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還情篇

聞漠指着謝霜儀道:“他發脾氣,說自己不好看。”

謝霜儀用眼神警告聞漠:別亂說!

聞漠假裝沒看見。

寧蘭打量着謝霜儀的模樣:“這還不好看啊,鶴骨松姿,美如冠玉,公子漂亮着呢。”

“阿蘭你在誇誰,我嗎?”蕭遠展擡着湯進來。

“你可要點兒臉吧,誇你做什麽?”

寧蘭和蕭遠展落座,蕭遠展道:“誇你夫君好看啊。”

寧蘭紅了臉:“不要臉,誰是你妻子了?”

蕭遠展一臉理所當然:“遲早會是。”

這個屋舍只有兩間屋子,寧蘭和蕭遠展一間,謝霜儀和聞漠一間。謝霜儀和衣坐在床上打坐,聞漠翹着二郎腿睡在裏面。

聞漠道:“你說他們這小日子過得挺好的,怎麽一個成了怨鬼,一個魂魄被鎖在珠子裏?”

“不知。”

聞漠打了個哈欠:“你不困啊,加起來兩天沒休息了。”

“不累。”

翻了個身,聞漠繼續問,“你說寧蘭一女子,但他用男子的屍體行動時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別扭。你想,若是你突然進入一女子屍體,肯定會覺得別扭。”

“許是在珠子裏待久了,已經不介意身體是何性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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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道理。”聞漠想起今天寧蘭和蕭遠展相處的感覺,挺幸福,“謝霜儀,你們修仙之人能不能成親?”

“可以。”

聞漠爬起來,盤着腿坐在謝霜儀身邊:“那你有沒有想過成親?”

“沒有。”

“為什麽?”聞漠有些好奇,“你本事又好,長得也好看,愛慕者應該不少,你就沒點想法?”

“沒有。”謝霜儀受不了他一直講話,有些煩了,“安靜,別煩。”

“不說就不說,睡覺。”忽然聽到隔壁有動靜,“有人。”

等隔壁沒了聲響之後,謝霜儀在他們倆身上用了保護符篆,開門出去,看見蕭遠展身前跪着幾個人,最前面穿着青衣的人雙手遞上一封信:“将軍,”

蕭遠展拿起信的時候往謝霜儀兩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什麽都沒有。打開信一目十行看完,捏在手中,松開手,信碎成粉末,被風吹走。

“皇兄怎麽說?”

“邊關之事事關重大,關乎我大璟國國運,人選尚未确定,且目前朝中沒有得力的将帥可帶兵出征,皇上…看意思是想讓你帶兵出征。”

蕭遠展雙手負在身後,看着緊閉的房門。寧蘭被他打暈,昏迷不醒。蕭遠展一揮手,跪着的人便施展輕功,幾下消失不見。

聞漠看着蕭遠展道:“這蕭遠展有點兒本事啊,剛才他是不是察覺到我們了?”蕭遠展看這邊的眼神過于肯定,聞漠還以為被發現了。

蕭遠展還沒有走遠,轉頭淩厲道:“誰?”然而依舊什麽都沒有。

等蕭遠展進屋之後聞漠才敢說話:“怪不得這蕭遠展成怨鬼後我倆聯手才能制住他,凡人的時候也挺強的。”

“嗯,回屋吧。”

然而眼前的景象突然一換,時間轉為白日,寧家村前軍隊浩浩蕩蕩,蕭遠展身穿铠甲,騎于馬上,位于軍隊之首。

他沉沉地看着屋舍,寧蘭一時半刻醒不過來。他留了信,寧蘭只會以為他是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幾日之後便會将他抛于腦後。

蕭遠展架着馬轉身離去,軍隊跟着他,風吹着肅殺,為這群未來不知生死的将士送行。

場景一換,蕭遠展出兵的路上遭遇伏擊,與敵軍在一峽谷中兵刃相接,蕭遠展慌亂中救了一人,沒想到竟是寧蘭!

寧蘭一身铠甲破爛,臉上髒亂,沾着不知道是誰的血,握着刀的手流着血往下滴。

“阿蘭…”蕭遠展只有一瞬的不可思議,而後臉色變得狠厲憤怒,“你來做什麽,滾回去!”

寧蘭手起刀落殺了一人,道:“我要跟你走!”

“走什麽,快回去!”

“不回!”

蕭遠展身後有一人提着大刀砍來,寧蘭把蕭遠展往旁邊一拉,側身刀刃鋒利,将敵軍整顆頭顱砍了下來。

蕭遠展砍把寧蘭拉過來,刺死右側要舉刀的敵軍:“阿蘭,這是去打仗,九死一生,事關我大璟國存亡,我不能讓你跟着送死!”将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身為将帥,蕭遠展永遠要身先士卒,若他不能活,至少…至少阿蘭還活着。

“你看我哪裏是像來送死的!?”寧蘭幹淨利落,又殺了一人,道,“你看,我可以上陣殺敵!”

“戰場上瞬息萬變,剛才如果不是我救你,你已經死了!”

寧蘭幹脆給了蕭遠展一拳,将蕭遠展打得嘴角出血:“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在家等你的死訊!我做不到!”

進入峽谷前蕭遠展已經吩咐将士靠山壁走,先前的滾石對軍隊沒有造成多少傷亡,敵軍可能以為在這裏就能将蕭遠展全滅,派出的人不多。現在蕭遠展的軍隊已經快出峽谷了,出來峽谷就是平原。

寧蘭又殺死一人,他們已經出了峽谷了,“你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已經跟來了,就算你讓人把我拖回去我也不回!”

蕭遠展放棄了,他抱起寧蘭翻身上馬,親着寧蘭的額角:“好,那就不回了。如果可以活着回來,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寧蘭的臉埋在蕭遠展的懷裏,看不見表情:“好。”

看着蕭遠展把寧蘭帶走,聞漠道:“大璟國?這都四百多年了,這蕭遠展守着一顆裝有寧蘭魂魄的珠子守了四百多年,啧啧,感天動地啊。”

場景再一換,戰場塵土飛揚,屍堆成山。

蕭遠展在軍帳內大發雷霆:“是誰!是誰把偷襲的消息放出去的!辎重是誰燒的!給我查!查!查出來屍體挂城牆上給我風幹!”

這一守城之戰蕭遠展帶着親兵,打了三個月,守住了城,然而回到城中才知道,寧蘭失蹤了…

蕭遠展勃然大怒,将照顧寧蘭的人一個個審問,最後卻得出了放出偷襲消息,害他死了十幾萬兄弟,燒毀辎重的叛徒很有可能是寧蘭的結論。

然而戰場沒有時間崩潰,局勢變幻莫測,剛守住城門,敵軍便趁勢來襲。

蕭遠展立于城牆之上,敵軍在下叫嚣,一輛戰車從敵軍中緩緩被推出,寧蘭低垂着頭,滿是傷痕地被鎖在架子上。

看着寧蘭,蕭遠展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敵軍将領勸降道:“蕭遠展,我敬你是條好漢!大璟國氣數已盡,你們的皇帝慌忙逃竄,你們的将軍丢盔棄甲,你們的女人被我大商國占盡,你還有什麽理由站在城牆上!只要你投降,大商國将帥之位就是你的!數不盡的金銀財寶!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蕭遠展一言不發。

“你被大璟國皇帝打為挑起戰事,不顧百姓安危的好戰之徒!你被臣民誤會,萬民唾棄!你到底是為了什麽站在城牆上!”

為了什麽?

為了每天對他笑的人,為了每天給他縫衣做飯的人,為了每天在他懷裏撒嬌的人,如今…他是為了誰?

敵國将領看蕭遠展神色松動,繼續道,“我知道你喜歡寧蘭,他是大商國和大璟國雜交的賤種,只要你想要,随時都可以給你!”

寧蘭閉上眼睛,半生的奔波,只換來“賤種”兩個字,他只是想要一個家都不行嗎?

曾經他以為大商國是他的家,只要完成好下達的命令,總有一天他會在大商國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地方。不算大,剛好夠開一個包子鋪,每天腳不沾地,從早忙到晚,所擔心的只有明天能賺到幾個銅板。

後來遇見蕭遠展,他不想再做亡命之徒,他想過坦白自己的身份,可是他怕蕭遠展殺了他,他怕唯一愛的人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敢……

寧蘭擡頭,隔着城牆與蕭遠展對視,他說,對不起…

蕭遠展看懂了,他說,沒關系…

反正都要死了,黃泉路上一起走。

大商國如今還在勸降,用寧蘭威脅他,無非就是因為蕭遠展身上流着大璟國皇親的血,如果連大璟國的皇子都投于他們的麾下,剩下的城牆将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拿下。入主大璟國之後,他們便有可以安撫大璟國舊臣和百姓的象征。

蕭遠展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睜開眼時殺氣畢顯,青筋暴露。

“誓死不降!”

敵軍将領只好忍痛下達命令:“蕭遠展,必殺之!”如此将才若不能為我所用,便留不得!

寧蘭被放下,跪在地上,敵國将領對狗說話似的對他說:“蕭遠展是個豪傑,普通士兵傷不了他,但他舍不得傷你。殺了他便給你在大商國上戶籍,讓你回家。”

“是。”

“去吧。”

于是寧蘭沖入戰場,但蕭遠展的兵根本不動他,他便在戰火中踉跄着爬上了城牆,殺了城牆上的大商将士。

終于蕭遠展與他看清了對方的眼睛。周身兵器相交聲不絕于耳,濺出的鮮血鋪滿了城牆,火光四現。

寧蘭說:“蕭郎,你之前說如果可以活着回來,我們就成親,這句話還作數嗎?”

“作數。”

“好。”

只需一個眼神蕭遠展就知道寧蘭要做什麽,他們互為對方的刀槍,互為對方的盾牌,在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血路,兩道身影在殘陽下相互扶持。

敵軍将領憤怒不已,加大兵力,誓要将蕭遠展誅殺在此地!

他們突圍重圍,解散追随他們,僅剩的幾百将士:“你們走吧,大璟國氣數已盡,不要再送死了。”

幾百殘兵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将軍!”

蕭遠展将身上的銀子分給他們:“這是我最後的積蓄了,沒了,拿着躲過這陣子,以後好好活着。”

寧蘭身上唯一值錢的,只有他娘留給他的一個發簪,他拿出來:“拿去當了吧,應該還能換不少錢,聽蕭遠展的話,好好活着。”

“夫人…”

寧蘭聽了這稱呼,笑得開心:“我不是你們的夫人。”

蕭遠展摟着他:“遲早都是。”

“好,遲早都是。”

幾百殘兵全部走了,脫下盔甲,扔掉頭盔,都走了。

蕭遠展問寧蘭:“我們現在去哪裏?”

寧蘭抱着蕭遠展:“去寧家村吧,我想回家。”

“好。”蕭遠展親了一口寧蘭的嘴唇,抱着寧蘭上馬,“我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為寧蘭和蕭遠展的愛情哭泣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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