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5)
第22章 (5)
風煦微開了約莫半個小時,臨街停了車,從後座找了個帽子戴上,鎖了車,帶憐江月走過了兩條街,到了一條人多,車也多的馬路上。
憐江月左右一看,馬路兩邊都是夜店酒吧,霓虹招牌清一色的冷色調,英文名字老大,中文名字縮在一角。整條馬路要屬兩家面對面開着的夜店人氣最旺,門口排着彎彎曲曲的長隊。一家叫NEW,一家叫OLD。風煦微往NEW擡了擡下巴。憐江月瞅着那長隊,說了聲:“這我們要排到猴年馬月?”
風煦微沒什麽表示,憐江月思忖了一番,說:“現代人的生活不是在網上搶點就是在現實裏排隊,排吧。”
風煦微聽笑了,眼看憐江月朝着那new門口的隊伍尾端找去,他喊住他,拉着他就和他走到了new的門口。
門口有兩個壯漢守門,風煦微稍擡起帽檐,朝他們露了露臉,那兩個壯漢就給他們放行了。
憐江月眨巴眨巴眼睛,說:“和好萊塢電影裏演的一樣。”
風煦微笑着說:“那可不是,不然怎麽說是國際化大都市?得和國際接軌啊。”
憐江月發現,這夜店裏頭的布置裝潢,燈光特效,音樂也全都很“好萊塢”,很“國際化”。走廊兩邊全是塗鴉畫,燈光閃得厲害,音樂特別大聲,連地板似乎都被震得一彈一跳的。店裏有卡座,圍着吧臺也有一圈座位,不過座位上都不見人。舞池裏擠滿了人。
憐江月和風煦微幾乎是被人擠進舞池的。舞池的高處懸挂着幾只金屬鳥籠,一些年輕的女孩兒穿着銀色的緊身衣站在鳥籠裏跳舞,手腕和腳踝上帶着不停變換顏色的镯子。這舞池裏充斥着香精混着汗液的氣味。憐江月一時适應不過來,打起了噴嚏,他看了看邊上的風煦微,這一路走進來,他一直在低着頭按手機,周圍的人實在太多了,燈光又暗,憐江月怕和他走散了,就一直拉着他的衣角,走到靠近DJ的地方了,風煦微才把手機收了起來。
音樂太吵了,憐江月指指天花板,挨在風煦微耳邊大聲和他說:“這不是給米給米給米啊!”
風煦微就對他笑,沖他打了個“等一等”的手勢。店裏依舊在播着沒有人聲,只有各種聲音特效的電子樂,男男女女們忘情地扭動身體,歡呼雀躍。憐江月被撞來撞去,身體被迫跟着別人舞動的節拍搖擺了起來。風煦微笑着看他,他也被人撞得輕輕搖擺起了身體。紫色和藍色的燈光交替跟着節拍,所有人的臉跟着忽明忽暗。憐江月忽而看到一朵紫色的煙花在風煦微的臉上炸開,他伸手摸了摸,風煦微豎起了手指,大聲喊:“你聽!”
電子音樂裏出現了人聲。
Gimme, gimme, gimme ...
風煦微笑着拍了下手,拉着憐江月的衣領,和他說:“給米!”
他和DJ揮了揮手。DJ看到他了,也朝他揮了揮手。憐江月拉過風煦微的衣服,問他:“這也是你師父帶你來的?”
風煦微哈哈大笑,燈光特效變了,一個個紅色的光圈在舞池裏旋轉。音樂節拍還是很強烈,音樂裏的歌聲像是游蕩在室內的回音。一個指環大小的紅光圈落在了風煦微的下巴上,顯得他的臉更白,顯得他的嘴唇很紅。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着。
忽然之間,憐江月感覺風煦微的呼吸聲蓋過了那音樂的聲音,他身上的氣味蓋過了汗液和香精,酒精混雜的氣味,他實在很想抱住他親一親他。他就掀開了風煦微的帽子,捧住他的臉親了他一下。這一吻親下去,憐江月和風煦微眼睛對眼睛看了看,兩人幾乎同時向對方靠近,嘴唇又碰到了一起。
音樂裏的人聲漸漸輕了,跳舞的男女們還在喧鬧,憐江月拉着風煦微往外擠,經過廁所時,風煦微拽了他一下,憐江月回頭看他,卻搖了搖頭。兩人都笑了,他們往外跑,一口氣跑出了夜店,跑回了車上,急急忙忙往後排擠去。
憐江月的心跳得飛快,他抱住風煦微,總想親他,總是親不夠,風煦微身上哪裏他都想親一親。他就從他的額頭親到了他的下巴,親到他下巴上微微凸起的疤痕時,憐江月心裏一陣難受,就把風煦微抱得緊了些。
風煦微坐到了憐江月身上,摟住他的脖子,摸着他的頭發,他也很想親一親憐江月,可稍一動作,腦袋“磕”一聲撞到了車頂。憐江月就往下滑了些,好讓他坐得舒服些,手護住了他的後腦勺,這下憐江月自己的膝蓋頂到了車椅座上,胳膊撞到了車窗上。風煦微聽到了,也開始調整姿勢,也想讓憐江月坐得舒服些。兩人就這麽在車上不是撞到車窗,就是打到椅座。憐江月的手伸進風煦微的衣服裏時,後腦勺重重撞在了車門上,發出很大一聲響。風煦微沒忍住,笑了出來。他稍直起了身,和憐江月分開了些,揉着眼角好笑地看他。憐江月摸着後腦勺,搖着頭,也笑了。風煦微從他身上下來了,憐江月也恢複成了坐姿,兩人肩靠着肩,坐在一起。
車外不時有人經過,有人往車裏看,有人滑着滑板咻地過去了。他們就靜靜地坐着,靜靜地看着路燈灑在車前玻璃上。路邊的槐樹彎着腰,風輕輕吹動它的枝葉。
憐江月時不時摸一下風煦微的手指,風煦微時不時用指腹摩一下他的手背。
半晌,風煦微問道:“你在想什麽呢?”
憐江月起先沒回話,後來,他的肚子叫了一聲,風煦微樂不可支,提議:“吃燒烤去吧?”
憐江月摸着肚子,小聲說:“我想吃炸醬面。”
風煦微拍了他一下,坐直了,瞪着他:“三更半夜的,炸醬面?我給你做,還是你給我做?”
憐江月不太意思地笑了笑,風煦微嘀咕着爬去駕駛座,憐江月就爬去了副駕駛座上坐好。他打開面前的手套盒翻了翻,裏面就只有汽車保險和駕駛證。
風煦微說:“誰會在車上放安全逃啊?”
憐江月拍拍胸口:“你還會讀心?”
風煦微一看他:“何止啊,我還會讀影子。”
他這麽一說,憐江月在車上找起了自己的影子,就看到他的影子縮成了很小的一團,被他踩在腳下。憐江月就說:“我就說它現在挺好吧,它很聽我的話,你就放心吧。”
風煦微的神色凝重了些,嘴巴張開了,一看笑得很開心的憐江月,卻是欲言又止。他把車開出了停車位。
三更半夜的,确實沒地方給他們吃炸醬面,憐江月的肚子又叫得越來越厲害。他們就只能就近找了家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買了些泡面,茶葉蛋之類的吃的填肚子。
坐在便利店裏吃泡面時,憐江月又提起了張元壽的事,他道:“張元壽是八七年突然去的甘肅,算一算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法醫說那兩具人骨得有三十年了,不會真和張元壽有什麽聯系吧?”
他回憶着:“那個稍大一些的骨架,我看頭蓋骨上好像有傷,但是他的頭一大半還埋在地下,我也沒法看得很仔細,而且我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那個小一些的,像是女人的骨架,有三根肋骨是斷的。”
風煦微說:“這事我回頭找人打聽打聽。”
憐江月就擦了擦嘴巴,出神地看着風煦微,說道:“風煦微,你對我真好啊。”
風煦微喝着可樂,翻了翻眼皮,嘴角微微翹了起來,沒搭理憐江月。
憐江月又說:“不過我不是因為你對我好,我才這麽喜歡你的。”
風煦微笑了出來,肩膀亂顫着,頻頻眨眼,連連點頭,說:“是是是,你不是回報型人格,我知道了,知道了。”
憐江月也就沒說話了,也不吃泡面了,光是看着他。風煦微擡了擡眉毛,不客氣地問他:“你又瞎琢磨什麽呢?”
憐江月道:“我在想,憐吾憎和你師父第二天去沒去成動物園。”
他一笑,說:“我們去動物園吧!”
“現在?”
“對啊,你困了嗎?”
風煦微搖了搖頭:“現在動物園都關門了。”
“那不正好!”
憐江月一想到這麽個主意,恨不得立刻就跑到動物園門前,他三兩口解決了泡面,抓起可樂,拉着風煦微就跑出了便利店。
到了馬路上,他左看右看,抓耳撓腮,這動物園要怎麽去,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風煦微給他指了路:“走東直門吧。”
憐江月笑着用力點了點頭,喝完了可樂,把玻璃瓶子抛進了附近的垃圾桶,原地一跳,踩着垃圾桶邊沿,蹿到了路邊的一棵柏樹上,望見東直門站的地鐵路牌了,就往樹頂爬去,從柏樹上跳到了一幢居民樓的樓頂,回頭一看,風煦微跟上了。
憐江月道:“你帶路吧。”
風煦微環視四下,馬路上車來車往,燈火璀璨,城市未眠,卻不見行人,天上,夜幕沉沉,黑茫茫,星月無蹤。他和憐江月站在六層高的房屋樓頂,遠近再看不到第三個人了,他忽而也有些興奮,一搓手,道:“那你跟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