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仇愛篇
橫跨兩個國家,從大瑤國到大歧國,來的時候謝霜儀他們花了大半個月,回去的時候他們花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的時間,謝霜儀看着宋溫素和後卿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原本一直以為宋溫素看起來溫和,其實底子裏是一個堅強、獨立的人。往往每次下山回來受傷,宋溫素都會自己處理,從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看見她受傷的樣子,就連他想要給宋溫素送東西,宋溫素都說不用,她所有的東西都有的。
然而這一路謝霜儀感覺像是重新認識了她的師姐。他的師姐在吃到喜歡吃的菜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和後卿分享她的感受,後卿則會垂耳聽着,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周身散發出溫柔的氣息。
路上宋溫素還會撒嬌,讓後卿背她,後卿有時候會背,有時候直接就會用抱,抱着她在衆人面前大方地走。
每每看到這些,謝霜儀都覺得這和他認識的師姐不一樣。
愛情的魅力那麽大嗎,會讓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人?
還是說師姐一直沒變,只是遇到了讓她可以毫無顧忌依賴的人才會這樣?
謝霜儀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們牽着手,慢慢走在街上的感覺。他們周身很平靜,很溫暖,就像一家人一樣。
每次牽手,謝霜儀就感覺自己的師姐被搶走了,從家裏面離開了。
宋溫素很敏銳地發現了謝霜儀的情感變化,一路上宋溫素都在觀察他。到達瑤東山下一個小城的時候,他們在一家客棧住下,下午的時候宋溫素找了謝霜儀。
謝霜儀正在房間打坐,最近他心神不定,除了宋溫素的事情之外,還有聞漠最近的舉動。
聞漠這一個月來的動作讓謝霜儀越來越覺得親密。以前的動作,比如說摟肩、挂在他身上撒嬌這些動作,以前喬風純也會這樣做,他沒往心裏去。只覺得聞漠雖然比他年長一些,但是心裏還是和喬風純一樣,是個孩子。現在聞漠還是會這樣做,然而感覺還是不一樣。
後卿路上找他聊過,後卿說:“你難道不覺得聞漠對你太親近了嗎?”
謝霜儀當時沒在意,只說聞漠一貫這樣,後卿當時也是笑着沒說什麽就走了。
謝霜儀也沒有怎麽在意,但是看了師姐和後卿的來往之後,謝霜儀漸漸品出了不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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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漠經常半夜賴在他房間不走,和他讨論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有時候是一件小事,有時候是在凡間聽到的江湖恩怨。
大部分時間謝霜儀是沉默的,只是偶爾回應幾句,但是聞漠從來不覺得他悶。
路上聞漠也會挂在謝霜儀身邊,時不時拉他手腕,逮他衣服,謝霜儀雖然覺得兩人是近了些,但是他并不排斥。
喬風純也和他抱怨過,說師姐不理他,就連師兄也不理他,謝霜儀只當風純小孩子脾氣。他哪裏不理他?風純一路上要吃什麽,要玩什麽,他都一起,風純說什麽他也回應的。
但是喬風純說不一樣,他與聞漠一起的狀态和他和自己在一起的狀态不一樣。至于哪裏不一樣,喬風純說不出來。
謝霜儀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宋溫素來敲門了。
“師弟,師姐能進來嗎?”
謝霜儀從床上下來給宋溫素開門:“師姐。”
他側身讓宋溫素進來,關上房門,坐下給宋溫素倒茶。
宋溫素握着茶杯,看着謝霜儀的眼睛,眉頭緊皺:“師弟,最近這一段時間辛苦了。”
“無礙。”
“我…我和後卿,我們…”
“師姐不必在意,我知道的。”謝霜儀回憶着小時候他發熱,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宋溫素握着他的手,給他講故事的事情,他想像小時候一樣,宋溫素握着他的手,但是現在長大了,不能再握着了,“師姐,我知道你一定會和後卿走的,不用擔心我,我現在也能照顧好師弟。”
宋溫素握住謝霜儀的手:“霜儀,我永遠是你們的師姐,無論我在哪裏,我們都是一家人。”
“嗯。”宋溫素的手還和以前一樣,溫溫暖暖的,謝霜儀把宋溫素的手輕輕握住放到一邊,“以後這雙手就要讓另一個男人握住了。”
宋溫素眼皮向上一擡,看着謝霜儀的眼睛,她沒想到謝霜儀會對她說這個。
謝霜儀也覺得自己說的似乎太矯情,他硬咳了一聲,道,“這次回去,我們一起讓師傅接受你和後卿在一起,只要他們沒有将你驅逐出蒼悅派,你就還是蒼悅派的弟子,別派子弟看見你,也會顧及師門的臉面,不會對你下殺手。”
這也是為什麽謝霜儀一定要帶宋溫素回山門的原因,他希望自己的師姐和心悅之人在一起的時候,也能平平安安,穩穩當當,而不是走哪兒都要擔心會不會有人埋伏,會不會有人挑事。
宋溫素笑得溫柔:“嗯,師姐知道,所以師姐不是和你一起來了嗎?別多想,師姐會一直都在的。”
“嗯。”謝霜儀剛才糾結的心情好了許多。
宋溫素走的時候聞漠剛好來找謝霜儀,聞漠手上提着剛才出門買的零嘴,給宋溫素一袋:“師姐好。”
宋溫素笑着拒絕了,驚訝地看了一眼謝霜儀,以前謝霜儀吃完晚飯後,除了喝水,他從來不會再吃東西了:“不了,你們吃。”
謝霜儀解釋道:“師姐,我不吃。”
宋溫素走了,走前說:“沒事,吃一點也無妨,反正現在也沒在師門。”
聞漠進來謝霜儀的房間,謝霜儀進去,關上房門,坐在床上打坐:“你還不去休息,明天就要上山了。”
聞漠一腳跨坐在椅子上,解開買的零嘴:“還早還早,跟你講講今天我在街上遇到的一件奇事,講完我就回去睡覺。”
“嗯。”
然而聞漠講了一個又一個奇事,這街上哪兒來的這麽多奇事?但是謝霜儀不反感聞漠一直說這個,相反還有點兒高興。
這些東西從來沒有人和他講過,他也喜靜,不願意去街上湊熱鬧。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休息好了。客棧大廳,衆人正在吃早飯。
謝霜儀說:“師姐,你和後卿前輩就在這裏等我們,我們勸說完師傅之後再來接你上去。”
宋溫素關心道:“好,你們要注意,千萬不要惹怒師傅,萬一被罰就不好了。”
“把會啊,嘶兄那麽好…”喬風純嘴裏塞着一堆東西,說話模糊不清。
聞漠打開喬風純夾肉的筷子:“吃完再說話,都聽不清你在說什麽。”
喬風純快速地嚼着,吞下口中的東西,還不小心嗝着了,宋溫素連忙給他遞水,喬風純喝完後道:“我說,咯,嘿嘿不好意思。”打了個嗝,喬風純挺不好意思的,“我是說不會啊,師兄那麽好,師傅怎麽會罰我們呢。”
宋溫素故意道:“是啊,可是你就不一定喽,萬一師傅就罰你怎麽辦?”
“他被罰我就替他。”謝霜儀道。
聞漠笑兩聲,取笑喬風純:“原來你怎麽可憐,你師傅那麽舍得你被打哈哈哈哈。”
“才不是!師傅待我可好了,也舍不得我受傷。”
聞漠還想再逗喬風純,謝霜儀打斷道:“吃好就走吧,這裏離山上還有不好路程。”
“走。”聞漠即刻動身。
“哎!等等我!”他們兩個動作快,說走就走,喬風純往嘴裏塞了兩個包子,慌慌張張跟上他們。
小城一擡頭便可看見瑤東山,謝霜儀希望早點兒回山,直接禦劍飛行。飛行至瑤東山山下,謝霜儀和喬風純便從劍上下來,徒步爬山。
聞漠不解道:“為什麽不直接飛上去?”
喬風純說:“山上有陣法,不能直接飛上去,如果直接飛上去會被視為敵人,觸及山上的絞殺陣法的。”
聞漠一步一步跟在謝霜儀後面:“修仙的這麽謹慎嗎,一不小心就沒命了吧。”
謝霜儀看起來端正,但是腳下速度很快道:“這是為了避免魔界、妖界和鬼界的人來襲,但是門派不知道,所以才有了這個規矩。”
“對對,”喬風純說,“大家都知道這個規矩,所以不會有人直接飛上山門的。”
聞漠問:“那要是真的不知道呢?比如說我。”
謝霜儀瞥他一眼:“只有死路一條。”
這山看起來高,但是三個人說說話,不多時就上了山。
山上有人守山,是兩個穿着白衣的男弟子,兩人看見有人上來,定睛一看,是謝霜儀他們。
守山的兩人并未離開自己的位置,而是等謝霜儀他們通過山門時,行抱手禮:“師兄。”
謝霜儀道:“辛苦了。”他指了指聞漠,“這是我游歷時認識的朋友,身上有傷,帶上來請師傅給他看看。”
守山的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還請我向掌門通傳,看是否允許外人進山。”
喬風純卻十分好哥倆地摟住這人的肩膀:“哎呀,沒事的,肯定讓他進去,你知道的,掌門一向都很疼謝師兄的,你們如果通報還白跑兩趟,就讓我們進去吧。太累了,不想再等了,好不好啊,小路路。”
“我說了不要叫我小路路!”這名弟子名叫陸路,是崖修峰的一名弟子,謝霜儀也許不知道,但是喬風純認識,“好好,陸路,你就讓我們進去吧,你忍心我沒有水喝渴死嗎?”
陸路與另外一個人對視了一眼,那人道:“算了,就讓他們進去吧,喬風純這小子說得也對,我們通傳也是白跑一趟。”
“這…”陸路還在猶豫。
喬風純直接一手逮着謝霜儀,一手逮着聞漠,風風火火就朝裏面跑進去了:“謝謝小路路,謝謝小詩詩!”
“說了不要叫我小路路!”
“叫我師兄!”
喬風純的聲音從遠處笑嘻嘻地傳過來:“好的好的,小路路小詩詩!”
謝霜儀和聞漠一直讓喬風純逮着,知道喬風純累了放開他們,扶着膝蓋在喘氣。喬風純站起來,笑容燦爛,露出了八顆牙齒:“怎麽樣,我厲害吧?”
“嗯,厲害。”謝霜儀點頭,不輕不重道。
聞漠則是豎起來大拇指:“看不出來啊,這麽棒。”
“那是。”喬風純得意,“師兄,我們走吧,去找師傅。”
“嗯。”
謝霜儀想先讓師傅替聞漠看看聞漠的經脈,再去藥詩峰找連淮師尊替師姐求情,他怕先去替師姐求情,連淮師尊一氣之下不給藥,這樣兩件事情都沒完成。還是先一步一步來。
謝霜儀所在的崖修峰就是在一個懸崖旁邊,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懸崖上缥缈的雲霧和吹進來的冰冷的風。
喬風純大聲嚷嚷,邊跑邊喊:“師傅,我回來了,還有師兄。”
一群人從屋內出來,把他們包圍了:“師兄,你們可算回來了。”
謝霜儀道:“嗯,師傅呢。”
“師傅在房間。”
謝霜儀本想拉着喬風純一起去找師傅,師傅一向很喜歡喬風純,風純很單純,很機靈。但是看喬風純笑嘻嘻地和師兄弟們敘舊,他就沒叫喬風純,叫上聞漠兩人一起去找師傅。
謝霜儀的師傅叫司墨,除了授課之外,其他時間不是在閉關就是在房間打坐。
謝霜儀站在門外,彎腰行抱手禮一直沒起來,道:“弟子謝霜儀拜見師傅。”
聞漠也照做行禮,但是沒出聲。
裏面傳來一個俊朗,但是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進來吧。”
“是。”
司墨的房間裝飾很少,中間一鼎丹爐,左右兩側挂着他自己的作話,往裏走就是司墨的卧房。司墨在床上打坐。聽見謝霜儀的聲音,他便從床上下來,走到前廳。
謝霜儀進來就看見司墨在喝茶,道:“師傅。”
“嗯,下山歷練感覺如何?”司墨打量着謝霜儀,看他衣衫整潔,沒受什麽傷的樣子,暗自放心,他害怕這徒兒太過固執,下山被人欺負,現下看來沒什麽事。
“感慨良多。”
司墨指了指旁邊的位置:“過來坐下,給為師講講有哪些感慨。”
謝霜儀跑過去坐下,喝了一口司墨為他倒的茶,道:“這些我晚上再和師傅聊可好,現在師傅能不能幫我看看我這為朋友的經脈能否修複。”
司墨點頭:“可。”又看向剛才一直站在謝霜儀旁邊沒有說話的聞漠,道,“他嗎?”
“嗯,他經脈奇怪,關鍵處全部是斷的。徒兒帶他上來,希望師傅能幫他看好。”
“好,過來。”司墨指謝霜儀旁邊的位置,“坐那兒,別緊張。”
聞漠其實不緊張,很放松,他坐在謝霜儀旁邊,伸出自己的手:“多謝前輩。”
司墨替他把脈,須臾,雙眉緊皺,眼中盡是震驚,他厲聲道:“你是何處之人,立刻離開我瑤東山!”
謝霜儀和聞漠都吓了一跳,兩人同時道:
“師傅。”
“前輩。”
司墨甩收回自己的手,站起來背對他們,沉聲道:“快滾!”
“師傅!?”
聞漠收回手,輕笑一聲:“前輩總該讓在下知道我為什麽滾。”
司墨轉身殺氣滕然:“鬼界之人休得在我蒼悅派張狂!看你是霜兒的份上讓你滾!”
“師傅,他不是鬼界之人!”謝霜儀慌忙解釋道,“定是有誤會!”
“誤會?”司墨抽出了自己劍,“若是誤會,那他身上的地陰之力要如何解釋,這是成鬼之人才能修煉的法術!”
聞漠皺眉,鬼?可他是人。
聞漠解釋道:“我是人,不是鬼!”
司墨不停他,再三問道:“還不滾!?”
聞漠不動,司墨便一招上去,直逼死穴。
謝霜儀看聞漠動也不動,真的怕師傅一下把聞漠給打死了,無奈之下拔出劍,替聞漠擋下了這一招。
司墨驚怒道:“孽徒!”
謝霜儀站在聞漠身前:“師傅,肯定是誤會了,聞漠他是人不是鬼!”
“是人是鬼難道我看不出來嗎!?”
司墨起了殺心,看謝霜儀這個樣子,明顯是在凡塵時沾了凡塵氣,竟然與凡人有拉扯。就算是凡人怎麽樣,修煉了地陰之力就是鬼,就應該被殺!
司墨起了殺心,謝霜儀和聞漠感覺到了,兩人合力,堪堪躲開司墨一招。
然而司墨比他們強太多,謝霜儀和聞漠被司墨從屋內一下打到屋外,屋子的門都碎成了幾塊。
司墨對着聞漠處處下殺手,但是謝霜儀處處護着聞漠。司墨怕下手太重傷到謝霜儀,出招都收着力道。
但是即使是收着力道,懸崖邊打來打去的爆炸聲還是引來了不少人。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二更大概是在十二點左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