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應恨篇
這三件事謝霜儀知道了兩件,他本以為這已經是最荒唐的事了,沒想到還有更荒唐的。
李柔焉話一出,滿堂嘩然,還留下來的百姓們議論的聲音越來越高。
“難不成那個流言是真的?說胡府的後院亂得很。”
“有人說胡秉仁膝下無子就是壞事做多了,沒想到是真的。”
“之前在胡府做事的人就說胡秉仁經常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趁着胡秉禮不在進弟媳的房間,看來十之八九是真的。”
“我一開始聽到的時候還以為是亂編的。”
“是啊,我以為是寫話本的那些人亂編來賺錢的,沒想到還有幾分可信。”
“原來李柔焉真的不是病死的,是被害死的。”
“當初還有人看見半夜三更胡家兩兄弟帶着東西去亂葬崗的方向了。”
“真的?”
“那怎麽沒人說?”
“也只是看見去,沒親眼看見他們在亂葬崗。”
“再說了,胡家平時做的好事也不少,就算懷疑也不會說。”
“怪不得第二天胡家就辦白事,李柔焉過胡家門沒多久就死了,可惜。”
“這李柔焉過門有一年嗎?”
“半年左右吧,好像?”
Advertisement
“才半年?”
“慘吶…”
“誰說不是呢,年紀輕輕…”
堂上丁老爺審案多年,什麽奇怪的案子沒有見過,反應沒有百姓那麽大:“肅靜!”丁大人問胡秉仁,“李柔焉所訴之事可有反駁?”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啊!”胡秉仁連連磕頭,“大人不要被這厲鬼三言兩語就給騙了!她是病死的。”
“李柔焉嫁進胡家之前身體本來就不好。幹活不小心從從高處把腿摔斷了,要不是我們胡家心善,不忍心看她一個女子,年紀輕輕早早地不能行動,替她尋醫就診,李柔焉根本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如今死後含血噴人,還想占我們胡家的便宜!”
胡秉仁的情緒很激動,竟然擡頭面目猙獰地看着李柔焉說,“你父母早亡,沒有我們胡家,哪兒來的後面的你!如果不是看在秉禮的面上,我當初就不應該讓你進胡家的門,浪費藥材不說,如今還倒打我們家一耙!”
李柔焉冷哼一聲,對胡秉仁的話不置可否:“對,我的腿是你胡家治好的,我也一直很感激你,為了報恩我不是幫你守住秘密了嗎,這還不夠?”
“什麽秘密!”胡秉仁有些慌,“我胡秉仁行得正坐得端,哪兒來的什麽秘密!你若是敢胡編亂造,兩位仙君在這裏,容不得你造次。”
胡秉禮似乎忘了,正是他口中的仙君把李柔焉帶來此處。
“哼!”李柔焉不欲與胡秉仁讨論什麽秘密,“你放心,既然答應你不會說出去,死了我也不會說的。”
“那是因為根本沒有什麽秘密!”
李柔焉不屑道:“你倒是挺會自欺欺人,我很好奇你和方曉平日裏是怎麽相處的。”
“我和曉曉情深義重,豈是你這種死後還要敲詐勒索我們胡家的爛人能理解的!”
堂上說出污言穢語,氣得丁大人道:“注意言辭!”他問胡秉禮,“胡秉禮,李柔焉所說之事你可有辯解?胡秉仁所說之事可是事實?”
胡秉禮還是頭貼在地上,發着抖回答道:“回大人,李柔焉是病死的,絕不是像她說的那樣是被害死的!我大哥說的是事實,當初為了給她找能夠治腿的大夫,費了我不少心思,我胡家的銀子就像不值錢的水一樣,天天流出去,如今她竟然…竟然如此這般不講情面,大人你要為我們作主啊!”
胡秉禮說完又是幾個響頭。
丁老爺坐像威嚴,問李柔焉:“李柔焉,既是如此,你恩将仇報欲意何圖?又有何證據能夠證明是此二人殺了你?”
李柔焉沒有回答丁老爺,而是看着胡秉禮,像是只被主人丢棄的貓一般,剛才不屑瞬間變為可憐:“胡秉禮,你給我說情面?你敢看我嗎?”
胡秉禮頭貼在地上,腦袋轉動一個小角度,餘光瞟一眼李柔焉之後立刻擺正身體跪好,更加貼近對面,身體發抖的痕跡更加明顯。
李柔焉看他偷偷摸摸的作态,哪裏還有一副翩翩公子的修養?似哭似笑道:“感覺如何?”
胡秉禮沒說話。
李柔焉凄然道:“說我恩将仇報?若是我真的恩将仇報了,此刻為厲鬼,早就把他們全殺了!如今我跪在這裏,就是相信大人您會秉公處理,天下是有正義的!請大人明察,我并未說謊,也并未恩将仇報!”
“要說證據,我沒有。”李柔焉深呼吸,壓住眼淚讓自己不要那麽情緒激動,顫聲道,“但是大老爺,我一個弱女子,活着不敢報官,死了才敢在堂上對峙,這還不是證據嗎?”
“生前有苦不敢言,死後公道難道還要棄我于不顧嗎!?”這聲李柔焉說得擲地有聲,肝腸寸斷,門口的百姓一時間感慨良多。
百姓嘆氣聲四起:“唉,可憐…”
“是啊,好端端一個人,突然間就沒了。”
“那張臉真的…那麽多刀痕,死前受了那麽多苦,死後還要被懷疑。”
“她一個女子,真的有什麽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生前沒辦法,死後才敢讨公道,命苦。”
“她說的也有道理,若我變成厲鬼,肯定直接殺了那些對我不好的人。現在她還在公堂上對峙,說的話肯定句句是真。”
“依我看也是,不然成鬼來說假話有什麽用?”
“但是真的是胡家兩兄弟殺了她嗎,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誤會?人死了連是誰殺了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可能?”
“萬一是燈下黑被殺,不知道是誰殺的自己也正常。”
“可是萬一是這樣,她變成厲鬼又有什麽用?”
讨論之聲加重,丁老爺下意識想拿起驚堂木讓百姓安靜,但是現在是在胡府的大廳,只能把手掌狠拍在桌子上,道:“到底是否是此二人殺了李柔焉,本官自有定奪,容不得爾等胡言亂語!”
丁老爺問,“胡秉仁,我再問你,李柔焉所說你強迫她,可是真的?”
胡秉仁直起腰行了一個大大的跪拜禮:“大人明鑒!我與夫人伉俪情深,怎麽可能做出此等龌龊之事!我胡家雖然經商,但好歹還是讀過幾本書的,知道禮義廉恥四個字怎麽寫!”
昏睡在地上的方曉似乎還沒有清醒,李柔焉收回情緒,看方曉一眼:“這話待會兒方曉醒了你再說一遍,我真的很好奇她會是什麽反應。”
胡秉禮這時候反倒擡頭行了一個跪拜禮,沒看李柔焉,對着丁大人就是一個響頭:“大人,我兄長為人府中之人最是清楚。兄長心善,府裏有什麽事情他都是親力親為,生怕誰為了什麽受了點委屈,平時做善事也是兄長帶頭,領着我們做。他怎麽可能做出此等不知廉恥之事?”
堂下百姓這時候附和起來:“對啊,平日胡家做善事,出面最多的就是胡老爺了,他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
“是啊,為人兄長竟然去欺辱弟媳,這種事情他應該不會做的。”
丁大人再次拍桌子:“肅靜!”丁大人問李柔焉,“李柔焉,你所說的可是事實?”
“是事實,大人!”李柔焉磕了一個響頭,“我用我下輩子起誓,”
“下輩子?”胡秉仁道,“你這番血口噴人,下輩子做不了人,用下輩子起誓有什麽用!”
“我看你們下輩子才做不了人!”李柔焉爬向前,響頭一個接一個拜丁大人,“大人,他們殺我我沒有證據,但是胡秉仁強迫于我,我有證據!天大的證據!”
“呈上來。”
李柔焉放出将魔物從肚子中放出,魔物出來的一瞬間,陰冷之氣霎時覆蓋整個胡府,所有的人都在顫抖。魔物将白天的光線遮擋,胡府猶如黑夜,陰風陣陣,魔物盤旋在胡府上空。
魔物似乎對胡秉仁有好感,出來就對着胡秉仁轉圈。但胡秉仁害怕得不得了,又不敢碰魔物,只能使勁兒地縮住身體,盡可能避開魔物。
魔物看胡秉仁不理他,在大廳四周到處亂跑,似乎對這一切感到新奇。
丁老爺被突然的變故吓得雙腿發抖,差點從椅子上軟下來:“這是何物!?李柔焉,收回你的妖法!”
李柔焉道:“大人莫怕,這便是我要呈上來的證據,他不會傷害任何人的。”她把魔物招回放在腰側,魔物纏繞着她的腰,猶如稚子般依賴李柔焉,李柔焉輕拍着魔物,“乖,不怕,很快娘就讓你回娘的懷裏啊。”
魔物不動了,胡府中的陰氣散去,光線重新照進胡府。
李柔焉冷硬道:“胡秉仁,既然你不仁,我也不必替你隐瞞秘密。”李柔焉道,“大人,這是胡秉仁的兒子!”
胡秉仁大吃一驚,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是他的兒子!?
他道:“大人,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在說謊!這不是我的兒子,絕對不是!”
胡秉禮也道:“大人,這不可能是大哥的孩子!李柔焉在污蔑,在陷害!”
方曉此時似乎才剛醒,醒來就看見李柔焉那張恐怖非常的臉,尖叫着朝胡秉仁的方向爬過去,抓住胡秉仁的衣袖:“夫君!夫君救我!”
胡秉仁甩開方曉,本就驚恐難安的他對方曉臉色非常不好,但是他還記得自己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不能随便發脾氣,只得道:“夫人冷靜,莫要再叫了!”
丁大人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拍得震起,丁大人道:“肅靜!”
方曉被丁大人的官威吓得跪在胡秉仁身邊發抖。
李柔焉滿目瘋狂:“既然兄嫂醒了,我問兄嫂,你知道其實胡秉仁有一個兒子的事情嗎?”
方曉害怕得不敢大聲說話,抖道“兒…兒子?”
“是啊,可惜早已經被我化成魔物了。”她把魔物抱起來給方曉看,“看,就是他,長得是不是很像胡秉仁?”
魔物是一團黑氣,根本看不出樣貌,方曉被魔物和李柔焉吓到,忍不住發抖往胡秉仁身上靠,但是胡秉仁把她甩開,頭貼在地上,方曉重新抓着胡秉仁的袖子不敢放手。
她道:“怎麽可能!夫君他…他不可能有孩子!”
“是啊,你們都覺得不可能,可是你們怎麽能這麽确定不是?”
李柔焉看着丁大人道,“大人,我無意中知道胡秉仁原來身體有問題,根本不能讓女子受孕,所以他才會一直強迫于我,根本沒有任何顧慮!”
胡秉仁的秘密就這樣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他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握拳癱在地上發抖。
“大人!”李柔焉的眼淚在眼中打撺,但是李柔焉死撐着不讓這顆淚珠掉下去,“胡秉仁原本不可能有兒子,但是偏偏上天在他作惡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孩子,這孩子是胡秉仁在有一次強迫我之後有的。我當時非常害怕,胡秉禮與我成親之後就出門談生意,好幾月沒有回家,我根本不可能有身孕。”
“胡秉禮發現我有孕之後硬生生将孩子打死的!”
“胡秉禮打我的時候胡秉仁來了,他們關上門,把我扔在一邊,我怎麽哀求都沒用,讓他們救我。但是…但是…”
“胡秉禮這個畜生,他早就知道胡秉仁強迫我一事,他是故意讓胡秉仁強迫我的!”
“我随後…随後氣若游絲,但是這兩個畜生竟然…竟然生生将我折磨致死!”
“還把我的臉劃傷,連一個草席都不給我就這樣把我扔進了亂葬崗,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我安分守己,為何上天要這樣折磨我!”
“我變成了厲鬼,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将肚中已死的孩子煉化成魔,就是有一天要讓他親手殺了你!”
“胡秉禮你知不知道啊。”李柔焉溫聲細語道,“張文君有孕了,但是我讓胡秉仁的孩子把你的孩子吃了。”
“我要讓你們痛不欲生,悔恨終生!!”
胡秉禮卻對李柔焉的話無動于衷,此刻竟然不抖了,冷靜道:“你要怎麽證明這個孩子是我大哥的,既然我大哥身體有問題,怎麽可能到你這兒就有了?”他看向胡秉仁,“是吧,大哥,你根本沒有做過此等事情,她也證明不了,李柔焉根本就是在胡言亂語!”
胡秉仁一語被胡秉禮驚醒,這個時候不是證明他身體有問題的時候,這個時候是要證明他胡家的清白,證明他們根本沒有對李柔焉做出這種事情。
不然胡府完了。
他顫抖道:“是…正是,我承認我的身體有問題,不能讓女子有孕,這也是我唯一對不住夫人的地方,不能給她一個孩子。”胡秉仁把方曉抱進懷裏,方曉垂首在他懷中哭泣,好一副深情款款,相濡以沫的場景。
“但是我真的沒有做過李柔焉說的這種事情,大人明鑒啊!”
丁老爺審理過很多案件,但是這件案子讓他太震驚了。
看胡秉禮冷靜的樣子,與李柔焉的情感迸發形成對比,丁老爺的情感天平已經慢慢偏向李柔焉了。
李柔焉就是那個受害者。然而理性告訴丁老爺,沒有證據,李柔焉所說的一切全沒有證據。
李柔焉簡直要被他們這番夫妻情深的樣貌給惡心吐了:“胡秉仁,你知不知道你的夫人和自己的弟弟偷情啊,嗯?若你知道你可真是個人才,喜歡上別人家的夫人,還喜歡自己的夫人被別人…”
“哈哈哈哈哈哈!”李柔焉咬牙切齒,“僞君子!一家子的僞君子!”
“方曉,你也是有問題。”李柔焉忽然平靜下來,像是瘋狂前孕育的平靜,“一女侍二夫,還是兄弟,你好有本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廳前的百姓完全無法想象胡府後院竟是這樣的一些人。
“簡直畜生!”
“豬狗不如!”
“這種人不死還留着幹什麽!”
丁老爺看場面逐漸超出掌控,連喊幾聲肅靜,但是廳前還是一片亂哄哄,他對李柔焉道:“李柔焉,本官定會為你讨回公道,肅靜!肅靜!肅靜!”
李柔焉安靜下來,廳前也安靜下來。
李柔焉雙眼滿懷期望地看着丁大人:“丁大人,你說這幾項罪名,不對,那麽多項罪名,是不是要處死他們才可以啊?是不是要讓他們陪我成為孤魂野鬼才可以啊?”
丁老爺的理性和感性在糾纏,不忍道:“尚且缺乏證據,不能定罪。”
“證據?”李柔焉的眼淚沿着眼睛流下來,停在笑着的嘴角,她柔聲道,“我就是受害者啊,我在這裏難道不是證據嗎?”
“我已經變成鬼再來讨公道了,還不是證據嗎?”
丁老爺沒說話。
胡秉禮站起來,大聲道:“聽見沒有,沒有證據你就是捏造事實,胡言亂語,企圖壞我胡家安寧!毀我胡家名聲!”
胡秉禮看着李柔焉,“枉我以前那麽愛你,你就這樣對我?”
李柔焉大笑:“愛我?你說你愛我?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心不會痛嗎!?”
兒時的玩鬧,年少的無知,初開的情窦,深情的愛慕就是腳下的塵土,一文不值。
須臾,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李柔焉把胡秉禮殺了!
掏心捏碎,血濺當場!
作者有話要說:
爆了,居然寫了5000+
以後如果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的話,晚上九點半更新,不過審核不知道會審多久,安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