好,你趁早離我遠點。”
餘燼嘴角含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很可愛。”
蔣煙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
她轉身就走,餘燼拉住她,“看完比賽快點出來,我在外面等你。”
蔣煙甩開他,“不要。”
餘燼伸手抓她,蔣煙已經跑進安檢口,安保攔住餘燼,“不好意思先生,沒有邀請函不能進。”
蔣煙站在裏面得意搖了搖手裏的邀請函,“再見啦。”
她沒有再管餘燼,轉身跑掉。
餘燼有些無奈地看着她的背影,覺得蔣煙這次回來變化很大,不再是以前那個只會跟在他身後的小尾巴,好多事都不在他掌控範圍內,這讓他有些焦慮。
門口的安保盡職盡責,一點放水的可能都沒有。
餘燼只好拿出電話撥出一個號碼,十分鐘不到,從裏面出來個工作人員,看到餘燼特別熱情,親自把他請進去,“燼哥,怎麽有空過來?趙哥說你不來呢。”
餘燼一邊往裏走一邊四處看,“閑着沒事,過來看看。”
餘燼在這個圈子裏地位很高,很多人認識他,很給他面子,這場大賽的舉辦者本想邀請餘燼做頒獎嘉賓,但他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沒有答應。
工作人員讓他先到後臺休息,餘燼沒去,“你忙吧,我随便轉轉。”
那人答應一聲,“行,那你溜達溜達,有事叫我。”
他還有別的事要忙,很快走掉。
這裏是個很大的室外場地,有專業的賽道,多少米直多少個彎都有标準,四周安全範圍內添置圍欄,隔出觀賽區供觀賽者使用。
比賽即将開始,選手已經在起點等待,很多人聚集在圍欄外。
餘燼穿梭在人群中尋找蔣煙,觀賽區是沿着賽道安排的,線路很長,很多人會走到很遠的地方等着選手路過,那裏人少,觀看效果也好。
看起來好像不太好找,但餘燼一下就看到她了。
蔣煙那個小丫頭,哪有熱鬧往哪湊,找人多的地方就對了。
起點那裏人最多。
餘燼側身進去,果然看到蔣煙站在最前面,兩只手扶着快趕上她個頭高的圍欄,踮腳往外看。
她身邊擠滿了人,都是高高壯壯的小夥子,她夾在中間,像個小蘿蔔頭。
餘燼悄聲站到她身後,手臂越過她身體握住那側的圍欄,将她整個人護在身前,與擁擠的人群隔開。
蔣煙覺察到異樣,以為陌生人靠近,剛想挪地方,頭頂傳來一道低沉熟悉的男人聲音,“別動,是我。”
蔣煙轉過頭,看到竟然是餘燼。
她驚了一下,“你怎麽進來的?”
她皺眉,“你又翻.牆了?”
旁邊的人看了眼餘燼,餘燼低頭觑着她,“你再大點聲,待會兒所有人都聽到,工作人員過來把我趕走,多丢人。”
蔣煙轉頭不看他,“活該,誰讓你總翻.牆。”
話這樣說,但她聲音小了很多,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餘燼靠的很近,後面還有人不斷往前湧,蔣煙扭了幾下,想把他擠開,餘燼擡手在她腦袋上輕拍一下,“老實點。”
蔣煙不動了,“你到底還有什麽話沒說完。”
餘燼盯着起點已經準備好的一排選手,“你說不喜歡我了,我不信。”
蔣煙扭頭看他。
餘燼凝視她的眼睛,“我想了一下,這個好像也在女生比較喜歡說反話的範疇內。”
蔣煙避開他目光,視線重新落在場上,“你不要胡亂舉一反三,自作多情,我說了,我現在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
餘燼淡淡嗯,似乎早猜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這個我也想過,不過沒關系,我們時間還很多,我可以慢慢讓你重新喜歡我。”
“煙煙。”他低聲叫她的乳名,“以前是我不好。”
“給我機會,我補償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