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伊集院Haru

第48章 伊集院Haru

四月下旬,蔓越莓新鮮上市,甜品店的法國大廚兼老板,經過反複嘗試,以蔓越莓為主題設計了三款新甜品,請店內員工試吃。

一款可露麗,是在頂部點綴了混合幹燥蔓越莓的草莓果醬;一款大量使用蔓越莓果醬和新鮮蔓越莓的慕斯;還有一款蔓越莓可麗餅。

酸甜可口的食感自不必提,每一款甜品都漂亮得足以登上西點雜志,年輕員工們都拿出手機來拍個不停,在老板允許下,帶着小火過的店名标簽發布到社交平臺上,算是變相的預先宣傳。

介紹慈郎來這打工的高尾君,是美大的大學生,學的是服裝設計,日常穿搭都很時尚,也很喜歡發自拍,加上學校本身偏西化的熱情大膽風氣,他的社交賬號在同校生中人氣很高,屬于熱門素人帥哥博主那一類,因此老板特別囑咐要他發布前好好修圖。

高尾君邊發邊大喇喇地抱怨:“最近店裏終于不大排長隊了,這些照片發出去,又要變成ins打卡聖地了啦。”

老板一巴掌拍上他腦袋,用流暢了很多的日語說:“哪有當着老板的面說這種話的,也讀下空氣啊你這個心大的KY。”

被法國人用日語罵日式的不讀空氣,這件事好像很戳高尾君的笑點,他笑到哀鳴說肚子疼,讓大家都只能囧囧地看着他。

因為高尾君是個心大但善良讨喜的家夥,所以最終也沒人真對他生氣。

只是一些女性員工,知道慈郎和高尾君關系很好,借此半撒嬌地對慈郎說:“中村桑,你要好好管管高尾這家夥啦!”

在甜品店使用[中村和也]這個化名的慈郎,聞言很是無奈,他的下半張臉都被口罩遮住,不過能看到微彎的眉眼,笑了笑說:“我可拿他沒辦法呀。”

高尾這孩子心大的程度可不是一般二般。

光是知道慈郎身份,還無視那些報道,毫無芥蒂地與他來往,為他保守身份秘密,還給他介紹工作,就足以讓慈郎既感謝又擔憂了。

相處到現在,慈郎也明白了一點,高尾君不是全然沒有防備心,就是純粹憑感覺做事,覺得慈郎是好人就幫忙,覺得店裏氣氛好就心直口快……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相當我行我素,或者說是自我中心,不那麽在意外界、他人眼光。

通常而言,在國內這種異常強調順從集體的社會環境,高尾君這麽自我的個性,很容易遭受非議,不過或許因為高尾君還很率直熱心,不是那種不考慮他人的類型,所以即使一開始印象不好,相處久了就能明白這家夥是個好人。

——雖然這是需要一段時間相處才能扭轉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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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慈郎還挺羨慕這種“有話直說”的勇氣。

高尾君聞言沖過來,趴在慈郎背上,對說話的女生擺了個鬼臉,玩笑道:“喂,不許挑撥我和中村大哥牢不可破的男人友情!”

女生故意翻了個白眼,也玩笑道:“什麽男人友情,是你單方面牢不可破地黏着中村桑吧!”

“才不是呢!”

“就是就是!”

慈郎聽着這有來有往的對話,微笑不語,不摻合年輕男女的熱鬧。

他可是有家室的年上者,他很有自覺的。

店裏的人也知道慈郎和那位“大小姐未婚妻”有多恩愛,今天老板特地把三款甜品都留了一份打包給工作認真的慈郎,因為慈郎之前提過等新品出來要買一份給她。

說到甜品,慈郎也為這三款甜品的賣相驚豔,他拍了照,只是存在手機裏,沒有發到網上。

他這樣的長相,即使每天都帶着口罩,也難免被人搭讪,不管是上課私塾、甜品店還是通勤路上,總有男男女女向他搭讪,想要他的社媒聯絡方式。

對此,慈郎總借口說自己不喜歡社交媒體,沒有注冊任何賬號,委婉拒絕。

迄今為止,他的網絡身份和現實身份都隔離得很好。

其實一開始并不是有意識這麽做的,最初注冊ins賬號時,因為只能用英文字母和數字起名,他想到和自己的姓氏有關的單詞moonlight,然後又想到伊集院的名字和臣(Kazuomi),不知為何聯想到了月光照在紙(kami)上的畫面,遂就此起名為“MoonlightKami”,性別選擇為女性。

後來被花田清老師關注,多了很多粉絲,有人開始讨論這個名字,慈郎才意識到,因為kami也是“神”的讀音,所以這主頁名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中二病沒好全的年輕女性……

當時慈郎還特別發了條ins解釋了一下,結果粉絲們為故意逗“她”反而都開始用kami來稱呼,把慈郎鬧得哭笑不得。

正好不久後,他完成花田清老師邀請的工作,畫好了花田清老師新繪本附贈小冊所需的故事,他向花田清老師交稿後,很快獲得老師的肯定,将稿件轉交到新繪本的出版編輯部。

即使只是附贈小冊,也牽涉到酬勞和授權的合同問題,商談合同是必經的流程。

因為只是個沒有名氣的新人,出版編輯部派來的,不是花田清老師的擔當編輯,而是一位新人編輯。

這位姓武內的新人編輯,在看過稿件後,很看好慈郎的未來成長,她特地做了功課,想和慈郎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結果一直以為慈郎是女性的武內編輯,初見面吓了好大一跳。

不僅因為慈郎是男性,而且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被魔女騙了的“望月慈郎”,還因為那天伊集院堅持讓慈郎帶上竹屋助理和藤原助理,竹屋助理負責交涉,而東大法學院畢業的藤原助理則負責核對合同條款。

別說武內編輯,就是慈郎自己,都對這個過于豪華的陣仗感到無所适從。

不過,很顯然帶上兩位助理是正确的選擇,因為面對伊集院財團兩大金牌助理的威壓,武內編輯竟是毫不怯場,在商言商,不帶情緒地問慈郎是否願意用本名進行繪本創作。

她很冷靜地分析說,這麽做能夠獲得最好的營銷推廣效應,只要說是“望月慈郎出獄後創作的繪本”,很多人,即使從未接觸過繪本,都會出于好奇來看,如此一來,他就天然擁有比其他繪本作家更廣的受衆,搞不好會一炮而紅。

但這麽做的負面影響也是存在的,那就是不管慈郎畫得多用心,都會有人戴着有色眼鏡、聯系慈郎的過去歷史,來看待他的作品。

慈郎當然是拒絕的。

他這時才後知後覺,原來從注冊ins主頁開始,他的潛意識裏,就希望抛開本體身份,只想讓自己的作品受到大家喜愛。

而他本人,永遠不想再次受到社會關注,無論好壞。

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在任何媒體上看到自己的本名。

當慈郎表達清楚意思後,武內編輯卻也立刻接受了他本人的意願,并據此提出了她的建議,她認為慈郎應該取一個筆名,并将ins主頁名與筆名同步,顯得更正式。如果不願意被媒體注意到,那麽可以用男女都能取的中性名字,進一步混淆性別。

這個建議正合慈郎的意思。

最終,花田清老師新繪本的附贈小冊創作者,新生代繪本畫師——伊集院晴,憑借附贈小冊橫空出世,不僅在讀者中獲得了人氣,還得到了不少業內人士的肯定。

而伊集院晴的ins主頁,更名為和筆名同步的“IjuuinHaru”,也迅速上升到本國繪本畫師粉絲最多的第十六位。

附贈小冊所繪的,是貓&狗系列的新設定,畫的是一只被棄養而流浪街頭的金毛狗,在繁華的東京都市,遇到了一只街區首領的野生黑貓,一貓一狗搞笑又溫情的相遇相知故事。

在知名閱讀網站,花田清老師新繪本,因為觸動人心,自然獲得了高分評價,但有不少留言給附贈小冊的故事也添加了好評。

其中,獲得多人點贊的讀者評論有:“是個細細品味極為孤獨,卻又不禁讓人感受到溫柔的小故事”、“以貓和狗的形象創作,但究其內核,繪者是将極致孤獨的碰撞描繪成了溫情的東京夜色”。

受限于附贈小冊的篇幅,故事戛然而止,沒有繼續展開,很多讀者期待看到後續,不僅在網絡上給慈郎留言,還有不少讀者寄信給出版社要求單獨出書。

于是,出版社很快做出向慈郎邀稿的決定,将這個附贈小冊的故事擴展完整,單獨出繪本,武內編輯抓住機會,就此成為慈郎的擔當編輯。

慈郎從此過上了雙重身份的生活,在網絡上,“她”是新生代繪本畫師[伊集院晴],其他時間,他是望月慈郎。

他希望這種情況能就這樣持續下去,現在的一切對他來說已是過于美好了,他不想要有任何改變。

“啊,啊,肚子痛,”被大廚趕出後廚的高尾君,懶散地趴在櫃臺上說。

慈郎一邊給顧客找零,一邊笑道:“誰讓你笑那麽誇張。”

“我是受傷了,”高尾君捂着肚子說,“大哥,我心靈受傷了啦。”

已經習慣被高尾君叫大哥了,慈郎還是忍不住吐槽:“你的心靈原來是裝在肚子裏的嗎?”

高尾君fufufu地笑起來。

有堂食的一男一女兩位顧客,手機開着視頻看電視節目,音量很大,被店員提醒還很不耐煩,因為那位男性顧客花臂墨鏡,看上去就是很不好惹的客人,老板不想惹麻煩,正好現在顧客不多,大家也就只能耐心等待他們吃完離開。

此時,他們手機傳來的旁白背景音,證明這是當下最具話題性的電視節目,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才策劃想到的主意,它的主要嘉賓是:競選東京都知事失敗的岸尾誠,和之前堪稱岸尾誠狗頭軍師的春日美憐。

這是這兩個已經被媒體扒掉老底,名聲掃地,并且反目成仇的人物,在主持人的煽風點火下,當着觀衆的面,直播互揭老底的節目。

慈郎雖然沒特意收看過節目,卻很清楚,這是伊集院的手筆。

在慈郎的要求下,伊集院現在處理岸尾誠和那個女人的事,都不會對他隐瞞。

慈郎也想過,自己不主動去處理這件事,反而把一切都交給伊集院,會不會太狡猾了?雖然說實話,他只想把過去的事都忘掉,真要他處理,面對一個政治家和一個說謊成性的話題人物,他也不知該從何入手。

但伊集院卻說:“我玩得很開心。”

于是慈郎的擔心完全轉移到了另一個方向,他現在只擔心伊集院有沒有玩過火,只要沒過火,其他怎麽都好。

他感覺自己像是明知把貓放出去,貓就會在花園裏撲殺小動物,卻縱容着貓,給貓找正當理由(“這次殺的是老鼠”)的飼養者。

高尾君也聽到了電視旁白,忽然對慈郎感嘆:“話說起來,我還是覺得大哥你好厲害,真男人。”

“什麽?”慈郎不明所以,“生病了嗎你?”

高尾君壓低了聲音:“就是那個啦,那個女人啊,之前便利店打工的時候,他們那幫人,主要是山田那個壞家夥啦,他們故意把那個女人為那個男人拍的宣傳海報,貼在店門口。他們都是那個街區土生土長的混混嘛,我當時剛去,也不敢得罪他們,還擔心你會生氣。但是大哥你,你就跟沒看到一樣!他們貼了好幾天,最後還貼到了收銀臺上,你都照常收銀找零,超男人的有沒有!我從那時候就覺得,你比那些動不動就想動拳頭的混混厲害多了!”

慈郎聽懵了。

他回視高尾君,誠實道:“那個,我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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