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唱大戲完

但即便是斷頭前的最後一頓飯,賀長淮也要一粒米不剩地吃下去。

因為這是葉蘇安給他的。

賀長淮心事沉重,晚上,等他洗完澡出來後,就瞧見蘇安拿着幹淨的毛巾坐在床上朝他招了招手。

果然不對勁,賀長淮腳步沉重地走了過去。

蘇安輕柔地擦幹淨賀長淮的頭發,兩人相握着手一起入睡,親昵得像是一對真正恩愛的情侶。

等蘇安睡着之後,賀長淮睜開眼睛描摹着蘇安的睡顏,心裏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麽呢。

次日傍午,賀長淮帶着蘇安來到了戒指店。

紅絲絨上放着數枚戒指,賀長淮挑中了一款給蘇安戴上,他握着蘇安的手,像自言自語道:“我真想和你結婚。”

蘇安沉默了一下,輕描淡寫地帶過,“中午吃中餐吧。”

賀長淮,“……好。”

之後的四天,他們全黏在了一起,做了許多平常夫妻會做的事。蘇安夜夜纏着賀長淮,他變得主動極了,而主動後的葉老板,幾乎跟團火似的能燒死賀長淮。

賀長淮啞聲道:“早晚死在你身上。”

蘇安揚着脖子笑了,勾着他啞聲道:“那你怎麽沒死。”

賀長淮頭皮一麻,咬着牙真要給了他半條命。

最後一天,賀長淮好像知道了什麽,他難得換了身長衫,陪着蘇安走了一遍安城。

蘇安頭一次瞧他穿成這般模樣,看得稀奇,“二爺這幅模樣瞧起來還有些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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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長淮戴上帽子,朝他勾唇一笑,“走吧,葉老板。”

安城比晉城要繁華許多,蘇安跟着賀長淮幾條街走下來,身上的華貴物都換了一遍。蘇安心裏美滋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又去摸手腕上的翡翠手環,各個都是值錢玩意兒。

可惜都戴不走。

這座城的胡同巷子極多,兩人剛剛拐到巷子裏,前頭就竄出了一群小乞丐朝他們沖來,蘇安吓了一跳,下意識攥緊賀長淮的手臂,“二爺!”

乞丐最前頭的正是曾經得了賀長淮兩塊大洋的花童,這會兒吱哇亂叫:“就是那位爺!他可有錢啦!”

賀長淮都被氣笑了,轉身抱起蘇安就跑,“咱們快跑!”

蘇安兩腿纏在他腰上,風嗖嗖在耳朵邊掠過。小乞兒在身後追了一片,葉蘇安瞧着瞧着,不由悶聲笑了起來。

賀長淮掐了一把他的腰肢,“好哇,敢笑你家二爺?”

“起開,”葉蘇安拍落他的手,耳尖紅了一瞬,故意冷着聲道,“二爺還是跑快點吧,你這就要被追上了。”

“那我确實要快點了,”賀長淮抱緊蘇安,朗聲笑道,“要是被他們追上,葉老板身上剛換的這些值錢玩意兒可要一件不剩了。”

他一路挑着沒人的巷子抱着蘇安躲開了那群小乞兒,累得氣喘籲籲。蘇安被他抵在牆上休息,又沒忍住笑了出來。

賀長淮擡頭看他,從汗意中看到他揚起的紅唇,也跟着心裏一甜,扯唇笑了起來。

回家後就把蘇安按在椅子上,柔情蜜意道:“葉老板,我們喝杯酒吧。”

葉蘇安,“好。”

賀長淮笑了,只是那笑容怎麽看卻怎麽苦澀。他拿來了一瓶葡萄酒和兩個高腳杯,把蘇安抱在懷裏教他怎麽品酒。

蘇安轉着幾圈酒,看着殷紅的酒水在玻璃壁上拉出長絲。

他看着酒,賀長淮看着他。

蘇安正要低頭嘗一口,賀長淮攔住了他,“要喝交杯酒。”

葉蘇安便和他手腕相纏,喝完了這一杯“交杯酒”。

交杯酒後是洞房,賀長淮卻沒有對蘇安做什麽。他們相擁着躺在大紅床褥上,蘇安似有所覺,側頭看着賀長淮的側臉。

賀長淮輕聲道:“睡吧。”

他牽起蘇安素白的手,在戒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葉蘇安眼捷跳了跳,閉上了眼。

淩晨,西洋鐘靜悄悄地響了三下,蘇安從被子裏面下了床,輕聲穿戴整齊後提起行禮,站在床邊靜靜看着賀長淮一會。

賀長淮眉頭緊皺,瘦削的面容透着刀鋒淩厲。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房門聲輕輕磕上,在他走後,賀長淮立刻睜開了眼,眼中血絲深深,沒有一絲困意。他躺了許久,才疲憊地起身套上了衣服,跟在蘇安身後出了門。

還是港口,這是葉蘇安打算和江正榮離開安城的地方。

賀長淮早就知道葉蘇安要跟着江正榮離開了,心中的苦澀一度讓他陷入迷茫極端的地步,但最後卻不再糾結。

葉蘇安要自由,他給他自由。他不限制葉蘇安想去哪想做什麽,但他可以跟在葉蘇安身後。

蘇安登上了船,江正榮已經站在了甲板。

“江會長,”蘇安冷硬地問,“什麽時候啓程?”

江正榮帶他往房間走去,“時間還早,葉老板不妨先休息休息。”

蘇安便在房裏補了一個覺,不知道過了多久,船只開始晃蕩,他被失重感驚醒。

走出房門一看,船只已經遠離了岸邊,江水黝黑翻滾,安城的面貌在霧氣之中若隐若現。

他看着那座城,有些失神。

江正榮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邊,“葉老板,你不舍得離開他?”

葉蘇安鳳眸嘲笑,“您想多了。”

江正榮不再說這話,而是同蘇安說起接下來準備前往哪裏去做生意。

“有您在,我都不用擔心,”細細聽完之後,葉蘇安勾起笑,紅唇抿起成好看的弧度,“相比這些還沒見影的事,我倒是更想和江會長聊聊其他的東西。”

江正榮悠閑道:“葉老板請說。”

“江會長,”蘇安道,“您這次失敗了,怎麽還不離開呢。”

這話外人聽了只覺得稀裏糊塗,江正榮卻知道他在說什麽。他佯裝奇怪地回道:“這不正是在離開的路上麽?”

蘇安假笑道:“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也知道您的性子。您為了玉瓊廢了不少功夫,恰巧我也知道您想幹什麽。等您尋到下一個人的時候,還要再帶着我,沒準我笨手笨腳的還會再給你添麻煩。”

我已經明白你的任務目标了,不好意思,如果你還打算帶着我穿越,我下個世界就會和你對着幹。

江正榮久久沒說話。

其實他沒有想到蘇安會這麽快就知道了他想做什麽,從這個世界甫一開始,他就把蘇安定位在了有趣的玩物上。

放在身邊養着,想要了就過來看看。輕視了玩物許久,只打算從任務入手。唯獨沒有想到玩物也在暗中盯上了他,還又遇上了那個人,那個人竟然真的會對蘇安出手。

先前說過的話都成了大話,江正榮倒真有些進退兩難,有苦難言。

他嘆了口氣,有些不甘願,“賀二爺也是個了不得的人。安城那麽大,沒人敢找賀二爺的麻煩。葉老板離了安城之後怕是沒了那些庇護,這是我對不住葉老板的一事。”

他看似誇賀長淮,其實也不過說明葉蘇安是攀附賀長淮才能在安城落腳。葉蘇安骨子裏高傲,若是他自願的就算了,被迫得到這樣的庇護,江正榮的每一句話都是往葉蘇安心口戳刀子,能讓葉蘇安越發厭惡賀長淮。

蘇安原本還想配合他套情報,但現在卻有些沒心情了。

嗤笑,“至少要比你好。”

這樣的話葉蘇安可不會說。

蘇安看着水面,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精神有些憊懶,對楚鶴愛答不理不說,還不想按人設和他演下去了。

突然感覺沒意思。

好像一下子頓悟,不管楚鶴是誰,和他談戀愛上床的身邊人不是楚鶴就可以。那麽多的大千世界,他沒有仔細品味每個世界的妙處,全拿來絞盡腦汁地去追尋誰是楚鶴,又有什麽意思呢?

他是否自己禁锢了自己的自由?

這些無意義的想法多半是沖動而錯誤的,蘇安清楚的明白。但沖動之所以是沖動,本身就不受理智管轄。

“他是誰。”蘇安突然問。

江正榮臉一僵,“什麽?”

“賀長淮,”蘇安垂下眼,“他是誰。”

兩個世界了,楚鶴總是有些忌憚他。哪怕蘇安跟在賀長淮身邊他也不敢和賀長淮正面對上,蘇安的這個孽緣到底是誰?

江正榮:“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的眼睛裏面已經藏着警告。

蘇安突然笑了,俏皮地眨眨眼,“你知道呀,他不就是何夕燃麽。”

話音剛落,蘇安就全身發軟,眼皮沉重,他勉強撐着護欄,看着江正榮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轉眼暈死在了地上。

江正榮的反應怎麽看起來比他還嚴重……

生命力喪失,這熟悉的脫離世界的感覺。

原來不遵守人設會有這樣的後果。

蘇安看着江正榮這慘烈的模樣竟然有些樂呵。他悶笑幾聲,逐漸抓不住欄杆,但心裏面卻沒有什麽害怕。

或許就像他說過的那樣,他做了好事,所以對他網開了一面。他不會死,只會進入下一個世界。

賀長淮正躲在船艙裏快速吃着三明治,突然聽到甲板傳來幾聲刺耳尖叫聲。他心裏一抽,茫然走出來一看,有位夫人顫巍巍道:“有人落水了——”

不妙的預感充斥賀長淮的心神,他大步撞開人沖到護欄處往下一看,呼吸一窒,落水的人正是他的葉老板。

賀長淮大腦一片空白,他毫不猶豫地翻過欄杆跳下了水,身後人群再一次傳來驚叫聲,“喂,你瘋了麽?!”

葉蘇安,賀長淮腦子裏只有這個人。

他不能讓葉蘇安有事。

賀長淮其他的都好,但唯獨水性不算厲害,他此時恨死了自己這塊短板,極力在水中往蘇安的方向游去,還好,他終于抱住了蘇安。

“蘇安,別怕,”賀長淮的手都發抖,帶着他轉身游向大船,“我把你送上去。”

“賀長淮……”蘇安沒想到賀長淮竟然藏在船上,他眼圈發紅,“你……”

他知道賀長淮為什麽昨晚不碰他了。

因為他知道他路途疲憊,不想讓他趕路時還帶着一身酸痛。

“別怕,我在這,”賀長淮用盡力氣摟緊了他,讓兩個人掙紮露出海面,“蘇安,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

蘇安疲憊地伸出兩只無力的手臂搭在他的肩頭,腦袋依偎地靠在賀長淮的身上。

船上的人開始往下放着救生艇,呼喊着讓水裏的兩人再堅持一會。

應該能得救了。

蘇安嗆了兩聲,虛弱地道:“你還是在跟蹤我。”

賀長淮唇瓣也在顫抖,全然是害怕的。他在蘇安臉上親了一下,啞聲,“我怕你被野男人騙走了。”

蘇安噗嗤一笑,喃喃,“你可真壞啊。”

他聲音裏有了哭腔,“你又是裝強盜,又是裝我的救命恩人,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人。”

賀長淮心疼死了,江水冰冷,他怕蘇安哭,“我錯了,蘇安,我再也不幹這樣的渾事了。”

江水打濕了蘇安的面容,他的唇色隐隐發青,葉蘇安看着賀長淮,突然輕聲道:“回安城過日子也挺好的。”

賀長淮瞳孔猛地緊縮。

“那我們,”賀長淮喉結滾動,顫聲道,“那我們好好過日子好嗎?”

良久,救生艇都要到眼前了,葉蘇安才輕輕“嗯”了一聲。

絕境逢生,賀長淮幾欲狂喜。他緊緊地摟住蘇安,滿心的歡喜無以言表,等船員将他和蘇安拉上救生艇時,賀長淮還沉浸在喜悅當中。

他抱着蘇安不撒手,一遍遍地說着他會對蘇安多好,蘇安安靜地在他懷裏聽着,腦袋還依賴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直到他們上了船,一起上來的船員終于忍不住道:“先生?”

賀長淮的傾訴被打斷,他看向船員,困惑地問:“有什麽事?”

船員的表情變得怪異極了,他的眼中充滿同情,“先生,你懷裏的人好像已經死了……”

賀長淮一愣。

他放開蘇安,就見蘇安閉着眼睛,唇瓣發青,微帶點笑地躺在他臂彎之中。

胸膛平靜,已經沒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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