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合适的人選
第18章 合适的人選
某年夏天,尚是學生的伊集院和臣,在輕井澤度假時,碰巧收購了一家溫泉酒店。掌權後,伊集院花大手筆将它拆除,重建了一棟高級溫泉旅館,命名為[時煙去]。
如今,[時煙去]已是伊集院財團高端養生服務産業的代表作。它背靠伊集院財團專業的醫療養生服務,成為不少政客富商、文人雅客前往輕井澤避暑時的優先選擇,以至于每到夏日,都會出現光有錢是排不上預約的情況。
所以可想而知,今夜在PSG酒店頂層為[時煙去]舉辦的五周年酬宴,前來參加的必然都是極為尊貴的賓客。
以酬宴為掩護,曾在厚生勞動省任職的伊集院和臣,與前任厚生勞動省大臣森山要一——這對既是前任上司下屬,又是財團掌權者與政壇大佬的組合,在密間的隐秘會面,就不會引起太多注目。
即使被記者拍到,也無法借題發揮。
這次會面,是森山要一發出邀請,随後由伊集院的助理進行安排。
助理妥貼的安排,讓森山羨慕不已,他拿着酒盞,對伊集院調侃道:“老夫以前,也曾擁有過這麽能幹的部下呢。可惜沒能留住。”
這位已經六十歲的政壇大佬,魁梧威嚴,是同年代男性中罕見的能撐起西裝剪裁的高大身材。頭發已經銀白,卻反而顯得精神奕奕,眼神更是完全沒有老朽。看似親切幽默,實際是有名的笑面虎。雖有愛才的名聲,但控制欲極強。
當年伊集院考入厚生勞動省,外界大多數人,都以為他這種行為代表放棄與長兄競争掌權之位,當時的厚生勞動省大臣森山也不例外。
森山大臣很快就對伊集院這個優秀部下寄予厚望,将他視為衣缽傳人。
為了讓伊集院徹底放棄沒有希望的家族競争、一心一意轉投政治生涯,森山對他行事作風的縱容,甚至到了一度惹出風言風語的程度。
後來伊集院辭職時,森山表面上痛快放人,實際上一直介懷頗深。
伊集院對這一點,心知肚明。
他畢竟在森山手下任職三年,早已摸透這位前任大臣的脾胃。
比如這句看似調侃的話,只要他的回答沒讓森山感受到足夠的恭敬,就會惹怒對方。但是,如果他的回答太恭敬,讓森山認為他是在劃清界限,一樣會惹怒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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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集院端起酒盞,主動與森山端起的酒盞相碰,垂眸散漫道:“您說過,世人總是一葉障目,有時候所謂一生之追求,不過是執念。我也不過是執念難消的世人。”
“哦?”聽伊集院引述自己曾說過的話,森山愉快地抿了口酒,故意說,“老夫還說過這樣的話?”
伊集院微微勾唇:“那,或許是我因為自滿,記住了為您寫的講稿?”
深知從伊集院身上看到這樣近乎親近的姿态有多難得,森山不禁哈哈大笑。
森山逐漸收斂了神情,深深看着伊集院,感慨道:“果然你是最令老夫滿意的。”
伊集院沒有回複,只是示意竹屋助理為森山要一倒酒。
因為這一句,無論他說什麽,森山都不會滿意,所以不如不說。
森山自己也明白這點,不得不在心裏真正感慨憾失良才,但也打夠了機鋒,直入正題道:“伊集院董事長這麽聰明,一定知道老夫是為何而來。”
伊集院也不含糊,迅速給出答複,冷漠道:“我猜,是為了東京都知事選舉一事。您有在意的人選?”
“倒也不算是在意,只是矮子裏頭拔将軍罷了,”森山難掩對政壇新一代的輕視,但對派系內的候選人,還是有些許維護,“不過麽,那個岸尾誠,你覺得如何?”
伊集院快語評價:“人渣而已。”
森山一愣,他完全沒想到,伊集院的态度會這麽直接,讓他措手不及,不悅都難以掩飾。
森山暗含指責道:“伊集院君現在,說話是很有底氣了。”
“您為什麽生氣,”伊集院竟毫不緊張,冷靜地看向森山,态度散漫,“說實話,您沒有看到那個更合适的人選,反倒讓我相當驚訝。”
森山皺眉:“更合适的人選?你說的,難道是小田……”
伊集院居然打斷他,細數道:“履歷完美無缺,有充足的政壇經驗,熟悉競選流程,為人正直又不失手腕,擁有打動人心的演說能力,曾是為國民鞠躬盡瘁的內閣大臣……我認為,這樣英偉的人,才更适合成為東京都知事,不是嗎?”
随着伊集院那如冰泉般的聲線一一細數出褒獎,原本立刻就要勃然大怒的森山要一,不僅陷入思索,難掩笑意,聽到最後,甚至洩露了一瞬狂喜,緊盯着伊集院的眼睛質問:“你真這麽認為?”
“當然,”伊集院端起酒盞敬向他,語氣淡漠地說,“我從未對您說謊。”
這是森山無法否認的事實。在霞關任職時,伊集院一直對回歸財團的未來規劃相當坦誠。是森山和其他人一樣,擅自以為他已經在與長兄的競争中敗下陣來,以為他所說的只是執念,沒有當真。
現在想來,他們所有人,即使如此重視伊集院的才幹,仍然是小看了他。
森山釋然地笑了笑,端起酒盞一飲而盡,隐晦道:“雖是說到了這個地步,競選可不是能倉促而行的,老夫這把年紀,恐怕力有不足啊。”
伊集院微微颔首:“您這麽有威望的長者宣布參選,必然是一呼百應。我在某借貸公司有六千萬的私賬,通過他們轉過去,算是供您啓動競選的零用花銷。随着競選活動展開,伊集院財團自然也會提供支持。”
滿意的神情沒有維持太久,森山畢竟是縱橫政壇數十年的大物,片刻後,搖頭笑道:“老夫真是沒有年輕人的血性了,遇到天上掉錢好事,總難免狐疑。”
“怎麽會?您當選東京都知事,對伊集院來說是雙贏。”伊集院冷漠地解釋完,補充道,“那個岸尾誠惹了伊集院家的人。到時候,還請您不要怪罪我,我并不是與您作對。老師。”
一聲老師喚起了森山對過往的回憶,不由地嘆息起來。
伊集院所請求的,并不是什麽大事,岸尾誠不過是個新出頭的小卒。至于雙贏,若是能當選,事實也确實是這樣。
伊集院的解釋和姿态都令森山感到滿意,于是森山放下狐疑,與伊集院就合作密談起來。
兩方下屬也都加入商議細節,文雅地厮殺争利。森山原先準備的條件,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岸尾誠,全部都要重新考慮,更費時間。
快淩晨兩點,才算敲定了合作框架。
森山一邊讓下屬給自己錘肩背,一邊大聲讓人取慶功酒來。
森山對伊集院暧昧地笑道:“是那種很滋補的酒哦。放心,老夫知道你的喜好,都安排好了。”
竹屋助理頓覺不妙,知道院長難處,想出頭代院長婉拒,還沒開口,就被院長一個眼神止住了。
這杯酒是森山的安排,代表對當年伊集院辭職的芥蒂,伊集院如果不喝,等于前功盡棄。
森山下屬捧着金盤而來,盤中是兩個波斯風格的藍寶石酒杯,裏面倒滿了不知名的酒液。
按照森山的習慣,是在高級洋酒裏加了料。
森山這個人,能力和手腕都是一流,卻有兩大毛病:一貪財,二好色。
已經六十歲的森山,不僅情人衆多,還很熱衷給年輕部下安排體驗,小道報紙都說森山家有祖傳秘方,所以這麽老了還那麽行,在女人那方面就是填不飽。
伊集院從金盤中拿起酒杯,冷淡道:“您真是一如既往的惡趣味。”
森山哈哈大笑,眼神幽深道:“這套酒杯,老夫拍下時就覺得很襯你,現在一看,果然是如此。明日老夫就派人送到府上。來。”
森山不容拒絕地舉杯與伊集院相碰,藍寶石杯身撞出清脆的聲響。
話不多說,伊集院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竹屋助理扶着自家院長走出電梯,手裏捏着那位森山大佬塞來的房卡,在走廊上猶豫停步,不知道該不該把院長往房間裏送。
畢竟院長目測都沒行為能力了,把院長送進去交給陌生女人,有種送羊入虎口的感覺。
正猶豫着,肩上的重量忽然沒了。
竹屋助理擡頭一看,院長清醒地站得好好的,頓時很佩服:不愧是當過精英官僚的人。
伊集院左右活動脖頸,注意到竹屋手裏的房卡,淡漠道:“交給你了。”
“诶?”竹屋扇了扇房卡,往院長腰下掃了一眼,推辭道,“院長,我現在沒那麽需要。”
伊集院冷漠地說:“不要就扔了。”
扔了?竹屋掏出手機準備給院長安排:“您去哪一邊?”
伊集院語氣不耐煩:“我回家。”
回家?
竹屋把房卡往西裝褲裏一塞,上前扶住他:“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先送您下去,司機就在停車場。”
從浴室出來的伊集院,渾身帶着寒意。
潦草地解決兩三次,并沒有完全消解助性酒的威力,但伊集院本來就不喜歡自己解決,何況他現在很不耐煩。
那杯酒加的大概是森山找到的新料,多出了從沒出現過的頭痛症狀。
此刻伊集院大腦傳來的抽痛,和以前連續失眠十天半個月後的抽痛一模一樣,讓他心情重歸陰郁,靈魂又暴躁起來。
人真是可笑的生物。
他才找回望月慈郎,只不過終于好睡了三晚,已經伴随了他大半輩子、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忍耐着的頭痛,竟然就變得如此難以忍受了。
伊集院沉着臉走進起居室,準備将望月慈郎抱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