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點怕你了

第31章 有點怕你了

慈郎怒視着伊集院,呼吸都因不穩定的情緒而變得深重。

這個人,開什麽玩笑。

怎麽可以用那麽輕疏的态度,說出“死”這樣的字眼。

太讓人難受了。

因悲傷而氣憤,又因這氣憤而更加悲傷。

但他捂着伊集院嘴的手被摘下,落入伊集院溫和的掌心。

伊集院捏了捏他的手,用那冷漠的聲線說:“好兇。”

明明那麽一本正經地說出來的,但“好兇”什麽的,簡直是在撒嬌一樣。

慈郎內心諸多繁雜的情緒,一下子就化了空。

感覺就像是貓纏着主人的小腿繞來繞去,那無論先前怎麽對貓破壞現場而生氣,此刻也是發不出火來了,就算明知貓是蓄意賣乖也一樣。

好像在伊集院面前,他時常是這樣無可奈何。

或許不要把伊集院當作貓來看待比較好,這個人會變本加厲的。慈郎有這種預感。

但不論慈郎心裏是怎麽想,伊集院在這時,終于坦白了起來。

伊集院淡然道:“避諱談論,害怕死亡,都是人之常情。但或許就是因為避而不談,平時也不會去想,才更顯得神秘可怕。”

“從知道我的失眠症無藥可醫開始,‘死’就成了我時常考慮的問題。要說從來沒畏懼過,那肯定是謊言,但我确實不覺得‘死’有多麽值得恐懼,即使還是少年時,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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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郎憂慮地追問:“為什麽?”

伊集院卻冷靜地對他分析:“人是無法和死亡抗衡的,所有人都會死。也就是說,人的一生,從出生開始,就是在走向死亡。所謂‘人生’,就是一個人在死亡到來前的歷程。”

“與其害怕‘會怎麽死’‘何時會死’這種想了也沒有用的無聊問題,不如在必然的死亡來臨前,有效利用時間,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定期寫遺書,其實論到本質,和年度總結并沒有太大差別……”

“沒有太大差別?”聽到這裏,慈郎不得不打斷伊集院。

是的,伊集院所說的話,并不是沒有道理,正相反,這番話堪稱哲思,讓慈郎認識到對死亡的另一種看法,而且認真想想,或許是更樂觀向上的一種看法也說不定。

但讓慈郎不安的,不是伊集院這種向死而生的思維,而是伊集院話語中沒有任何涉及情感的成分。

伊集院所說的這些,都在強調“時間”和“想完成的事”。

可死亡之所以讓人恐懼,是因為它意味着對人間最徹底的告別,無法再度與親人、友人、愛人相會。而再也無法完成的事,也一定不止是工作和事業,還包括想去游玩的地方、想嘗試的食物、只對自己來說有特別意義的某個無聊的執念……

所以,遺書怎麽會和年度總結沒有太大差別?換句話說,如果一個人的遺書和年度總結沒有太大差別,那這個人過着的究竟是一種怎樣的人生?

慈郎清楚,這樣一個站在社會金字塔頂端的男人,是輪不到自己這樣的前科犯來擔憂的,在社會眼中,他的人生甚至沒有和伊集院的人生比較的資格。而且他所擔憂的內容,或許根本是伊集院并不在意的部分。

可伊集院是他所愛之人,即使可能是無謂的擔憂,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慈郎不知道該如何說清楚心底此刻濃重的不安,也不知道是否該拿自己認定的常識去否定伊集院從少年時就反複思考得出的觀念。

他想了想,選擇說起自己的事:“我在出獄後,孑然一身四處碰壁的時刻,曾經想過,就到這裏吧,或許人生已經無法再繼續下去了。因為,再怎麽努力也只是在泥潭中掙紮,曾經想要的、一度近在咫尺的理想人生和家庭已經沒有機會擁有,也不被任何人所期待,即使死去,也不會有任何人為我傷心。那個時候,我想過放棄。”

聽慈郎這麽說起,伊集院瞳孔微張,從提到死亡這個話題以來,終于有了不那麽游刃有餘的表情。

被伊集院抱在懷中的慈郎,看到伊集院這樣的表情,反而松了口氣,甚至有些開心。

慈郎情難自禁地捧住伊集院的臉,低下頭,與伊集院前額相貼,低笑道:“原來你也會害怕嗎。我剛才坐在那裏,看着你寫遺書,一想到有可能會失去你,重新變成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就已經感覺難受得要死掉了。你看,‘開心得要死’‘難受得要死’,在我們一般人看來,‘死’是和感情有關的事,這是用理智無論如何都無法克服的。就算是那時想過放棄的我,也是因為不甘心就這麽死去,滿心憤怒、悲傷的我還是留戀這個人世,所以堅持了下來。然後被你所救。

“現在的我,因為有你,雖然如果有無可避免的意外發生,我會抱有感恩的心情,遺憾卻不怨怼地離開人世,但從主觀上來說,我一點都不想死,我絕無可能理智接受這種結局,我想要更多時間。我想恢複正常,和你好好在一起。我想努力賺錢,還錢給你,給你買禮物,帶你去約會……我想努力找回自己的人生,想成為值得依靠的戀人。

“任性地說,我想看到未來某一天,你在思考‘死’的問題時,露出剛才那樣有點害怕的表情。一年不行的話兩年,兩年不行的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就算不是因為害怕失去我,而是其他東西、其他人……我都會感到高興。”

伊集院緊擁着他,一時沒有說話。

他雙手環繞着伊集院脖頸,像是将伊集院的頭摟在懷中。

等終于開口時,伊集院卻是故意壞心眼道:“其他人也可以?”

原本忐忑等待着回複的慈郎,一下沒控制住怒視伊集院:“你這只壞、唔……”

親吻結束的時候,慈郎還是在瞪伊集院。

伊集院似乎不以為然,凝視慈郎片刻,淡然道:“我都有點怕你了。”

怕他?慈郎心底一涼,僵硬地問:“……為什麽?”

伊集院的手安撫地揉上他的後頸:“因為,我發現我對你的喜歡,比我以為的還要多。”

聽到這種話,慈郎感覺面部溫度直線上升,心髒軟得像年糕,脊骨也支撐不住了似的,忍不住把整個人的重量都交付給伊集院的肩膀。

“那,我會努力讓你更喜歡我的,”慈郎看着伊集院的發梢,為了不過分洩露內心的雀躍,壓低了小聲說,“但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你知道我一直喜歡你,我卻不知道?”

聞言,伊集院毫無情調地冷漠揭露:“你眼睛藏不了任何事情,連風早都看得出來。”

啊?

慈郎有點慌張:“風早婆婆已經知道了?”

他還在想要怎麽和風早婆婆說,還在擔心風早婆婆會不會介意他們都是男性……他是有多無意識,怎麽就被風早婆婆也看出來了?

可為什麽自己卻不知道呢?

伊集院好心地沒有回答,轉而說起:“認識你時,我發現你完全沒有提到過家事,一般而言,社會閱歷不足的初中生,大多數話題都圍繞着學校和家庭,就算注重隐私,‘昨晚媽媽做了文字燒’‘起床遲被老爸罵了’之類的閑話總會有一兩句。你一直對我喋喋不休,路上看到貓狗打架都要跟我說,完全不談父母,我猜這裏面多少有些問題。”

慈郎聽得直愣,直到伊集院這麽說出來,他才察覺到确實如此。

因為家庭氛圍非常冷淡,父母都不怎麽關心他,他下意識不願意去想,在學校也不會提起。

伊集院繼續道:“有天你突然很高興地說,你父親問你最近學習怎麽樣。這應該是一般家庭中很普通的對話,你卻高興得不得了。因此我想,你可能是那種,情感受傷後,刻意遺忘,不願意想起的人。這只是我當時的猜測。要說證明的話,大概是你昨天提到‘時煙去’吧。”

這番分析,讓慈郎想起了自己曾經拼命想要忘記伊集院的事……但聽最後,慈郎有些迷茫:“‘時煙去’怎麽了?”

沒有直接說出來,伊集院只是提示道:“詩是用漢字寫的。”

漢字又怎麽?

慈郎回想那行小詩:詩酒可愛,美人可憐。時吃煙去,一息過天。

美憐。

慈郎一愣。

他完全沒注意到,這首詩包括了前女友的名字,而只注意到了時煙去。

這種程度,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了。

慈郎迷茫地說:“我也知道,我會拼命忘掉不好的事,和你決裂之後,我就拼命想要忘記你,但是高中時,我還是會時不時想起你,之前那個節目裏,大學同學也說我在喝醉後想和你和好。為什麽我看到字會完全想不到她……”

“你真的喜歡過她嗎?”伊集院看到慈郎的視線,解釋說,“我并不是懷疑你的人品,依照你的性格,肯定是沒有花心地好好和她交往。但從你對反應的排斥狀态來看,我認為她在相處中使用了手段。你想過嗎,你最初喜歡她哪一點?外貌,性格還是品行?”

雖然這樣列舉着,但伊集院實在不覺得那個女人有任何可取之處。

喜歡春日美憐哪一點?

答應交往似乎是因為孤獨,喜歡好像是相處後被引導出的自然發展,反複被貶低後已經是不太正常的情感關系,即使當時不清醒,現在也已經明白過來。

要說喜歡她哪一點,慈郎更加迷茫,努力回想道:“我不知道。或許是那次,我以為是第一次相處的那次,她的表現。她表現得讓我無法拒絕,我感覺像是在面對……”

面對你。

慈郎臉色一白,閉緊嘴巴。

聯系到之前那個大學同學說,那次京都旅行,春日美憐盤問過醉酒的他……他都對春日美憐說了什麽?

伊集院猜出了慈郎沒說完的話。

這玩笑可開大了,如果這個春日美憐是有備而來,能模仿他的言行,就說明對他有研究,至少是曾有關注。如果望月所受的苦難與他有關,想到這個可能性,伊集院冷下眼眸。

那麽現在這樣的處理,遠遠不夠。

晚餐是大廚來溫泉私院現場做的西餐,餐後他們離開時煙去,欣賞充滿節日氣氛的輕井澤,漂亮的聖誕燈飾讓慈郎心情好轉起來。

回到私院時,侍女已将全部用品都替換一新,尤其是床品,全部換過。

但泡完溫泉入睡時,伊集院抱着慈郎,卻遲遲無法入睡。

“怎麽了?”察覺伊集院渾身不悅的氣氛,慈郎擔憂地問。

伊集院冷漠道:“你先起來。”

被伊集院放開的慈郎坐起來,離開床。

然後伊集院也起來了。

伊集院站在床邊,看着床。

這畫面太過詭異,慈郎打破沉默:“……哪裏不對?床不舒服?”

“嗯,”伊集院動手掀床單,“有東西。”

有東西?!

慈郎一瞬間想到了鬼怪奇談,還有商戰暗殺之類的驚悚畫面。

但床單下是潔白的軟褥,沒有任何異物。

伊集院掀開軟褥,下面是另一層潔白的軟褥。

慈郎扶額,無論多少次他都還是想感嘆,這貓真難養,不是,這床真的軟。

伊集院掀開這層軟褥,終于在床墊上,發現了膈應他的東西。

一個大概是侍女用來別住領口的曲別針。

而且是好好盤着的并不是拉開的曲別針。

理論上,隔着三層軟褥,它是不可能被察覺到的!

伊集院冷冷地盯着曲別針。

慈郎真誠地招呼伊集院:“豌豆公主,別看了,一起鋪床。”

作者有話要說:*伊集院貓貓是金瞳黑貓!是深淵領主!慈郎:是豌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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