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原來是你,原來是我
餘燼忍了很久,不願淺嘗辄止,用力吮住她濕軟的唇瓣。
片刻後,蔣煙松了齒關,他毫不猶豫深吻下去。
這個炙熱的吻,經過漫長歲月的等待,終于尋到歸宿。
男人的吻和小女孩的吻實在不同,那個草莓奶油味兒的吻,蔣煙只是輕輕觸碰幾秒,并不敢深入。
餘燼不同,他等待許久,忍耐許久,一旦破了那層壁,便來勢洶洶,抵擋不住。
蔣煙緊緊攥住鋪在地上的毛毯,被他控住身體,無法後退,呼吸幾乎停滞。
不知過了多久,餘燼才松開她,抵着她的額頭,閉着眼睛平複自己。
蔣煙喘的厲害,推開他,兩人隔開一點距離。
雪越下越大,兩人身上也落了不少。
餘燼知道自己今晚有些沖動,但不後悔,他握住她的手,“煙煙。”
蔣煙沒有等他說完,抽出自己的手,抱住膝蓋,腦袋埋進去趴着,“你先不要說話。”
餘燼看着她蜷縮成一團的身體,很心疼。
他懂她的糾結,也懂她的不安,他再次深刻意識到,以前對她說的那些話,對她來說,有多嚴重。
她在乎他才沒辦法接受那些傷人的話。
蔣煙肩膀隐隐顫動,偷偷把眼淚蹭到衣服上。
餘燼将她小小的身體摟進懷裏,下巴擱在她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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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會,蔣煙擡起頭,唇瓣依舊壓在手背上,“餘燼,我明天想回家了。”
她聲音很小,“這段時間,你能不能先不要找我。”
“我要想一想。”
餘燼注視她的眼睛,她長長的睫毛上落了幾片雪花,晶瑩剔透,眼角濕濕的,剛哭過。
他擡手撫掉落在她頭發和肩頭的雪,輕聲答應,“好。”
晚上蔣煙還是睡在餘燼的房間,餘燼睡在隔壁,紀元生早早休息,餘燼從他房間出來,看到陳姨端着一杯牛奶站在樓梯口。
她把牛奶遞給餘燼,示意樓上,“給丫頭送去。”
她嘆了口氣,“既然回來了,你就好好把握,別再犯倔脾氣,你都三十歲了,想要什麽自己心裏應該清楚,我看得出來,小丫頭心裏還有你。”
餘燼看着那杯牛奶,沒有接,“您去吧。”
他有些洩氣,“她現在應該不想見我。”
陳姨擡手在他胳膊上招呼一下,看他像看自己家不争氣的兒子,“就是這樣你才要去,小女孩就是要哄的,什麽都不懂。”
她把牛奶杯子塞他手裏,“趕緊去。”
餘燼端着杯子上樓,她房間的門緊閉,門下的縫隙裏沒有光,她應該已經關了燈。
他知道她現在一定沒睡,在門口徘徊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敲門。
她說要想一想,餘燼想給她時間,不想弄得她太緊張。
他把牛奶放在她房間旁邊的窗臺上,随後給她發了一條信息:煙煙,門口有牛奶,趁熱喝。
點了發送,他轉身離開,進了隔壁房間。
他沒有開燈,靠在門板旁站着,過了一會,隔壁開門的聲音傳過來,他松了口氣。
餘燼活了三十年,認識蔣煙之前,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這樣喜歡一個女孩。
喜歡到不忍心逼她,不想讓她有一點難受。
但她現在所有的煩惱又都是因他而起。
愛情這個東西真的很折磨人。
蔣煙靠在床頭,雙手捧着那杯熱牛奶,小口小口喝。
唇齒間都是牛奶醇香的味道,還有他的味道。
今晚蔣煙确實有些放縱自己,但放縱過後,她又有些難受,她生自己的氣,明明想好不理他的,可每次見到他,還是會很心動。
那個是餘燼啊。
是她藏在心裏多少年的人,太難割舍,每次想到都很難受。
除了餘燼,她從沒喜歡過別人。
她想起最初回到瑞士的那幾個月,幾乎每天都在想他,想他說的那些話,想他冷漠的眼神和離去的背影。
那時她就發誓,再也不要理他了。
她把自己的時間安排的很滿,不上課時也在畫畫,或是出去玩,強迫自己忘掉他。
後來她好像真的已經忘掉他,也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再想起他。
可這些努力,從再次看到他那一刻就被輕易瓦解。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拿不起又放不下。
喝完那杯牛奶,蔣煙縮進被子裏,只露出兩只眼睛。
這次的被子不是上次那個,應該是餘燼自己的被子,被套新洗過,有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蓬松柔軟,像睡在他懷裏。
夜色朦胧,蔣煙閉上眼睛,有些困了。
第二天上午,餘燼送蔣煙回家。
臨走前,紀元生很不高興,一直問她什麽時候再來,他的病還沒好全,還有炎症,需要吃藥,蔣煙哄着他,“紀伯伯,你按時吃藥,等你好了我就來看你。”
紀元生伸出手,“那說好了,不許賴賬。”
蔣煙跟他擊掌,“不賴賬。”
這一次,陳姨依舊給她裝了好多好吃的,還有昨晚她說喜歡的醬菜,裝了滿滿一罐讓她帶走。醬菜是紀元生做的,知道蔣煙喜歡,他特別高興。
餘燼幫她提着這些東西,攔住紀元生不讓他出門,“外面冷。”
紀元生瞪他,“以後不許惹你媳婦生氣,下回她不來,你也別進家門了。”
餘燼沒有反駁,說知道了。
餘燼把蔣煙送到家門口,他下車幫她把登山包和滿滿一袋食品拿下來,放到大門口。
兩人心照不宣,沒有提昨晚的事,蔣煙打開大門,身後餘燼說:“煙煙,我給你時間,你想多久都可以。”
蔣煙推門的手頓住,她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句,“你開車慢點。”
餘燼目不轉睛望着她,“嗯。”
餘燼等蔣煙進了別墅大門才走。
這天開始,一連過了很多天,餘燼都沒有打擾她。
他晚上睡前會給蔣煙發一條信息,說晚安。蔣煙有時回複,有時不回,回複時也只有晚安兩個字。
餘燼為了這兩個字,時常等到快睡着。
那場初雪正式宣告冬天的到來,車行進入淡季,雷子的活不多,整日閑得無聊,幾次讓餘燼把蔣煙叫來玩,每次餘燼都說,再等等,等到什麽時候,他沒說。
元旦那天,餘燼看到那個知名網站上的開屏封面,蔣知涵說是蔣煙畫的。
餘燼截了圖,存到自己的手機裏。
蔣煙畫風偏柔,色調清新,看着很舒服,跟她這個人一樣。
餘燼第一次看到蔣煙在自己喜歡的事業上發光,雖然她只是一個小小的插畫師,甚至那副作品上都沒有她的名字,可餘燼就是覺得,她很厲害。
元旦那天還發生一件事,餘燼得到消息,羅跡乘坐的那架飛機出了故障,在北京機場盤旋許久,驚險落地,他給羅跡打電話,沒有人接,他又給羅曜打過去。
羅曜說沒事,讓他不用擔心。
餘燼放了心,問他現在在北京還是岳城,想約他出來坐坐。
羅曜那邊很安靜,隐約有女人在說話,聲音小小的,很溫柔。
羅曜輕聲回應,“馬上。”
他對電話這頭的餘燼說:“在北京,回去找你。”
說完這句便挂掉電話,餘燼聽着話筒裏的忙音,有些意外,這個時間家裏有女人,羅曜又不是那種随便的男人,那麽只有一個解釋,就是羅曜談戀愛了。
這種千年的鐵樹也開了花,餘燼沒有心情為好兄弟高興,反倒很擔憂自己。
那個小丫頭不知道還要考慮多久,別下次聚會,人家都是成雙成對,只有他一個人。
那天餘燼去了城西洗車場,洗車場去年換了新招牌,門臉大了,也新增了不少項目,生意比以前好很多。
哥幾個陸續談戀愛,有了女朋友,還有一個馬上就要結婚,大森笑說,一步晚,步步晚,燼哥再不找老婆,過兩年沒準會有幾個小崽抱着他的大腿要糖吃。
酒桌上,餘燼悶悶地一個人喝了好幾杯。
大森知道餘燼最近在追一女人,還是個小姑娘,他有些恨鐵不成鋼,“燼哥,不是我說你,那麽個小丫頭就把你拿住了,你以前那威風勁兒哪去了,在會所那會兒多少女人投懷送抱你看都不看,這小丫頭到底好在哪?”
旁邊一哥們笑說:“一報還一報,大概以前傷了太多女人的心,這不自己也得嘗嘗這滋味。”他轉頭看餘燼,“要不要我們幫你?比如劫一下,你英雄救美什麽的。”
餘燼彈了一下杯子,“少扯那些歪門邪道。”
“來吧,借酒澆愁愁更愁,哥幾個陪你一起愁。”大森給餘燼倒酒,“你嘗嘗這個,前陣子我們去看在哥,多買了幾瓶,在哥生前最愛喝這個。”
餘燼指尖碾着杯沿,透明的小燒在杯中微微晃動,酒香清冽甘醇。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潘在已經走了五年。
這幫兄弟也已經走了正路,不再是人見人怕的混混,很快都會成家立業,安穩生活。
自從那年他跨上摩托追去機場找蔣煙,突破了那層心理障礙,他再也沒夢見過潘在,沒有夢到過從空中墜落,也沒有再執着于尋找蘇禾。
她現在也許已經在某個地方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他沒必要非要找到她,讓她想起以前那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他的愧疚,也只能藏在心底。
酒喝到後面,桌上電話的聲音此起彼伏。
哥幾個紛紛接受審查,報告行蹤,“馬上完事,很快到家。”
“跟燼哥喝酒呢。”
“寶貝再等一會。”
“沒事,我沒喝多少,嗯,不開車。”
餘燼杯子一摔,“走了。”
大森趕緊摁住他,“我們錯了。”他指着桌子,“趕緊的電話都扔那,靜音,誰也不許碰。”
餘燼低頭握着自己安靜的手機,心裏一陣空。
他點開蔣煙的界面,最後一條是昨晚他的一句晚安。
他指腹在蔣煙的頭像上摩挲一會,指尖輕動,發了幾個字:煙煙,在做什麽?
等了好一會都沒有回複,他鎖了屏,把手機扔回兜裏。
這一晚他沒回家,在洗車場這邊睡了。
這之後一連兩天,蔣煙都沒有消息,餘燼隐隐覺得有些不對,直接給蔣知涵打了電話,“你姐最近在做什麽,她已經幾天沒理我了。”
蔣知涵聲音賊溜溜,像是怕被誰發現,“我姐生病啦。”
餘燼皺眉,“怎麽病了,嚴重嗎?”
電話那邊有呼呼的風聲,蔣知涵好像已經跑到外面,“別提了,我姐前天跟我爸大吵了一架,太吓人了,從沒吵這麽兇過,我都不敢說話。”
“因為什麽吵架。”
蔣知涵說:“還不是我爸,又給我姐安排啥公司董事長的兒子見面,我姐死活不幹,這不就僵住了。”
他也有些想不通,“你說我爸急個什麽勁兒啊,我姐還小呢,又不是老姑娘愁嫁,幹啥這麽着急把她嫁出去,沒準真像我姐說的,要拿她聯姻換啥項目,我爸真煩人,我都開始煩他了,我姐都氣哭了,當天晚上就開始咳嗽。”
餘燼沉默一會,“我想見她,你有沒有辦法。”
蔣知涵琢磨一下,“我姐現在天天把自己關房間裏,誰都不見,奶奶和阿姨都在家,這事不太好辦啊。”
他有些為難,“你要真想見她,那只能等我爸哪天不在家,晚上我奶和阿姨都睡了,我再偷偷開門放你進來,但你也只能待一小會,你要被發現我就慘了!”
餘燼說:“可以,你幫我安排。”
蔣知涵雖然提了這麽個建議,但心裏還是不太有底,他還是怕蔣彥峰的,要是被蔣彥峰知道他偷偷放進來個男人找他姐,估計能扒一層皮。
但為了他姐的幸福也只能豁出去了,他姐心裏喜歡誰,他最清楚。
他們通電話的當天晚上,蔣彥峰正好不在家,蔣知涵早早通知了餘燼讓他在外面等着,到了晚上九點多,快十點的時候,阿姨伺候老太太吃完藥,收拾了一下廚房後,也回了自己房間。
蔣知涵等了十幾分鐘才敢露頭,悄悄出去把大門打開一條縫隙,放餘燼進來,把他領到二樓蔣煙房間門口,千叮咛萬囑咐,“就給你十分鐘,你可快點啊,別害我!”
餘燼沒有耽誤時間,輕聲推門進去。
房間很大,蔣煙側躺在床上,背對門口,似乎睡得很熟。
餘燼繞到床的另一側,坐在床邊,壓低身子看她。
光線很暗,其實看不太清蔣煙的樣子,但餘燼能感覺到她不是很舒服,額頭似乎出了些汗,幾縷碎發貼在她臉頰上。
他擡手輕碰她的臉,溫柔觸摸,很怕弄醒她。
已經很多天沒有看到她,現在看到這樣的蔣煙,餘燼忽然就不想給她什麽時間了,只想緊緊抱着她,吻她,跟她說我很想你。
他俯身輕吻她額頭。
離開時,他看到她枕下壓了什麽東西。
他輕輕抽出來,發現是她的畫本。
那本畫了很多別的男人的畫本。
餘燼微微愣住,手也僵在那裏,他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只覺得擰着疼,很難受。
她到現在還這樣珍視這些畫,連睡覺也要放在枕邊。
餘燼在她床邊坐了很久,自虐般地又翻開那個畫本,再次看到那個坐在教室裏的少年。
他心口堵着什麽東西,用力扣上畫本。
隔了一會,他終究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再次打開。
這一次,他翻到畫本的第一頁。
碎石塵埃,一片廢墟。
少年從狹小的石頭縫隙中擠進來,伸出手,他身後籠罩一層溫柔的光。
餘燼看着這幅畫,心底隐隐有種異樣的感覺。
這畫面很熟悉,像藏在內心深處,封塵許久。
他腦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場地震。
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
他心跳越來越快,迅速往後翻,越過那些曾見過的篇幅,直接翻到後面。
他愣住了。
那些場景,他無比熟悉。
車行的小沙發上,他與蔣煙“初見”,小西山的火車上,他睡在下鋪,他打籃球,他改車,他的紋身,那個草莓奶油味兒的吻。
每一幅,每一幅。
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