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失去了一只眼睛後,伊奈帆的聽覺亦随之變得敏銳,他堪堪躲過子彈,臉上卻還是被劃出一道血口。這點小傷并不值得他在意,伊奈帆瞬間判斷開槍的是守門的衛兵,但黑暗中不僅視野受阻,而情勢也再起突變。
地球聯軍為這次會面安排的衛兵隊伍中發生了叛變,他們殺害隊友,并把槍口對準女王,從他們有致的行動來看顯然早有預謀,庫蘭卡恩所率領的親兵隊因為驟不及防失了先機,有幾人已中槍倒下。
尖銳的警報聲中槍聲接連不斷,應急照明卻沒有啓動,交火雙方都是經驗豐富的戰士,他們在最短時間內适應了黑暗并持續開槍,混亂中庫蘭卡恩大聲叫着:“保護女王!”
伊奈帆當機立斷,扯出通訊器下達命令:“受到襲擊,馬上聯系——”
下一秒,通訊器就被打飛,黑暗中子彈橫飛的火花一閃而過,金發碧眼的臉龐在稍縱即逝的亮光中依然清雅美麗,那淩厲的目光從來不曾改變,反倒因為染上了殺氣而更顯驚豔。
他怎能忘了呢?“蝙蝠”是能在黑暗中準确狩獵的生物。
斯雷因奪走了衛兵的武器,但沒有貿然開槍,盡管燈光熄滅前他記住了伊奈帆的方向,而那個人正因為應付不明的情況而稍有分心,斯雷因知道自己只要開槍,就算無法擊斃他,起碼也能讓他受傷。
這個情況對伊奈帆來說也是一樣的,按照軍隊的命令,讓犯人逃跑和當場擊斃,只能選擇後者。
在激烈的槍戰中進行搏鬥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可是兩人很有默契地選擇了近身搏鬥,斯雷因踢飛通訊器的同時順勢抓住伊奈帆衣領,他用頭猛烈撞擊對方下颔,在他暈眩之際将他掀翻,剛好避開了射向他們的流彈。
失去了通訊器伊奈帆被斯雷因壓制,嘴裏因為方才的撞擊而湧上血腥味,但他依然先向在場的部下命令:“封鎖全部出口,別讓犯人逃跑,通知其他人發布一級戒備!”說着手也悄悄伸向腰間的配槍。
黑暗中斯雷因應該無法看清他小心的動作,但他仿佛看透了伊奈帆的想法般,先行一步按住他的手。這時兩人幾乎貼在一起,因為激烈的纏鬥彼此都在調整急促的呼吸,無論是誰都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的氣息和體溫。
兩人身體交疊的情況在斯雷因入獄後發生過很多次,卻沒有任何一次像現在這般,心情既複雜又矛盾,仿佛下一秒就要分離永不相見,所以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捉住對方,渴望着親密的擁有,靈魂都嘶吼着不要放開,但是繼續糾纏的話,又只會是一起粉身碎骨的結局。
他們凝視對方,即使再怎麽昏暗,即使沒有一絲光,都不會看錯對方眼中洩露的目光,這感覺如此強烈,好像連時間都要為之停頓。
但無論感覺上這有多漫長,都不過是匆匆的一瞬。
伊奈帆猛然掙脫,斯雷因以為他要反抗,但他只是将他的頭抱在胸前,然後就地一滾。
一枚子彈擊穿了他們剛才所在的地方,兩人心裏都清楚這不可能是意外的流彈,他們剛才都處于趴伏的姿态,交火的雙方都瞄準對方射擊,這一發子彈偏低,是瞄準斯雷因的。
系統在攻擊中逐漸恢複,燈光慢慢亮起。
“斯雷因大人,請馬上撤離。”一個伊奈帆沒聽過的陌生聲音響起,哈庫萊特解除了他冒充守門衛兵的光學迷彩,并殺死了另一個守門的衛兵,以門扉作為遮掩物應對女王和監獄的衛兵,“抓緊時間,不然……”
“斯雷因?”艾瑟依拉姆女王疑惑又震驚的聲音響起,“是你安排的嗎?斯雷因你……還想要……戰争嗎?”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擔心聲音會暴露她所在的位置,庫蘭卡恩為了保護她不得不捂住她的嘴。
艾瑟依拉姆的質問讓斯雷因的動作頓了頓,伊奈帆抓住這一空隙稍微占據上風,哈庫萊特見狀毅然調轉槍頭朝伊奈帆射擊,他毫不在意把自己暴露在槍林彈雨中,如箭般沖向兩人所在的地方,在接近之後揮拳揍在伊奈帆臉上。
為了避開哈庫萊特的襲擊,伊奈帆不得不先放開斯雷因,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這一拳充滿力度,伊奈帆被打得悶哼一聲。
而哈庫萊特趁機扯過斯雷因,他靠近斯雷因,這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他所追随的這名少年,他觸碰到那淡金色頭發,那觸感就如他無數次想象中的那般柔軟蓬松,他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斯雷因大人修長的脖子就在他眼前,再近一點,就能親吻他。
哈庫萊特沒有做任何事情,在伊奈帆還沒爬起來時,他與斯雷因一起越過密集的彈雨跑向出口,哈庫萊特一如既往地跟在斯雷因身後。
伊奈帆沒有馬上去追,而是閃到不起眼的角落,可以操控整個新蘆原監獄智能系統的終端裝置在他手腕上,只有他可以使用,他打開投影界面進行操作,這個會面室的另一個出口出現,但門上安裝了電子鎖。
“庫蘭卡恩,帶艾瑟依拉姆女王從那邊走。”伊奈帆探頭對庫蘭卡恩說道,“通行密碼是以前我對稱呼女王的簡稱。”
照明回複後,庫蘭卡恩準确地幹掉了好幾個叛亂分子,聽到伊奈帆的話,他不愉快地皺了皺眉,那個密碼的設置簡直就是在向他彰顯設計者和女王之間曾經有多親密。
“伊奈帆,謝謝你……”女王由衷地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庫蘭卡恩明白這不是計較的場合,從形勢判斷他們應該先行撤離。他帶到會面室裏的親兵并不多,這是出于與地球聯軍的協議,理由是監獄內部處于地球聯軍的管轄,可能會涉及機密,所以讓他們把親衛隊的兵力重點部署在外面,裏面的守衛則交給地球聯軍。
當時庫蘭卡恩覺得這個說法有道理,雖然很不滿意,但在對方的再三保證下,還是同意了,現在想來,搞不好那正是陰謀的一部分。年輕的庫魯迪歐伯爵指揮自己的部下繼續迎擊,隸屬于伊奈帆的衛兵保護着女王向逃生出口靠近。
女王以密碼打開門,所有人都退入撤離通道,伊奈帆卻沒有和他們彙合,艾瑟依拉姆女王大驚失色地呼喊他的名字,伊奈帆頭也不回跑出去追趕斯雷因和哈庫萊特。
庫蘭卡恩松了口氣,界冢伊奈帆不跟來更好,對他而言在各方面上都更有利。他看了眼憂心忡忡的艾瑟依拉姆,柔聲安慰道:“相信界冢少校的能力吧,不要擔心他。”然後轉身對地球軍衛兵道,“麻煩幾位替我們帶路,我們盡快離開這裏,與外面的兵力彙合。”
哈庫萊特和斯雷因躲進廢舊的管道房內,不管這座監獄被加載了怎麽高級的系統,但它依舊是一座以前建造的建築物,通過與地球軍主戰派合作,蕾穆麗娜拿到了監獄的規劃圖,轉成了電子數據存在了一個小型儀器裏,讓哈庫萊特帶着。
哈庫萊特緊張地說:“斯雷因大人,馬上會有人接應我們,請你趕快到外面去,蕾穆麗娜公主已經準備好了。”
斯雷因低頭檢查着彈藥,問道:“哈庫萊特,這一切是你們與地球聯軍的什麽人合謀的嗎?為了把我帶出去,蕾穆麗娜公主答應了什麽條件?”
“只是Aldnoah力量的……”哈庫萊特不想對斯雷因說謊,只好謹慎地回避重點,選擇他可以說的。
斯雷因笑了笑,輕聲問:“還有協助暗殺女王,是嗎?”
哈庫萊特正要辯解,斯雷因的槍口對準了他。
“是或者不是,回答我,哈庫萊特。”他厲聲問到。
少年的聲音有着超出他年齡的沉穩和優雅,碧綠的瞳孔如纖細的水晶般美麗,卻也充滿威嚴,他有着精致的外貌,但卻從來都是一頭擁有利齒的狼。正因為如此,才會讓他無怨無愧地追随。
如實回答的話,會被射殺嗎?
如果是死在你的槍下,那也是一種幸福吧,斯雷因大人。
“是。”哈庫萊特垂下眼睛說,一如他的謙卑恭順,然後在斯雷因動怒的一瞬間,他看着斯雷因的眼睛,安然而決絕地補充,“但我不會說抱歉,斯雷因大人。”
為了你,不管要我做什麽都是有價值的。
“你——”斯雷因咬着牙,但他又怎可能真的對哈庫萊特開槍。
哈庫萊特的忠誠毋容置疑,只是他所選擇效忠的對象不是艾瑟依拉姆女王。
管道房裏的一塊地板突然動了動,挪開後,兩個穿着火星軍制服的士兵爬上來,他們向斯雷因敬禮,哈庫萊特對他們點點頭,他們能到達這裏證明下面通道已經确定,他把存有地圖資料的便攜儀器和光學迷彩的指環交到斯雷因手上。
“斯雷因大人,你馬上就能自由了。”
斯雷因接過東西,卻沒有說話。他想問哈庫萊特,為了這次行動犧牲了多少人?還要犧牲多少人?他自己都不能确定,這樣的行動到底有沒有意義。看過那些影像,他深知外面的世界并不歡迎他,會擁抱他、接納他、照顧他,既讓他感到痛苦卻又帶給他甜蜜,讓他覺得自己還活着的人,只存在于這個牢籠之中。
即使被寵愛的代價是失去自由,他還是感到有一絲向往。
斯雷因清楚,哈庫萊特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他不會欺騙自己,但會選擇沉默。
那忠誠而恭順的目光,讓他無法加以苛責。
斯雷因最終跟着兩個火星士兵離開,哈庫萊特沒有跟上來,斯雷因并不意外。哈庫萊特和蕾穆麗娜公主做的事,和當年的紮茲巴魯姆伯爵何等相似,但是他們所做的一切卻并不是什麽偉大的理由,而是……為了他。
斯雷因最後仍然不知道應該跟哈庫萊特說些什麽,他沒有辦法馬上原諒這種行為,但是在這裏與哈庫萊特說什麽都沒有用,他應該先去見蕾穆麗娜公主。
哈庫萊特單膝跪下,像騎士恭送他所侍奉的主人。
确認斯雷因已經離開後,哈庫萊特從褲袋裏拿出一個扁平的盒子,打開後裏面是注射器和一小瓶腎上腺素。掩護斯雷因離開時,他就知道自己中了槍,血已經滲透了他整個背,但還是一直堅持守護他來到這裏。哈庫萊特給自己注射,腎上腺素不會讓他的傷口有任何好轉,只是相當于使用興奮劑麻痹痛楚和暫時提高身體機能。
他想界冢伊奈帆很快要追上來了,這座監獄裏都是攝像頭,能被斯雷因大人看作宿敵的家夥,一定輕易就會追蹤到這裏,他從來沒想過能擺脫界冢伊奈帆,正如他向蕾穆麗娜公主要求的,他只是想争取時間。
哈庫萊特躲在門後,聽着外面的腳步聲,本以為界冢伊奈帆會帶着一隊衛兵趕來,但意外的是只有他一個人腳步聲。他對此有些迷惑,竟然沒發現身邊的門把在自己轉動——這是因為有人從外面轉動把手。
門突然被推開,對方很篤定哈庫萊特就在門後,哈庫萊特被門板猛烈撞擊面部,力度之大讓他感覺鼻骨都要粉碎,只得狼狽退了幾步,而伊奈帆已經趁機進入管道房。伊奈帆并不算高大,面對比他要高出不少的哈庫萊特本該對他不利,然而他卻把這化作了自己的優勢。
他俯身向前,因為身高的關系,他能從哈庫萊特視線下方不容易被發現的角度靠近他,伊奈帆正面攔腰抱住哈庫萊特,沖撞加上助跑産生的力量足以把哈庫萊特撞飛在牆上,趁着哈庫萊特背後傷口吃痛而無法站起,伊奈帆改為從後方以手臂勒緊他的脖子。
“會面室裏對我開槍的是你吧。”伊奈帆說。
伊奈帆極有技巧地壓住哈庫萊特脖子上的氣管和動脈,要害被制而且失去重心,哈庫萊特的掙紮變得力不從心。但伊奈帆并不知道他注射了腎上腺素,興奮劑能減輕痛楚的同時刺激心髒,哈庫萊特猛然爆發,手肘連續猛擊伊奈帆腹部。伊奈帆措手不及地洩了力氣,馬上就被轉過身的哈庫萊特揪起他的衣領,仿佛回敬他似的把他往牆壁狠狠扔去。
“真可惜那一槍沒能殺了你。”哈庫萊特吐掉嘴裏的血,惡狠狠地回應。
胸腔一陣劇痛,不知道肋骨是不是斷了,伊奈帆捂住傷處咳了起來。哈庫萊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大步走向伊奈帆,并借助體格優勢将他從地上提起來。看到這個人他就會想起斯雷因大人脖子上暧昧的痕跡,光是回想起來都會讓他心髒灼燒般發痛。
有着謙順個性的青年仿佛要失控一般,大聲質問:“你竟然在斯雷因大人身上留下那種痕跡,你對他——”
“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和你沒有關系。”界冢伊奈帆平靜地與他對視,從僅剩的右眼裏也能輕易看出他的不屑。這樣的回答比直接承認更讓哈庫萊特憤怒,因為伊奈帆的話等同于把哈庫萊特隔絕在外。
簡直就是在宣言,我和斯雷因之間沒有你插足的位置。
憤怒讓他失去了冷靜,當他腿上傳來一陣劇痛而不得不松開伊奈帆時,他才發現對方捂住胸口的動作不是因為受傷,而是為了掩飾拿出武器的動作。他開槍又快又冷靜,那一槍直接打在哈庫萊特的股骨上。
擺脫了束縛的伊奈帆把槍口抵在哈庫萊特額頭上,剛射出一枚子彈的槍口還是燙的,哈庫萊特卻笑起來,不能殺了伊奈帆很遺憾,但是有這點時間,斯雷因大人已經逃出去了,接下來就交給蕾穆麗娜公主……
“知道我為什麽一個人來嗎?”伊奈帆突然問道。
哈庫萊特拒絕回應,他不想跟這個人說話。
“你完全沒發現嗎?火星暗殺者也盯上了這次會面,他們的目标是斯雷因。”伊奈帆說,“在會面室的時候,有人兩次瞄準他開槍。”
哈庫萊特愕然地擡頭,震驚地看着面前年輕的地球軍少校。
“你們要帶走斯雷因并暗殺公主,而火星暗殺者則要殺掉斯雷因并保護公主,我想蕾穆麗娜的計劃裏沒有這個。”伊奈帆收起了槍,并不打算殺他,“我給你一個忠告,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她所想象的簡單,如果我是你,我會擔心一下蕾穆麗娜公主的安危。對于與你們合作的派系那些人而言,只有利益高于一切,如果情況不利,他們會首先對擁有Aldnoah啓動因子的蕾穆麗娜下手。”
哈庫萊特深深覺得以跪着的姿态仰視這張淡漠的臉,實在是世界上最讓他感到不愉快的事。而且從對方的話語看來,雷穆麗娜公主與他精心計劃這麽久的行動好像也在這個人的計算之內,盡管很不情願,但哈庫萊特不得不承認,界冢伊奈帆所說的确實是他……還有蕾穆麗娜公主都沒有想過的。
劇痛中,哈庫萊特攥緊了拳頭,暗自想到,只要斯雷因大人能順利出去,一定……
伊奈帆才不管他有什麽心理掙紮,他平靜地轉身離開,看樣子是真的打算把哈庫萊特扔在這裏了。踏出門口的那一刻哈庫萊特叫住了他:“等一下!界冢伊奈帆!”喊出這個名字時他幾乎把牙齒都咬碎。
被叫到名字的年輕少校扶着門,稍微回過頭,光影交錯中他的臉完全不像一個少年,他的目光深不見底,光是與他對視都讓哈庫萊特感到背脊上竄過一陣涼意,他說:“我是你的話就不會浪費時間,去做正确的事情吧,哈庫萊特。”
他似乎是笑了,說出對方名字時他的語氣仿佛在挑釁,然後不給哈庫萊特任何回敬的機會,關上了門。
“報告!界冢少校,沒有發現逃跑的犯人和他同夥的蹤跡。”一小隊衛兵正好前來彙報情況。
“這裏也沒有發現。”伊奈帆若無其事地掩飾過去,沒有人會質疑他的話,衛兵們都在靜候這位年輕的指揮官下達命令。
在哈庫萊特看來,伊奈帆平靜得近乎可怕,也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麽心神不寧。哈庫萊特在會面室帶走斯雷因時,他幾乎發狂,想不顧一切地追上去把那個人搶回來。可他是唯一不能這麽做的人,他知道火星的暗殺者在女王的親衛隊裏。射向女王的第一槍來自他身後,而射向斯雷因的第二槍也是來自女王那邊的方向,當時他正因第一槍而分神,第二槍響起時他反應稍微慢了一點,如果不是斯雷因自己躲過了……
只是稍微想到這個可能性,前所未有的恐懼便如飓風掀起的巨浪般淹沒了他。
那一瞬間他自問,就這麽永遠失去他,和讓他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自由飛翔,哪一種更好?他想不出答案,這兩個選擇對他而言都是同等的絕望,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不幸。
斯雷因不在他身邊的話,整個世界都将變得沒有意義。
他用女王的安危換得斯雷因暫時的脫離,親衛隊要保護女王就必須與暗殺者糾纏,混在其中的暗殺者也一樣,所以斯雷因才能離開那裏。
“通知所有人,我将立刻解除戰備實驗室的封鎖。”伊奈帆沉靜地下令。
“界、界冢少校,難道你要啓動那個——”衛兵的小隊長震驚地問,“可是,您的眼睛……”
“沒關系。”眼睛和大腦此刻都在發出疼痛的信號,伊奈帆依然固執地堅持,“我有根據自己情況進行過調整,只要不超過限制時間就可以。”
想捉住飛走的鳥兒,他只有最後一個方法了。
能獲得幸福的幾率無限趨近于零,他在賭一個奇跡。
會面室的槍戰發生時,蕾穆麗娜已經準備妥當,她身後是一支訓練有素,并有些相同志向的火星軍人,她身旁的則是那位親自迎接過她的地球聯軍少将。盡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到了這種時候,還是會緊張,她看着面前水晶球狀的啓動裝置,遲疑着。
少将把手背在身後,看了她一眼,笑道:“怎麽了,公主殿下?難道不披着女王的外表就無法下命令嗎?您還覺得自己是假貨嗎?”
“閉嘴。”雷穆麗娜低聲喝道。
“只是提醒一下您。”少将無辜地攤手,“您也清楚之所以需要人手操控,是為了更精确地定位,您不想誤傷了那位前伯爵吧?”
這次雷穆麗娜沒有理睬他,她深吸了口氣,把手放在球體上,說道,“覺醒吧,Aldnoah!”
僞裝成衛星在軌道上運行的空間站頓時被一陣耀眼而柔和的光輝包裹,用于僞裝的普通外殼紛紛碎裂,如同星屑般飄散在宇宙之中,露出了以新型材質制造的凜然外殼,随着僞裝的剝落,整個空間站的形态也随之改變,它的外形會讓所有地球人想起戰争時降落地球,并帶來毀滅性災難的揚陸城。
只是它的體積要小得多,看上去像一枚暗藍色的花苞——美麗,但毋容置疑也同樣具備毀滅一切的危險性。這是雷穆麗娜與地球聯軍主戰派共同秘密研發的新型移動要塞,因為小巧,所以移動更敏捷,雖然可攜帶的武裝和兵力相對減少,但同時大大增加了作戰的機動性,适合用于突襲。
而這朵即将盛開在地球土地上的危險花苞裏,一臺雪白美麗的鐵甲騎兵安靜地浸泡在特殊溶液內,等待着那個有資格的人将它喚醒。
“降落!”随着雷穆麗娜的命令,這個暗藍色的金屬花苞開始加速下墜,與大氣層相遇時産生的火炎迅速包裹了它,像是這枚暗藍色的花苞綻放出了層層疊疊的熾熱紅色花瓣,交織成一種詭異卻妖豔的美感。
“目标——”主控室內,雷穆麗娜的聲音果斷落下,“日本,新蘆原監獄。”
與此同時,斯雷因終于走出了複雜陳舊的地下通道,護送他的火星軍人一個犧牲,一個作為誘餌與他分開行動。打開出口時,映入那雙碧綠眼眸中的是廣闊的大地,看不到邊際的藍天,飛鳥翺翔在長空,那自由的身姿優美動人,變成映在少年眼瞳中的一個點。
突然,腳下的地面猛烈搖晃起來,一股強風撲在斯雷因臉上,他不得不伸手按住被強大氣流吹的揚起的發絲。地面仿佛要碎裂一般龜裂的痕跡如蛛網延伸,卻仿佛被精細計算過般,在斯雷因前方便停住了。
斯雷因突然明白到什麽,他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前方。
祥和的藍天和綠地背景下,暗藍色的花苞已然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