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八章
耶賀賴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在耶賀賴心目中,伊奈帆向來是個很有分寸的孩子,雖然如他姐姐所說的總是喜歡亂來,但也總有他的道理。
不過現在耶賀賴搞不懂他到底有什麽道理對自己的建議置若罔聞,他以醫生的強硬語氣問道:“你的情況惡化了,右眼的視力在下降,你自己沒有察覺嗎?”
伊奈帆點點頭,“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還——”
“請給我加大止痛藥的劑量。”伊奈帆說,他的語氣彬彬有禮,但其實沒有讓耶賀賴拒絕的餘地。
“過度依賴止痛藥會導致上瘾,所以我說最好還是盡快……”
“不會上瘾的。”伊奈帆打斷他,非常确定地說,因為他早就對某個人上瘾了,再也沒有別的東西能讓他如此沉迷,“請不要告訴雪姐,我會自己跟她說的。”
不,你的表情不是那麽說的,你才不會告訴你姐姐呢!就在耶賀賴醫生準備繼續勸說的時候,一名護士推門進來,她看到耶賀賴醫生還在和伊奈帆說話時有點吃驚,連忙說道:“哎呀,不好意思,我還以為看診結束了……”
聽到耶賀賴醫生說沒關系之後,護士便進來拿走花瓶,笑眯眯地說:“去給醫生換上新的花束,剛剛送到的,那位患者真有心呢,定期都會送花過來。”
護士拿着花瓶離開後,伊奈帆問:“是女患者送的嗎?”
“是啦……不過不是那種事情哦!只是表達謝意的花……”耶賀賴醫生連忙解釋,說起來要是男人送的才叫可怕。
新鮮的花束價格并不便宜,如果還要保持定期贈送那花費更是高昂,不是一般人能承擔起的,伊奈帆想,這大概沒有多少人能做到。
界冢雪在外面等着,看到伊奈帆出來連忙問:“怎麽樣?耶賀賴醫生怎麽說?”今天不是伊奈帆的定期檢查時間,因為他臨時提前了檢查,她出于擔心就一起跟來。
伊奈帆安慰着姐姐,但他越是說“不要擔心”這種話,她就更加不安,因為感覺到他一直在回避和轉移重點。等着電梯的時候,界冢雪一直在想怎麽才能讓伊奈帆乖乖去安裝義眼,其實不用任何人來告訴她,她都知道弟弟眼睛的情況一直在變壞,再這麽惡化下去的話……就算是要把伊奈帆打暈了強制進行手術,她也不在乎。
她想得太入神,連伊奈帆沒有走進電梯都沒察覺,等發現時電梯門已經要關上了,伊奈帆只說“忘了點東西”就丢下她往回走了。
伊奈帆來到這一層的垃圾回收處,很容易就發現被護士換下來的花束,在那堆花束裏翻找了一會兒後,找到了竊聽器。
他查看了一下竊聽器的類型,然後放回原處,因為不确定是否會有人來回收。他乘搭另一趟電梯到樓下,在醫院大門口找到等着他的姐姐。
“抱歉,雪姐,我們回去吧。”
“我們回去吧”這句話讓原本還有些生氣的界冢雪發不起火,因為弟弟表現得很乖巧的樣子,準備好教訓他的話也說不出來了,換上了別的話題:“奈君,這個周末要去海邊嗎?叫上韻子怎麽樣?還有你的其他朋友,我們一起去海邊吧!”
“這麽突然?”
“嗯……因為很久沒有和奈君一起做些什麽呢,小時候我們不是去過一次嗎?不過因為陰天所以都沒有看到鳥兒呢。”
“海鷗的話我後來已經看到了,在丢卡利翁……啊。”
地球聯軍最年輕的高級士官發出小小的痛呼,因為被姐姐痛敲了腦門。
“那時候看的鳥兒能與跟姐姐一起看的比嗎?”界冢雪氣鼓鼓地問,其實她也并不是對這件事有多麽執着,去海邊也好,去公園也好,去超市也好,去哪裏都好……只是想争取多一點和弟弟相處的時間而已。
“雪姐。”伊奈帆不會看錯姐姐寂寞的表情,但是其他的鳥兒對他而言無足輕重,他想擁有的鳥兒只有那唯一的一只,“抱歉,今天都是周四了,周末已經有安排了,下周吧。”
“嗯,那就下周哦,說定了。”雖然與弟弟約定了,但界冢雪莫名的有種預感,能和奈君一起生活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她沒有問這個周末為什麽不行,因為奈君一定會拿各種軍務來搪塞她,而以她的權限還真是沒有辦法調查真假。
而伊奈帆也絕對不會告訴姐姐,這個周末,是女王與斯雷因會面的日子。
無期徒刑是不是比死刑更殘酷的處罰呢?死亡是一瞬間的事情,但看不見盡頭的囚禁就好像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
孤獨比子彈更可怕。
伊奈帆不來時間總是特別漫長,如果他在的話,斯雷因會覺得時間在吵架或者談話或者……其他事情中飛快度過。腦子裏都是那家夥這件事對他而已并不陌生,從俄羅斯的地球聯軍總部回來後的那19個月,斯雷因常常會想起那個被他擊中頭部的少年。
之前他就在想,那臺能令火星騎士們屢屢敗退的橙色練習機到底是誰在駕駛?他瞞着庫魯特歐伯爵偷偷浏覽過關于橙色機的記錄,驚訝地從進攻模式發現,對方還真是個既穩重又亂來的家夥,他的作戰計劃都無比大膽,然而總是能成功。
好幾次,這臺橙色機的駕駛者都在某種程度上是用自己的命在賭,世界上沒有完美計劃,數據上的不确定需要用生命去冒險。
即使身處敵對立場,也不自覺地想為對手送上掌聲,實在是太精彩了,于是無法抑制地對這個人産生好奇,他想對方應該不是正規的軍人,要是有這麽厲害的駕駛者,火星騎士肯定早有聽聞,任他們再自大都會有所提防。
但是這個人一直籍籍無名,在戰争爆發的時候卻突然崛起。于是斯雷因大膽地猜測對方是被臨時征兵的,是學生的幾率很高,那豈不是和自己差不多?只要上戰場,就會有機會相遇吧,但是想到這一點,斯雷因又有些郁悶。
因為這就意味着,他們只能是敵人。
這個無法稱之為願望的願望,竟然在種子島實現了,可惜就像自己所預料的那樣,他們成為了敵人,并且在尚未見面前,就以他被擊墜作為結束。
等真正面對面的時候,他們的形勢微妙地倒轉了,他拿着槍指着面前身穿軍綠色駕駛服的家夥,一如他先前猜想那般是個少年,鮮血從他頭上蜿蜒流下,他受了傷,很狼狽,但是面容依然端正好看,他眼睛的顏色比血還要深上一些,像某種深邃的寶石。
他認出對方的時候,對方也認出了他,在喊出“蝙蝠”這個他不怎麽喜歡的稱呼時,他詫異地看見對方笑了。
那是混合着欣賞、贊美、遺憾和嘆息的複雜笑容,就跟他當時的心情一樣。
腦海裏還回想着對方剛才的笑容,手指卻自發扳下了機扣,這一次是他先開了槍,對方在自己面前倒下時,斯雷因感到無法言喻的難受,明知道為了保險起見應該多補幾槍,就算子彈不夠,要确保這個家夥死亡還有很多種方法。
但他什麽都沒有做,自己轉身的時候,是不是抱着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他會活下去的渺茫希望?是不是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彼此都産生了悸動,才有現在的結果。
伊奈帆進來的時候,斯雷因覺得似乎很久沒見到他,忍不住問:“怎麽現在才來?”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聽起來簡直就是在抱怨。
伊奈帆老老實實地回答:“為了做好女王與你會面的準備,最近比較忙。”
他說完後,斯雷因臉上的表情仿佛凝滞了,他想自己應該是高興,因為無論如何能與仰慕的公主再次見面都是好事。盡管可能太晚了,盡管他認為公主依舊不會理解他,但她最後還是拜托伊奈帆拯救自己,那她應該是原諒自己了吧?
所以最起碼,他想抱着最後的希望在她面前贖罪。
但馬上又想起哈庫萊特冒死潛入告訴他的事,他與女王會面當天,也是蕾穆麗娜公主行動的時候,他們計劃了相當久,要把他從這裏帶走。
斯雷因陷入了當年一樣的困境,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他下意識地看向伊奈帆,他發現自己好像期望這個人能給他一個答案,或者……
另一個選擇。
伊奈帆也正面無表情地觀察着,不動聲色地問:“你好像并不是太高興?”
“不,只是……太驚訝了,公主……現在是女王了,居然還想見我。”因為對這種情況早已有準備,斯雷因謹慎地應對,他騙過太多人,到了如今撒謊也得心應手,“難道還會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他原本沒指望伊奈帆會回答的,但他居然直接就說了:“女王想把你帶回火星。”
“把這個告訴我沒關系嗎?”
“會面安排在這個周末,你遲早會知道的,先告訴你也無妨。”
“周末……”斯雷因想了想,“那是還有多久?”
“很快。”伊奈帆回答,聲音很輕,“時間對你而言沒有什麽意義吧。”
雖然很氣人,但伊奈帆說的有道理,他待在這裏根本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他連白天和夜晚都分不清。不過任他再聰明,也理解錯了斯雷因的意思,他問“還有多久”,其實是想知道能留給他們相處的時間,還有多久。
“火星……”他喃喃說着那個星球的名稱,感覺仿佛很遙遠。
“你懷念那個地方嗎?”伊奈帆問,聲音裏有一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已經快忘記了。”斯雷因說,雖然在那裏生活了很久,雖然在那裏與艾瑟依拉姆公主邂逅,但是對于那個星球,他真的說不上懷念,“回去的話……”
也是被監禁起來吧,或許女王會為他安排她力所能及的最好的環境,但是一旦不會有讓他生氣又讓他期待的探望者,會有人不厭其煩地找他下棋嗎?不管是鹹的還是甜的雞蛋卷,一定都吃不到了吧?
能給予他既疼痛又溫柔的擁抱的人,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他也是很貪心的人啊,得到一點點的溫柔,就渴望擁有全部。
伊奈帆全神貫注地等着斯雷因把那句說完,可是他沒有說下去了。而伊奈帆也罕有的、沒有追問,也許逼問一下斯雷因會說更多,但他卻沒有勇氣知道。
他換了個話題:“那天之後,監獄長跟我說自由活動的時間你都留在房間裏。”
“我不想出去。”為了掩蓋心裏的動搖,他故意補說,“我沒有違反你的什麽規定吧?”
“沒有。”伊奈帆說,“所以我只好來這裏告訴你,那個少年死了。”
“……”斯雷因沒有說話。
“我給過你保證,但是我沒做到。”伊奈帆認真地說,“對不起,不是你的錯。”
斯雷因沉默,是因為他一直逃避哈庫萊特殺害了那個少年的事,伊奈帆突然提起時,連他自己都慌了神,不知該如何回應。
此時表現出憤怒才更符合他的立場,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并不想這麽做。這明明是他的錯,他是加害者卻被當成受害者般溫柔對待,接受這充滿諷刺的道歉,這比直接辱罵他更讓他感到難受。
更讓他難受的是,伊奈帆把這當做了他的過錯。
“你被襲擊那天還發現了其他入侵者,入侵者與衛兵交火,他在撤離的過程中被流彈擊中。”伊奈帆繼續解釋,為此他确實感到內疚。
哈庫萊特他們能策劃劫獄這麽重要的事情,一定得到了強大的助力,要僞造一個不知名的少年死于意外,實在容易不過,斯雷因想,到頭來還是因為他而死的。
為了與自己見面,可以犧牲一個人的生命作為代價,那麽把他從這裏帶走,又會是怎樣的代價?他驀然想到這一點,表情不由變得深沉。
斯雷因的沉默令伊奈帆感到不安,他現在的精神很脆弱,伊奈帆不想繼續打擊他,但是也不想欺騙他,如果斯雷因知道那個少年死了,大概又會自責。斯雷因一直表現得太堅強了,堅強得超出估算,然而越是這樣,他便越是擔心,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會真的崩潰。
他從來不曾想過要真的摧毀這個人,即使內心曾經有過這樣暴烈和可怕欲望在翻滾,他仍竭盡全力地壓抑着,因為能讓他沉迷到如此地步的,一直是那個強大而美麗的身影,他不想讓他有絲毫改變。
他只是想拆除那層硬殼,但是這無可避免地要傷害他,這個人穿着那套逞強的铠甲太久了,想要剝除必須連同血肉一起,這樣會很痛很痛,但是背負着鐵甲活下去也很沉重。
他一直這麽亂來,每一步都在冒着失去這這人的危險。戰場上,他可以預估出無數種失敗後的可能性,從而選擇最優的方案,但是在情感的博弈上,成功和失敗都無法被數值化。
戀愛,原來能比戰争更殘酷。
他擡起手,輕輕觸碰斯雷因的臉頰,這次沒有玻璃阻隔在他們之間,只是指尖的輕微相觸,就讓斯雷因馬上擡起臉來。
寶石般的碧色眼眸與僅剩的右眼對視,交纏的目光中湧動的情愫那麽濃烈,想告訴對方的話語已經多得漫過了警戒線,只要有一方先開口,那些滿溢的情感便會洶湧而至,擊潰雙方心中所有不堪的僞裝。
但這最終只化作一個落在斯雷因臉頰上的、羽毛般輕的吻。
“晚安。”伊奈帆違心地說,其實恨不得所有剩下的時間都與他在一起。
他轉身離開時,斯雷因本想抓住他,但僅僅猶豫了一下,那片衣袖就從他指間滑走。
無論如何,都終将走出結束的一步。
蕾穆麗娜帶着行李與姐姐道別,她說她還是無法忍受繼續留在地球,執意要先走。艾瑟依拉姆女王想了一下,明天就要與斯雷因見面了,之後她也會動身返回火星,時間上她們姐妹沒有相差太多,輿論應該也掀不起什麽風波,于是同意了。
作為姐姐她親自把蕾穆麗娜送到穿梭機前,發動機轉動産生的強大氣流中,少女們的發絲與裙擺飛揚,轟鳴的引擎聲中,她聽見蕾穆麗娜與她道別,她微笑着說:“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姐姐。”
“嗯。”女王以為妹妹是說她們在瓦瑟重聚,沒有疑慮地點點頭。
火星的女王不知道這架穿梭機上全都是反對派的人,也不知道這架穿梭機的目的地并不是火星,而是位于地球空間軌道上一個僞裝成人造衛星的空間站。
登上穿梭機後,蕾穆麗娜脫下那身代表火星第二皇女的長裙,換上了皇族的戰鬥服裝,皮革的長靴讓她雙腿感覺到負擔,和輕飄飄的裙子不一樣,莊重華貴的皇族軍服穿在她纖細的身體上頗為沉重,讓她秀氣的臉龐都染上殺氣。
這種制式的軍服在第一次地火戰争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最後一次穿上這種制服并駕駛火星鐵甲的人是第二代的火星皇帝、炸毀月球導致“Heaven’s Fall”的元兇、她的父親——吉爾澤利亞。
蕾穆麗娜看着窗外飛速後掠的景色,不由得感嘆:我們果然是有着血緣的父女呢,父親。
位于新蘆原的監獄擁有遍布廣泛的檢測器,在強大的系統操控下,甚至可以檢測到高空的飛行器。
可是,界冢伊奈帆,你的監視範圍有多廣呢?
你可以……看到宇宙嗎?
為了此次會面的私密性,這一天監獄常住的衛兵将會被削減到最低限度,空缺的人數将由地球聯軍和火星女王的親衛隊中各自選拔一定數量的衛兵填補,這麽一來,可以由伊奈帆直接調動的人員極少,還有很多陌生的面孔,都是他沒有見過的。
伊奈帆一身标準的少校軍裝打扮,那天之後他沒有再去見斯雷因,除了給他帶去今天要穿的服裝,因為女王希望這次會面能以與朋友見面般的氣氛進行,所以斯雷因在會面時可以免去枷鎖和囚服。
他私心為他準備了一套地球士官學員的制服,拿去給斯雷因的時候他好像睡了,伊奈帆不想吵醒他,把衣服放下就走了。他擔心一旦與那人目光相觸,自己就會失控。
女王已經在會面室等候,按照流程伊奈帆會把斯雷因帶到會面室,他從心裏抵抗這麽做,這就好像要他親自把斯雷因交到女王手上。
看到換好衣服的斯雷因時,他呼吸輕微一窒,簡單的士官制服穿在他身上很合身,斯雷因原本就高挑修長,非常适合這種整潔并帶有制度意味的服飾,而這樣的衣服下的身軀卻會令人不顧一切地沉淪。
斯雷因看到伊奈帆在等着他,他身上的少校制服雖然不及之前的禮裝豪華,但是簡潔嚴謹的氣質很符合他,稍微有些冷淡的目光,竟然會讓自己想起那些耳邊的低語,羽毛般輕柔的吻似乎還留在皮膚上,弄得得他稍微有些走神。
前往會面室的路上兩人都沒有交談,出于安全考量,他們身後也有衛兵緊随。斯雷因習慣性地側頭,這不是他推着蕾穆麗娜走過的長廊,沒有窗戶也沒有炮火交織的宇宙,只能看見伊奈帆沒有表情的側臉,和冷冰冰的眼罩。
會面室到了,看守的衛兵把門打開,裏面是一個舒适的大廳,女王端坐在放有茶具和點心的桌子前,她旁邊是庫蘭卡恩,用警戒的目光打量斯雷因,房間的角落裏還有數名衛兵。
看到女王時斯雷因不禁臉頰發燙,因為想起了某次在女王面前沉溺于性愛的自己。而當時那個與他熱烈交纏的人,正衣冠楚楚地站在旁邊,想到這一點他便連向女王行禮都忘了。
“斯雷因……”女王親切地展露微笑。
槍響就是在這時響起的。
兩聲槍響幾乎同時,兩枚子彈來自不同角度,一槍射向女王,另一槍射向斯雷因。
庫蘭卡恩迅速撲倒女王,而斯雷因敏捷躲過了那一槍,他深知這意味着行動開始,他在閃躲時順勢轉身,選擇了一名動作較慢并離他較近的衛兵,斯雷因毫不猶豫地沖上去反折他的手腕,搶奪對方的武器。
轉身時他看到伊奈帆,相觸的目光再無柔情,他們又一次站到敵對的立場上。
與此同時,系統受到襲擊發出刺耳的警報,會面室陷入漆黑,緊随而來的是第三聲槍響。
這一槍,射向界冢伊奈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