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昭露篇
天式和鐵扇被佛光分開,以迅雷之勢往左右兩側劃空而過,謝霜儀和聞漠也被看似溫和,實際強硬的佛光硬生生打得後退數百步。
佛祖立于兩人中間,雙手合十,低聲念經:“為何不著相,為不失漏故。何以說失漏,意識執狹故。為何發慈悲,為得究竟故。慈悲何究竟,衆生相系故。執狹故不執,相系豈得獨。執狹意識性,相系自然性。意識亦自然,故究竟無漏,不執而慈悲。”
謝霜儀只聽得腦門大漲,刺痛陣陣而來,大口喘氣:“佛祖…勿念!”
佛祖轉身向謝霜儀行禮:“天帝陛下。”
謝霜儀聞得這一聲天帝陛下,震耳發聩,眼中金光散去,望向凡界衆生,心神大震。
“這!我…!”
陸路一下飛過去抱住謝霜儀:“師兄,你吓死我了!”
陸路從來沒見過那麽無情的謝霜儀,只管殺伐,不論死生。他看見司墨和寒螀,大吃一驚。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
謝霜儀安慰陸路,撫了一下他的頭:“無事,你把師傅們帶到後面,找到風純,保護屍身。”
陸路先飛上去把司墨扛回來,再返回來拉着寒螀的手臂,去找喬風純。
謝霜儀雙手合十向佛祖行禮:“多謝佛祖。”
剛才他仿佛進入了某種境界,在裏面他操控着衆生,衆生皆是他手中棋子,随意排布。
若不是及時出現,将他從掌控衆生的快意中拉出,凡界此時更是寸草不生。
“阿彌陀佛。”佛祖帶着佛光,轉身靠近謝霜儀,“施主何至如此執着,智者知幻即離,愚者以幻為真。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佛光照得聞漠胸前雜亂的黑氣向後一縮,争先恐後湧進聞漠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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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聞漠也被佛光照得後退一步:“佛祖超然,大徹大悟,可我只是未有百年的生靈,執着是我前進的理由。”
佛祖嘆氣:“衆生皆苦,施主一人執念,千萬人受罪。”
“衆生幹我何事?”聞漠奇道,“我也不幹衆生事。”
佛祖看他冥頑不靈,飛向空中,佛光普度衆生:“罷了,這是貧僧的劫。”
霎時佛祖全身光芒大盛,人間被砍斷切平的山川恢複原狀,鳥兒莺聲婉轉,樹木生機盎然,被灼燒幹涸的河海恢複了水流奔騰的模樣,魚兒游弋,鯉魚跳龍門。
人間百姓滾地拜佛,感恩佛祖。坍塌的房屋一點一點恢複原狀,死去的凡人臉上變得幹淨,從地上爬起,與自己的家人抱頭痛哭流涕。
謝霜儀看凡間百相,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錯。如今佛祖卻犧牲自我,解救衆生。
謝霜儀滾下,向佛祖三跪九拜。
天帝下跪,神界莫敢不從,以無任為首,神界各将亦是對着佛祖,三跪九拜。
佛祖的身體漸漸化成點點金光,飄進輪回之中,不見身影,其佛語回蕩在天地間:“衆生從無始來,種種颠倒。貧僧自歸,從始來。”
傳說佛祖降生時,凡間寺廟無不佛光大震,佛祖孩童時便精通佛法,天下高僧禪意皆不及之,不及弱冠,佛祖一日在禪房中得道,成為天地間第一個以佛成仙的和尚。
佛祖從未踏入凡塵,如今凡間走一遭,便也是歷劫,他日飛升,想必佛法更進一步。
謝霜儀如今雙耳聰慧、雙目清明,起身看向聞漠:“鬼王,舊天帝已故,新秩序已生,命陳身前想要自由,如今我與鬼界約法三章,便放妖魔鬼三界自由,不受天界管束。”
聞漠卻道:“命陳想要的,與我何幹?”
“你!”妖王氣勢洶洶,恢複真身,張開血盆大口,口吐人言,“命陳将修為全部渡給你,就是想要你完成他的心願!”
聞漠站離妖王,眼中晦暗不明,望着謝霜儀:“我只會完成我的心願。”
妖王氣得口吐蛇信,仰天道:“妖族聽令,從此以後,鬼界與妖界勢不兩立,鬼界聞漠世為吾敵!”
妖界剩下的族人跪下大聲呼應:“是!”
一眨眼,妖王便帶着妖族消失。
謝霜儀看向後卿:“後卿魔君,你本是我師姐真心人,若你執意要和鬼界聯手攻打神界,你我的情意也就用盡了。”
後卿本不想殺謝霜儀,他只是想要修仙派為宋溫素陪葬,此前跟着命陳,是他與命陳有過約定。
若命陳助他血洗修仙派,百年之內,只要命陳有什麽吩咐,後卿必随之。
如今命陳已死,後卿也沒什麽必要跟着聞漠攻打天界了。
後卿甩袖,魔界剩餘殘兵與他一齊化為黑霧,散于天地之間。
謝霜儀看向聞漠,聞漠的眼神一直在他臉上,他感覺到了。
這個眼神執拗、冰冷。
無任想上前殺了聞漠,卻被謝霜儀阻止。謝霜儀丢下天式,雙手負于身後:“鬼王,欠你的我業已還清。你無家我也無家,我師尊殺了你的族人,你也殺了我蒼悅派之人,兩清了。”
“沒有兩清!”
聞漠跨前一步,咄咄逼人,“我付出了我的真心,你有嗎!?你的心真的這麽無動于衷嗎?”
謝霜儀與聞漠貼得極近,鼻尖對着鼻尖。
謝霜儀對着聞漠黑漆漆的眼睛,他好像确實沒有像聞漠說的那麽情深。
回想起來,妖王殺了寒螀,命陳殺了蒼鴻,連淮被後卿所殺,師傅被聞漠所殺,可連淮和蒼鴻設計,害死了師姐,蒼鴻為了師傅屠.殺聞漠一族。
如今想來妖王是他最該殺的人,可為什麽他就是盯着聞漠不放,勢要他血債血償?
謝霜儀困惑不已。
突然之間,喬風純大喊:“師兄!不好了!師傅…師傅他們!”
逃難似的,謝霜儀到了喬風純身邊。
司墨和寒螀竟然變成了一節一節的蓮藕!
陸路道:“其實我剛才扛師傅時就有了疑惑,太輕了,不像是屍…屍體。”
不對,可他抱着寒螀的時候觸感就是一個人啊,怎麽可能變成了…蓮藕?
謝霜儀顫抖着手撿起一節蓮藕,這蓮藕竟然是實心的,不是空心!
突然有人大喊:“哎喲我說陸路,你能不能慢點兒啊?飛那麽快,趕着投胎啊?”
來人是一襲青衣的青年,青衣在風中獵獵作響,烏發随便束起,面相白淨,平眉丹鳳眼,身後背着一柄木劍。
喬風純問陸路:“這是誰啊?”
陸路道:“是從虛無之境,同佛祖一起請來的仙家。”
喬風純看向青年。
青年看着地上的蓮藕,驚道:“嗯?這不是我的那池子裏面的實心藕嗎?怎麽在這裏?”
“啊?”謝霜儀不解,“你的實心藕?”
“嗯,”青年語調上揚,“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
青年眉毛一揚,打量謝霜儀,“你就是姒夏要考驗的那個小子?”
謝霜儀問:“什麽考驗?”
無任聽到青年說姒夏,轉頭盯着他,
“嘿嘿。”青年神秘一笑,沒有回答謝霜儀,看着無任,“像啊,簡直和畫上的一模一樣。想必你就是姒夏說的,今生只能負了的那個人了。”
“姒夏向你提過我?”
“嗯。”青年突然想起,“哦,我還沒有自我介紹。”
“鄙人木青池,是姒夏未飛升之前的凡界好友,飛升之後姒夏的…嗯…死友,就是關系特別特別好的朋友!”
無任皺眉:“我從來沒見過你。”
木青池對着無任一笑:“沒見過才正常,你後來和姒夏一起在儀一兮手下做事情的時候,我已經飛升了,又常年待在虛無之境,你當然沒見我了。”
聞漠立于衆人身後,十分不爽,一掌打過去,被木青池用身後的木劍輕松化簡,木青池道:“你這小友,我們話還沒說完呢,你動什麽手?”
這木青池法力高深,一把木劍的劍壓竟然壓住聞漠,一時動彈不得。
木青池說,“接着剛才的話題啊。”
他看向謝霜儀,“姒夏有一天來找我,讓我幫他用實心藕做幾個人,說是要考驗一下下一任天帝,成為天帝之前必須要通過的關卡才有資格成為天帝。不過沒想到,天帝之位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傳給謝霜儀的。”
喬風純聽得雲裏霧裏:“前輩,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無任已經将事情想清楚了,他道:“成為天帝之前要經過愛恨情仇的考驗,恐怕謝霜儀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姒夏安排的,如果謝霜儀順利通過愛恨情仇的考驗,天帝之位就會傳給謝霜儀。”
“只是沒想到啊,姒夏預見的一切還是發生了。”木青池感嘆道,“原以為能躲開死劫,沒想到還是發生了,姒夏還是死了。”
陸路問:“那師兄通過愛情情仇的考驗了嗎?”
“通過了,不然怎麽會把天帝之位傳給師兄。”喬風純接話道,“陸路你也有笨的一天。”
木青池卻瞟了一眼聞漠和兀自在情緒中的謝霜儀:“這個嘛…”
說時遲那時快,木青池竟然将蓮藕塞進謝霜儀和聞漠的嘴裏,蓮藕入口即化,成了清水流入謝霜儀的喉間!
謝霜儀咳嗽幾聲,只聽見木青池說:“去吧!好好體驗哦~”
霎時時光鬥轉,萬物蒼變,謝霜儀身邊的場景都在極速後退。
新木變成了舊木,山川變成了平原,荒野變成了湖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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