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吻你

餘燼心口燥熱,與她對視許久。

他發現蔣煙現在不管做什麽,都能輕易攪亂他的心緒。

她還問行不行,怎麽可能不行?

餘燼沒有下車,解了安全帶直接探身到副駕駛那邊,朝她伸出手,“上來。”

蔣煙握着他的手被他拉上車。

登山包被扔到後面。

餘燼替她扣好安全帶,他靠的很近,熱熱的氣息包裹着她,“坐穩了。”

蔣煙輕輕嗯。

這裏離師父家很遠,開車也要兩個小時,餘燼怕她餓,讓她拿後面的零食包,裏面有為她準備的食物和飲料。

蔣煙吃不下,她心裏同樣擔心師父。

唯一的那次見面,紀元生對她那麽好,像最親的長輩一樣,把他認為最好吃的東西都給她帶走。

十點多時,車終于開到師父家,兩人匆匆進門,客廳裏沒人,紀元生房間的門開着,陳姨端着一杯水從裏面出來,看到餘燼,她像遇到救星一樣,“快勸勸你師父,燒糊塗了也不肯去醫院,藥也不吃,一直在念叨以前的事。”

看到他身旁的蔣煙,陳姨一開始沒認出來,仔細看才發現是兩年前來過的那個小姑娘。

之前只隐約聽說她走了,沒有跟餘燼繼續發展下去,她還很遺憾,說這個小姑娘挺好的,可惜了。

餘燼已經進房,蔣煙禮貌跟陳姨打了招呼,也跟進去。

餘燼一手撐着床邊,壓低身子輕喚紀元生,“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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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元生沒有反應,餘燼伸手摸他的額頭,滾燙,他趕緊輕拍他的臉,“師父,醒醒。”

紀元生朦胧中睜開眼,看了餘燼一眼,閉上眼睛,過了會,又看他一眼,嗓音沙啞虛弱,“你是誰啊。”

餘燼紅了眼睛,輕聲說:“師父,我是阿燼。”

紀元生喘了幾下,“阿燼啊,放學了?”

餘燼強忍眼淚,想扶他起來,“師父,我們去醫院。”

紀元生撥開他的手,“我不去,一會阿枝回來,找不到我。”

餘燼哄着他,“一會她回來,我告訴她你在哪裏。”

紀元生搖了搖頭,“那個嬌小姐,最怕麻煩,萬一不去找我怎麽辦。”

蔣煙靠在床邊,聲音輕柔,“紀伯伯。”

紀元生目光轉向她,眼睛瞬間亮了一瞬,手擡起來,有些激動,“阿枝,你回來了?”

蔣煙趕緊握住他的手,“紀伯伯,我是蔣煙,還記得我嗎?”

紀元生略顯蒼老的眼睛含着淚水,“阿枝,他們說你要嫁人了,我不信,你說除了我誰也不嫁的,你怎麽這麽長時間沒來找我?你是不是後悔了。”

他握着蔣煙的手很用力,蔣煙不知道該怎麽辦,擡頭求助餘燼。

餘燼微微搖了搖頭。

蔣煙會意,也輕聲哄他,“紀伯伯,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那你還走不走了?”

蔣煙立刻說:“不走了。”

紀元生好像松了口氣,微微挺起的身子也松垮下來,躺回床上,餘燼趕緊趁機将他攙扶起來,弄上車送去醫院。

年歲有些大的人免疫力低,小病也不太容易好,加上送醫比較晚,醫生說最好留院觀察幾天,高燒可能引發其他炎症。

餘燼去辦了住院手續,又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回來時看到蔣煙還守在紀元生床邊,用手捂着有些涼的點滴管。

紀元生是醒着的,蔣煙一直在給他講笑話,陪他聊天,小女孩的聲音軟軟糯糯,特別好聽,他臉上一直挂着笑。

餘燼拎着一個盆一提紙,還有一些水果進來,紀元生看了他一眼,眼睛裏透着陌生,小聲問蔣煙:“阿枝,他是誰啊。”

蔣煙回頭看餘燼,他好像已經習慣紀元生時常不認識他,徑直走到病房裏面,把手裏的東西放在臺子上,随後進了衛生間。

蔣煙說:“紀伯伯,他是餘燼呀。”

“不認識。”

蔣煙耐心解釋,“他是你的徒弟,他改摩托車特別厲害,都是你教的,他常常去看你,剛剛也是他送你來的,想起來了嗎?”

餘燼從衛生間裏出來,拿出一個拖布,把門口的地拖幹淨,紀元生一直盯着他看,忽然好像又認識了,“是阿燼啊?”

餘燼站直身子,“師父。”

紀元生有些生氣,“你這臭小子,昨天不是說今天期末考試,怎麽不去考試?”

餘燼說:“考完了。”

紀元生懵懵的,“考完了嗎?”他努力回想也沒有想起他什麽時候去考的試,最後只能兇兇地瞪他,“那你考的怎麽樣?”

餘燼老老實實,“師父,我考了第一,您忘了?”

紀元生這才罷休,“這還差不多,阿枝,今晚吃魚吧,那個臭小子喜歡吃魚。”

蔣煙答應着,擡頭看了眼點滴瓶,按鈴讓護士過來換藥。

護士很快來了,蔣煙退到後面去,餘燼走到她旁邊,低聲說:“煙煙,謝謝你。”

蔣煙兩只手背在身後,沒有看他,“你騙師父。”

“我騙他什麽了。”

“你說你得第一。”

餘燼笑了笑,“我确實拿過第一。”

蔣煙扭頭看他,“師父說了,你作業本比臉還幹淨。”

餘燼注視她眼睛,“什麽時候說的?”

“上次去說的。”

“那麽久的事還記得。”他擡手撫平她有些褶皺的領口,“不做作業,不代表成績不好。”

蔣煙眼睛亮亮的,“這麽說你上學的時候成績很好?”

餘燼低笑一下,“你如果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我們找個時間坐下慢慢說,我都告訴你。”

蔣煙咬着唇,“誰要知道你以前的事。”

餘燼偏頭盯着她看,滿眼笑意。

下午五點多,陳姨來送飯,她也帶了餘燼和蔣煙的份,蔣煙陪着紀元生吃過飯後,準備回家。

紀元生一下就不高興了,怎麽都不肯放她走。

他這個小孩脾氣,如果蔣煙強行走掉,他大概又要拒絕打針吃藥。

蔣煙沒有辦法,只得答應他,說不會走。

她這樣說,紀元生也還是不太放心,休息時隔一會就睜開眼睛,看不到就要找她。

餘燼覺得不能這樣慣着他,也怕蔣煙在醫院住不舒服,把她拉到窗邊低聲說:“待會他睡着,我送你回家。”

蔣煙不放心,“不行,他醒了看不到我鬧脾氣怎麽辦。”

“你不用管這個,我有辦法。”

蔣煙想了一下,還是沒有同意,“今晚我還是在這吧,我爸以為我去露營了,不會問的。”

餘燼垂着頭看她,握住她手腕,“那我待會在對面的酒店給你開間房。”

蔣煙低着頭,指尖動了動,還是輕輕掙開他,“不用了,這房間裏好幾張床,我就在這,照顧師父也比較方便。”

餘燼看她許久,又說了一遍,“謝謝你,煙煙。”

這間病房三張床,只有紀元生一個病人,餘燼讓蔣煙睡最裏面那張,他在中間,另一側是紀元生,晚上照顧他起夜也比較方便。

九點多時,睡了好幾個小時的紀元生醒了,蔣煙聽到聲音,趕緊過來,問他要不要喝水。

紀元生點頭,蔣煙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紀元生說:“阿枝,我新給你做的那個風筝,你看到了嗎?你說要青色的尾巴,我差點做錯,幸好想起來了。”

蔣煙眼睛有些濕潤,心裏很難受。

師父心心念念,只有他的阿枝,那個婆婆不知道在哪裏,知不知道師父等了她一輩子。

她溫柔說:“看到了,我很喜歡。”

紀元生笑的很開心,像小孩子。

餘燼從外面回來時,看到紀元生已經睡了,蔣煙趴在他床邊,手邊有一只餐巾紙折成的紙飛機。

他們不知又聊些什麽,她用紙飛機哄他睡着,順帶把自己也哄睡了。

餘燼輕聲走到她身旁,彎腰将她抱起來,輕放到最裏面那張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走廊的燈透過窗口照進來,映在蔣煙白皙的臉頰上,她眼角隐隐還有些淚痕。

餘燼擡手撫摸她的臉,無比溫柔。

他從沒見過這樣善良純真的女孩,對她的一腔愛意愈發忍不住。

他不知道該怎樣愛她才好,怕自己太心急,惹她厭煩,又怕她不知什麽時候又會跑掉,讓他找不到。

餘燼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靜靜看着蔣煙的睡顏。

過了會,蔣煙無意識地将被子扯過頭頂,悶在裏面睡。

餘燼還記得她這個習慣,她就喜歡這樣悶在被子裏睡,他悄悄起身,把被子掀開一角,讓裏面的空氣流通起來,她也不會那麽難受。

這一晚,餘燼睡得很安心。

紀元生在醫院住了兩天,蔣煙陪了兩天,第三天傍晚出院時,紀元生問蔣煙跟不跟他一起回家。

餘燼看了蔣煙一眼。

蔣煙點了頭,“紀伯伯,只要您乖乖吃藥,我就送您回去。”

紀元生舉手發誓:“我保證按時吃藥。”

誰知一到家,紀元生又不認識蔣煙了。

餘燼只好重新介紹,“師父,這是蔣煙,以前來過的,這兩天也是她照顧你,不記得了?”

紀元生盯着蔣煙看了一會,“哦,阿燼媳婦。”

他有些埋怨,“你這丫頭沒有良心,這麽久不來看我,是不是跟阿燼賭氣了,你別生他的氣,他就是那個臭脾氣,心不壞,是好孩子。”

一旁陳姨見兩個小年輕都沒說話,忙解圍,拉着蔣煙去那邊坐,“你們歇一歇,晚飯馬上好。”

餘燼把紀元生送回房間。

出來時沒看到蔣煙,他去廚房那邊看了一眼,只有陳姨。

他走到窗口,看到蔣煙站在院子裏,彎腰研究那片小花園。

兩次來都是這個時候,只剩下幾根枯樹枝,她都沒見過這裏開滿鮮花的樣子,餘燼心裏暗暗決定,等明年春暖花開,一定要再帶她過來看看。

吃過晚飯,蔣煙看着紀元生吃了藥,坐下陪他聊天,紀元生翻出家裏的老照片給她看。

裏面有好多十幾歲的餘燼,蔣煙看了許久,照片裏的他比她最初認識的那個十八歲的餘燼還要小,但眼神一模一樣。

他從小就那麽倔,勁勁兒的,誰都不服的樣子。

紀元生給她講,這張是什麽時候拍的,那張是什麽時候拍的。

蔣煙拿過另一本,随便翻了一頁,看到裏面有張合影,是紀元生和一個陌生男人。

照片老舊,那時的紀元生還很年輕,跟旁邊的男人很親近,關系很好的樣子,照片背景是一家修理廠,兩人身後有一輛摩托車。

蔣煙莫名覺得那個男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她指着那張照片,“紀伯伯,這個人是誰?”

紀元生看了一眼,随口說:“阿山。”

說完他好像想起什麽,嘴裏念念叨叨,把那本相冊壓到最底下,打開另一本。

蔣煙的視線很快被餘燼其他照片吸引。

過了會,她手機進來一條信息,餘點火發來一條:出來。

蔣煙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經黑了,這個角度看不到什麽東西,她站起來,“紀伯伯,我出去一下,一會回來。”

她走到客廳,推門出去,院子裏沒開燈,餘燼站在葡萄架另一側的空地上沖她招手,“煙煙,過來。”

蔣煙走過去。

她越走越近,看清餘燼身旁的東西時,有些驚住了。

餘燼竟然在院子裏搭了個帳篷。

那是個雙人帳篷,拉鏈是打開的,裏面墊了毛毯,帳篷旁邊有一盞充電的小燈,散發着淡黃色的光。

帳篷前面鋪了一個小席子,上面擺滿零食和水果。

餘燼站在那裏,淡淡笑着,“野營沒有去成,但東西我都準備了,總不能浪費。”

他把蔣煙拉坐在毛毯上,為她披上自己的外套,隔絕涼風,“這裏勉強也算野外吧。”

今晚的天氣不是很好,天空灰蒙蒙的,蔣煙盯着那堆食物裏的小魚幹發呆。

她以前很喜歡吃這種小魚幹,去小西山的路上帶了,她臨走前家裏好像還有一些沒吃完。

餘燼還記得。

牌子都一模一樣。

餘燼看着她:“這兩年在國外過的好嗎?”

這話他以前問過,她說挺好的。

他注視她:“我想聽實話。”

蔣煙抱着膝蓋,唇瓣壓在手背上,遮住半張臉,沒有說話。

餘燼也沒有追問,自言自語,“我過的不太好。”

他說,“我很想你。”

沒有得到蔣煙的回應,餘燼沒有催促,他學會等待。

過了會,蔣煙小聲說:“最初那段時間确實不太好,後來就習慣了。”

那樣難過的兩年,她只用這樣一句話就敘述完,好像很輕松。

餘燼沒有說話。

兩人這樣安靜許久,直到餘燼眼前落下一片白色的晶瑩。

一片接一片,越來越多。

他擡頭望向天空,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來了。

蔣煙伸手接住一片瑩白的雪花,觸感清涼,雪花瞬間融化在指尖。

她轉頭看向餘燼。

他目光深遠,盯着那些雪花出神。

蔣煙想起他以前說過,母親在雪天去世,他不喜歡下雪。

她悶了一會,低聲說:“你心情不好,我們回去吧。”

她想起身,餘燼忽然按住她的手,“我沒有心情不好。”

他沉聲說,“我只是在想,那年那場大雪,我好像還有事沒有做完。”

蔣煙沉默一會,“什麽事。”

他望着她,嗓音很低,“吻你。”

話音落下,餘燼俯身過來,捧住她的臉,用力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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