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太狡猾了

第29章 你太狡猾了

伊集院按住他時,右手墊在他腦後,沒有讓他撞到牆。

不給反應時間,兩唇已然相觸。

這是個可以用純情形容的親吻,只是摩挲着,但光是這樣,已經叫慈郎難以思考。

他腦海裏唯一清醒的意識,竟然是:太近了。

伊集院的臉就在他眼前。

他大睜的雙眼,能看清伊集院那鴉羽般墨黑的長睫。

自從知道伊集院的祖父是混血,伊集院比一般人深邃的五官輪廓就有了解釋。

本就極具侵略性的英俊面龐,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簡直如致命武器。

上好的家世、容貌、能力、學識。

這樣優秀的男人,為什麽在親吻一個前科犯?

就為懲罰他說謊?

慈郎陷入迷茫。

此時,伊集院斷開親吻,撐着牆的左手用力,上身略顯懶散地微微後撤,像是不急着享用獵物的黑豹。伊集院注視着慈郎,舌尖從唇角一舔而過。

太超過了,這樣的神情。

過分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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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部溫度不斷升高,慈郎沒辦法繼續與伊集院對視,慌亂垂眸,視線落到伊集院的喉結。

太多線團,太多情感,亂七八糟地堵在他的心中,一下一下沖擊着心髒。

想靠近,可現在這樣的他是否還有資格?

三十歲的前科犯,一無所有,一文不名。

伊集院為他做了這麽多事,付出了他這輩子都還不清的金錢,別說同等回報,他沒有能力給伊集院任何東西。

僅僅是不要添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都還在跟着風早婆婆學習。

無論他們之間的感情,究竟好感是從多早開始萌生,殘酷的現實是,現在的他根本沒有能力去愛伊集院。

讓伊集院喜歡過的,恐怕是當年那個十三歲的望月慈郎,而不是現在這個一事無成的男人。

是的,伊集院根本沒有喜歡他理由。

慈郎的背靠着牆,雖然隔着足夠暖和的外套,還是感覺牆壁的涼意透過外套滲了進來,直入心底。

“我喜歡你。”

慈郎猛然擡頭,幾乎撞上伊集院高挺的鼻子。

伊集院在說什麽?

面對慈郎愕然的視線,伊集院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并不對此反應,只是理直氣壯地冷漠補充:“雖然遲了幾小時,應該在親你之前告白,但這絲誤差無需在意。”

這是告白。

他沒有聽錯。

世界上怎麽會有一個這樣的男人。

慈郎有很多話想問伊集院,他想問“你認真的嗎”,想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在個三十歲的前科犯告白”,想問“你确定你沒有弄錯”,還想問“你到底為什麽連告白都這麽理直氣壯到氣人啊,你不會真是貓變的吧”……

但這些問話,慈郎都沒能說出口,只是呆愣地看着伊集院。

伊集院冷靜道:“傻了?”

慈郎愣愣重複:“傻了?”

看他呆愣愣的,伊集院眉尖微挑,故意誘導道:“說:‘我是金毛’。”

“我是……”差點被誘騙,慈郎咬住下唇,實在是忍不住微瞪伊集院,“你。”

對上慈郎的視線,伊集院竟然一瞬勾起了唇角。

慈郎呼吸一滞,垂下視線,悶悶地說:“你太狡猾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太狡猾了。

伊集院伸手在他頭頂揉了揉,淡然的聲音聽不出半絲緊張,反而帶有明知故問的淡然,問道:“是拒絕的意思?”

一直被伊集院言語壓制着,即使再怎麽懷疑自身,慈郎畢竟也不是唯唯諾諾的脾氣,有些生氣地反駁:“怎麽可能拒絕,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喜、哈啊……”

此刻的吻,與前一個天差地別。

不止是唇。

齒。舌。

連呼吸的餘裕都沒有,就像在驚濤駭浪中颠簸,他從不知道親吻還有這樣兇猛的形式,好幾次都以為要這麽窒息過去,只得拼命抓着伊集院的肩膀。

上颚被伊集院的舌尖劃過。

慈郎瞬間雙膝脫力,要不是被伊集院摟住,恐怕已經跪落在地。

于是對自身體質的厭惡又湧現于心。

而且,這麽激烈的交鋒,自然引動了反應。

不同于幾小時前被伊集院抱在懷中,那時他們并不是緊貼對方,微有反應也沒被發現。

和那天早晨的情況也不一樣,那天早晨他雖有反應,但那是早晨的自然現象,不是對伊集院産生的。

此時,慈郎是與伊集院正面相對,又被伊集院摟近相貼。

也就是說,現在的慈郎,是處于“絕對會被伊集院發現自己因為伊集院産生了反應”的狀況,以前這種狀況,接下來慈郎必然會遭受侮辱和貶低……

即使理智上清楚伊集院是伊集院,伊集院不會傷害自己,慈郎還是無法自控地陷入應激狀态,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伊集院必然察覺到了,慈郎感覺到伊集院停下親吻,還非常細心地往後退一步,給他自我整理的空間。

這讓慈郎更加痛恨自身的無用。

他喜歡伊集院,因伊集院重新生出了渴求,也想回應伊集院的索取。

他的身體卻不聽話。

如果說身體的僵硬排斥,是因為他們都是男人,那他不至于這麽對自己生氣,畢竟他們本來又不是喜歡男人的那類取向,需要接受時間也是正常的。

但偏偏不是。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排斥觸碰彼此,同為男性這一點,慈郎連一秒都沒有介意過,一切都那麽自然而然。

結果問題還是出在他這裏,是他把別有用心的騙子,當作了值得珍惜的愛人,被長期打壓到心理出了問題。真是可笑啊。

這下子,不僅是個一無所有的前科犯,那方面還有毛病,是真真正正的什麽都給不了伊集院。

誰會想要這樣的戀人?

慈郎握緊拳頭。

伊集院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冷靜道:“你不必多想。”

他望着伊集院,卻還是忍不住想,如果時光能夠重來……

慈郎低聲問:“你,喜歡我,是什麽時候?”

是初三相遇那個時候吧,他理智地預判伊集院的回答。

卻又不免因此消沉。

他早已不是那個少年。

“是指有意識還是無意識?”伊集院這次回答得意外坦白,不再是理所當然的歪理,但帶來的震撼卻絲毫不小,“無意識,是當年那個時候。有意識,大概是你出獄那天。”

什麽?

最後這句話,讓慈郎十分費解。

因為他記得很清楚,出獄那天,他是孤身一人。

慈郎緊盯着伊集院,迫切想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伊集院沒有賣關子,而是放慢了語速繼續說下去,淡漠的語氣帶上一絲安撫的味道:“那天出門前我思考了很久。這些年,我沒有派人打聽過你的消息,因為我很清楚,如果我很容易就能找到你,那麽一旦失眠嚴重,我可能會做些什麽。所以,如果去接你出獄,我很可能會把你帶回來。

“但我還是去了,我坐在車裏,看到剃光頭的你,提着裝着所有物品的塑料袋,走出監獄大門。獄警跟你告別,我猜他說了類似‘改過自新’這樣的話,我看到你對他鞠躬,大聲說,‘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沒有犯罪。我會堂堂正正地靠自己活下去,就像入獄前一樣’。

“說實話,你的堅韌出乎我的意料。那天我沒有下車,因為我想,你應該能做到。”

慈郎緊咬牙關。

出獄那天,他沒有親人來接,離開待了四年的監獄,當然是解脫的,但更多的是與社會脫節四年後,頂着前科犯的身份,孤身回到外面世界的惶恐。

但正因為無所依靠,所以必須咬牙撐下去。對獄警那樣回話,與其說是不服氣,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

他必須堅信自己說出的話,否則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那是他此生最孤獨的一日。

他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可原來,那天他其實不是孤身一人,伊集院也在那裏。

那天,伊集院在看着他。

世上怎麽會有這種好事?這是神的恩賜,還是命運的施舍?不知道。

嘴巴卻不知為何泛苦。

繁多的思緒和情感洶湧擠壓,慈郎感覺心髒都要承受不住,像是一個被吹得太大還在繼續充氣的氣球,随時都有可能爆掉。

“雖然出了借貸公司的意外,”那冷漠的聲線,最後這樣對慈郎誇獎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Pong!氣球爆了。

他抱住伊集院。

也被伊集院擁入懷中。

仿佛世界鋪滿冰雪,唯有擁抱彼此才能存活。

這一刻,只有伊集院兩臂之間,是他容身之處。

午休醒來時,床上只有慈郎一個人。

不知道伊集院去哪了。

慈郎坐起來,不得不又一次感慨這張床的柔軟。

溫泉私院這張床,包括床上的床品,都和伊集院家裏主卧室使用的一模一樣。

伊集院挑床挑到了這種程度。

但對現在的慈郎來說,這都是嬌貴名品貓的可愛之處。

慈郎走出卧室,在昨夜吃火鍋的那間和室找到了伊集院。

矮桌被移到了正對着紙門的位置,一擡頭就能看到溫泉景致,桌面上放着一些文件,伊集院在無腿扶手椅上端坐,手裏拿着筆,時不時标注一行小字。

是在辦公吧。

慈郎站在門口看着,沒有走近。

伊集院注意到他,吩咐道:“跟外面說你醒了,他們會把午餐送來。我用過了。”

他們午休前沒有吃東西。

雖然不太餓,慈郎還是照做。前些日子的規律三餐,讓他的胃口正常了很多,配合健身,能明顯感到精神好轉,所以不敢再忽視按時用餐的重要性。

用完午餐,刷過牙,他才又走回那間和室。

紙門外,下午太陽正好,光線很明朗。

慈郎本打算就在門口坐着,不打擾伊集院。但他看到伊集院鋪開白紙和便攜筆墨,忽然意識到伊集院是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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