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魔力
第59章 魔力
清晨,細雨蒙蒙,明謙嘴裏咬着一片面包,接起了楊總打來的電話。
楊總的聲音很高亢,帶着明顯的興奮和喜意,像是一整夜都沒睡,他似乎剛拿到結果就忍不住通知了明謙:“小明,全解出來了,每片都能出手镯,水路越往裏切越寬,能切出三個全綠手镯,你這石頭不僅是切爆了,還是大爆,真是奇跡!”
他興奮的就好像這石頭是自己的一樣,可能這就是業內人士看到好石頭的反應?
明謙把嘴裏的面包咽下去後才問:“價格上去了嗎?”
楊總:“我正要跟你說,這塊石頭我一個人拿不下來,估計要找幾個人一起買。”
明謙眨眨眼,楊總一個人拿不下來?
開玉石公司的老總都不能把全款拿出來?
這石頭是有多值錢啊?
挂斷電話後明謙還有恍惚,他站在廚房門口,呆滞的看着幽君從房間內走出來。
幽君在家的時候不會做任何掩飾,一頭銀色的長發如瀑布般滑下,銀色的眼眸跟凡人截然不同,身上高傲冷漠的氣質也更加清晰。
這一刻,明謙忽然想通了他沒想到的東西——
為什麽一塊行家都不看好的石頭到了他手裏後就能切爆。
難道真是他運氣特別好,還是行業們都看走眼了?
明謙放下手裏的水杯,他問幽君:“那塊石頭……是不是被你動過了?”
雖然用的是問句,但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懸念,不然當時幽君為什麽提出要看看?
Advertisement
幽君也不否認,他語氣平淡地問:“值錢嗎?”
明謙:“……不是一點點值錢,我覺得二十個我都沒那塊石頭值錢。”
幽君倒不意外:“人族愛玉,為好玉一擲千金是常事。”
明謙知道玉文化是自古就有,但翡翠似乎是從清末才開始流行,發展到今天,價格早已經不必傳統的和田玉一類低了。
“不、不是這個。”明謙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被幽君扯開了,他努力把話題扯回來,“你之前怎麽沒跟我說過?”
幽君微微皺眉:“之前你不要黃金,本尊如何知道你這次會不會要?”
明謙還沒說話,幽君接着說:“本尊的未婚妻因沒錢而煩惱,這像話嗎?”
幽君說起這個還有些憋悶,他堂堂神獸,但凡拿出一點神通就能讓明謙在哪兒都活得格外滋潤,結果明謙這也不要,那也不要,一定要自己苦哈哈的工作。
缺錢的時候也不知道找自己伸手,反而惦念家裏那塊根本不值錢的石頭。
幽君想到這個就氣,下巴一擡,聲音越發冰冷:“你記不記得你是本尊的伴侶?遇到事的時候不想着找本尊伸手,卻寄希望于一塊破石頭,本尊若不讓動手,你是不是還打算省吃儉用?餓死也不開口?”
明謙被幽君這發散性的腦補驚呆了。
“怎麽就到餓死的地步了?”明謙,“我只是不習慣找別人伸手。”
幽君抓住明謙話裏的漏洞:“我是別人?”
明謙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你不能要求我獨自生活了接近十年後,立馬就學會倚賴你,那對我來說真的有難度。”
如果他需要幽君幫忙,他會提,因為以前跟朋友們也這樣過,互相幫忙不是什麽怪事。
但如果讓他伸手找幽君要錢,他就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別說張不張的最嘴,他根本就不會想到自己還有找幽君要錢這個選項。
兩人都沒有說話,幽君看向窗外,沒有直視明謙的眼睛,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抱怨:“你總有道理。”
明謙:“……”
“我不是那個意思。”
明謙絕望了,他甚至回憶不起來他跟幽君是怎麽又吵起來了。
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明謙只能說:“我沒有任何怪你的意思,石頭值錢我也很開心,原本我是想謝謝你的。”
幽君的耳朵似乎動了動。
明謙看着幽君的耳尖,忽然覺得如果幽君本人能像他的耳朵那麽活潑就好了,明謙繼續說:“楊總準備再找幾個人一起合買這塊石頭,現在石頭都被切片了,不存在任何變數。”
這可不是幽君想聽的話。
明謙說:“等拿了錢,你想用錢幹什麽?”
幽君沒有說話。
明謙撓了撓頭:“其實我也不知道,再多錢我也不知道該花到哪兒,是買車還是買房?還是出去旅游?我不清楚,但我只知道那樣的日子我是過不久的,我還是會開店,可能還是會忙得不可開交。”
說完之後,明謙走到幽君面前,強迫幽君跟自己對視。
然後他語氣平穩認真地說:“這就是我,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覺得我過得很失敗。”
“沒有能長久做下去的工作,上班的時候被老板和甲方兩面夾擊,疲于奔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和夢想是什麽,也沒什麽選擇的權力。”明謙忽然拉住了幽君的手,他從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些,別人看到的他總是朝氣活力,似乎沒什麽困難能把他打倒。
但只有明謙自己知道,他當時沒倒的原因只是因為最後一根稻草還沒落下。
明謙:“為了還貸,我沒法選擇工作,只要工資到位,我就必須去。”
“哪怕那個崗位或者公司我再不喜歡,我都不敢辭職。”
明謙現在說起這些的時候就像在說上輩子的事,他的情感沒有任何波動,只是單純的在敘述往事:“我沒有依靠過別人,以前依靠過父母,但那是我高中以前的事了。”
“我想試着學會依靠你。”明謙認真道。
幽君的耳朵已經通紅了,他的那點委屈早在明謙朝他走來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不是人,理解不了很多人族的想法,幸運的是明謙是個願意把想法說出來,而不是悶在心裏的人。
明謙輕聲問:“不生氣了?”
幽君眼睛瞪大:“荒、荒謬!本尊怎會因這等小事生氣?!”
“咱們要學會溝通。”明謙把狐貍的情緒安撫好了就開始講道理了,“你要做什麽提前跟我說一聲很難嗎?”
幽君又一次偏過頭:“怕你不收。”
明謙:“怎麽可能,只要不是偷蒙拐騙來的,我怎麽可能不收?”
幽君控訴:“上一次的黃金你就沒收。”
明謙扶額:“一座金山,我吓都吓死了,而且那種黃金怎麽出手?肯定會被警察發現吧?到時候我怎麽解釋?而且我連它的來源也不知道。”
但石頭不同,石頭本身跟黃金不一樣,它不屬于貨幣體系中的一員。
黃金則是直接跟錢挂鈎,黃金作為貴金屬本身就有價值,玉的價值則是喜愛它的人給的。
明謙:“這次的石頭就直接出手,還能通過楊哥的公司交稅,是合理合法的收入。”
幽君這才朦胧的明白了明謙的意思。
明謙:“你吃不吃點東西?”
“廚房裏還有面包跟雞蛋。”
幽君搖頭,兩人收拾好了後一起出門,遙比他們更早去了店裏,這一路只有明謙和幽君兩個人,明謙沖手心哈了口氣,白霧慢慢升騰,冬天就要到了。
幽君的手忽然從另一邊伸過來,明謙自然的握了上去。
“你手很暖。”明謙舒服的長舒一口氣。
冬暖夏涼,幽君簡直是居家旅游必備,可惜幽君只有一個,只能讓明謙獨享了。
還有兩天,節目組就要結束拍攝了。
拍攝的過程很辛苦,然而真到了收工的時候,嘉賓們又開始舍不得起來。
在這家小小的火鍋店內,他們從廚房殺手變成了稱職的員工,甚至還跟熟客們成了朋友,每次熟客以來,他們還會熟稔的送免費飲料過去。
反應最大的是何琴,她整整一天都打不起什麽精神,下臺階的時候差點摔跤。
其他人看見了也只是讓她坐到旁邊好好休息,可能是太累了。
但何琴自己知道不是這麽回事。
“怎麽了?”明謙給何琴遞了一瓶飲料,“心情不好?”
何琴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要走了,所以舍不得店裏的人?”明謙又問。
何琴這才張嘴:“這個月雖然累,但我過得很放松,不用擔心下一個片約,不用擔心下一個合作的演員靠不靠譜,也不用擔心給別人擡轎子。”
這個火鍋店像個世外桃源,雖然忙碌但充實,外面的煩惱被遺留在外面。
明謙扭開瓶蓋喝了一口水,他安慰道:“那是因為你沒有真正在這兒上班。”
“有句老話說的好,幹一行恨一行。”
“學醫的勸別人別學醫,畫畫的勸別人別畫畫。”
“霧裏看花的時候最美,真正了解了,就沒那麽美了。”
藝人們沒有經濟壓力,他們來火鍋店上班就是體驗生活,而且他們心裏也清楚。
如果他們真的去當服務員或墩子工,每個月只能拿三四千的工資,工資大半還要用來付房租,他們還會覺得這個工作很不錯嗎?
何琴笑了笑:“老板,你跟收銀小哥是一對吧?”
明謙也沒藏着掖着:“很明顯嗎?”
何琴點點頭:“不過我猜你們現在還在暧昧階段?”
明謙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梁。
何琴語氣中帶着羨慕:“我覺得談戀愛也是這個階段最美,有種暧昧和默契,還保持着一定距離,有些神秘,這種狀态是最好的。”
明謙想了想,他之前沒談過戀愛,幽君似乎也沒談過,他們倆現在的狀态暧昧嗎?
神秘嗎?
好像沒什麽神秘感,畢竟他們同居的太早了,他身上有幾顆痣估計幽君都知道。
而且在他眼裏,幽君也早就沒了剛開始高傲神秘的面紗,而是一只會吃醋,會生悶氣,會護着他,想把好東西都給他的大狐貍。
何琴站起來:“我去工作了。”
明謙不想表現的像周扒皮:“要不再休息一下?”
何琴搖頭:“我可不能無故曠工。”
中午十二點開始,火鍋店人聲鼎沸,門口的等候區坐滿了排隊等待的客人,他們有的在閑聊,有的在拍照,他們身後的車流就是最好的背景,明謙偶爾會出來給等候區換免費的茶水和小吃。
這些茶水和小吃就不是明謙自己做的了,而是從批發商那裏大批量買的。
味道更別的店沒區別,只是讓客人們等待的時候能墊墊肚子。
明謙收走桌上的空盤子,又把放滿了“貓耳朵”的盤子放下去。
過了兩點,店裏的客人逐漸變少,天上又落下了小雨。
明謙今天沒有休息,他忙着收拾碗筷和打掃店裏的衛生。
街對面,有幾個人正站在樹後看着這家火鍋店。
“就是這家店?我不認為它應該被我們列入評審對象。”頭發花白的年老男性格外嚴肅,“一家火鍋店,無論它味道有多好,始終上不了臺面。”
中年女人也說:“我也這麽想,如果今年要讓中國菜進前五十,也應該是中餐。”
另外幾個人也覺得這家店沒有去的必要。
“那我們算是達成一致意見了。”頭發花白的男人合上筆記本。
他們都是亞洲之晶的評審團成員,領頭的男人自己就是一家日式餐廳的老板,評審團對男女比例有限制,但對國籍比例沒有限制。
因為牽頭的人裏沒有中國人,導致評審團內部也只有寥寥幾個中國人。
他們的票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男人在離開的路上說:“我不認為火鍋也能被稱作美食,既無法體現廚師的刀工,也無法體現廚師對調味料的精準把控和處理食材的手法,我自己光是切一條魚就需要三把完全不同的刀,只有這樣才能讓每一片魚肉都保持最美的風味。”
“壽司下的米飯也要精選最好的米,最好的醋。”男人,“美食應該是藝術品,而不是擺放在地攤上的垃圾。”
“這個城市還有其它報名的餐廳嗎?”男人轉頭問走在他身後的幾個人。
“有,兩家五星級酒店的餐廳,一家高檔海鮮餐廳。”
男人的表情這才舒展開了一些:“這才對。”
火鍋店都來報名,簡直是拉低了他們這個獎項的逼格。
他們站在路邊等車,因為玩不轉網約車軟件,所以他們還是老老實實的等出租車,此時還下着小雨,每一輛路過的出租車裏都載着人,一行人打着傘凍得瑟瑟發抖。
“我們找個地方躲雨吧?”有人忍不住說,“這裏好像打不了車。”
他們來的時候也沒料到下午還會下雨。
“對面有奶茶店,我們過去吧。”
“那個奶茶店太小了,沒有能坐的地方。”
“炸雞店呢?”
……
最後還是一個凍得瑟瑟發抖地人說:“去那家火鍋店吧,還能叫個鍋底,能暖和些。”
沒人說話,都在等着領頭的男人說。
男人名叫勝村陽太,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美食世家出身,他爺爺開了家壽司店,然後他爸爸接手,後來又輪到了他,他把自家那小小的壽司店開成了代表高端美食的日料店,這是他一生最高的成就。
老了以後他把生意交給了自己的孩子,但又不願意無所事事的養老,于是牽線拉橋,弄出了亞洲之晶這個獎項。
因為他和幾個老友在業內的影響力,獎項很快就吸引到了一波人的眼球。
影響力慢慢擴大,現在評選範圍已經擴大到了整個亞洲。
勝村陽太皺着眉,看起來像個刻薄的老太爺:“我們的司機呢?”
打不到車難道不該叫他們的司機過來接嗎?
其他人說:“只有兩個司機,他們說車出了問題,今天送去維修。”
勝村陽太抿了抿唇,看着打着哆嗦的人,終于點頭說:“過去吧。”
·
“歡迎光臨。”林穗看到有人靠近,下意識的喊了一句,臉上還帶着燦爛的笑容。
不過這群人就跟沒看見一樣,他們徑直走進來,然後坐到了桌邊。
林穗原本還想說話,忽然發現對方說的不是普通話,也不是英語。
這個時候就只能求助于“無所不能”的陳言了。
陳言接替了林穗的工作,走到桌邊,照例說了他們正在拍攝,同時也提醒可以在用餐之前和一碗湯,自助區的小菜和蘸料都可以自己打。
他的一口日語十分流利,咬字清晰,比許多日本當地人說的都要好。
這驚住了評委團。
勝村陽太甚至問道:“你是日本人?”
陳言擺擺手:“不是。”
勝村陽太皺着眉:“你的日語這麽好,為什麽要在這樣的店裏當服務員?”
他覺得陳言浪費了自己語言上的天賦,同時作為家裏的老太爺,早就習慣了對小輩的事指手畫腳。
陳言:“這不挺好嗎?原本我還以為學的日語沒地方用,今天就用上了。”
這群人不會掃碼點餐,陳言就給他們拿來紙質菜單,讓他們用筆勾寫。
他們只是冷,去不餓,也不饞火鍋,他們只點了一個清湯鍋和幾樣小菜,看樣子就是準備喝湯吃甜品,另一種意義上的下午茶。
明謙讓蔣哥去一邊休息,自己親自下廚做小菜,現在店裏的小菜還沒有上新,依舊是老樣子。
油炸小酥肉,拔絲蘋果,南瓜餅和小米鍋巴,以及最沒有存在的蔥油餅。
口碑最好的是南瓜餅,最讓明謙意想不到的是南瓜餅都能有粉絲,這群粉絲還能為哪樣小菜更好吃跟其他人掐的昏天黑地。
可見人只要想掐,什麽都能掐起來。
油炸小酥肉是早上就炸好的,只需要下油鍋複炸一遍。
幾樣菜裏,也只有拔絲蘋果完全需要現做。
像是南瓜餅和蔥油餅都有餅胚,上鍋煎好就行。
外面,陳言給客人們端去了免費的茶水,這些茶還是他上次帶來的,因為明謙比較摳,一壺茶裏放的茶葉少,所以到現在為止還沒喝完。
陳言給他們倒好茶,說了句“慢用”,就走到角落裏去看手機。
“這茶聞起來好香。”有人端起茶杯,閉上眼睛聞了聞。
他們這一行人別的不說,但好酒好茶好菜絕對能品出來。
其他人很快也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茶水上。
勝村陽太也聞了聞,然後輕抿了一口,剛入口的時候茶味很淡,到喉嚨時才忽然變濃,咽下去之後嘴裏回甘。
沒有一點澀味。
相反,最後的回甘很清甜。
勝村陽太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裏這杯茶。
是他太久沒有來中國了嗎?
中國的火鍋店都用這種好茶來免費招待顧客了?
鄭旭端着鍋底走出來——他高興壞了,這些國外客人總算說的不是英語了,這樣即便語言不通,也不會有人懷疑他的英語水平。
他把鍋放好,打開了火。
陳言走過來說:“湯都是熬好了的,如果你們不喜歡喝太燙的湯,可以現在就盛一碗湯出來。”
勝村陽太看了眼陳言的手。
陳言手上是一串自己雕刻的手串。
“你好,能讓我看看這個嗎?”勝村陽太難得沒有用居高臨下的口吻。
陳言愣了兩秒,然後把手串從手腕取下來,很大方的說:“拿去看吧。”
這個手串用的就是普通木頭,能吸引人眼球靠的是陳言精細的雕工,而且陳言雕的也不是什麽傳統題材,沒有佛祖菩薩,而是衆生相。
每一顆木球上都雕刻着普通人的動态,或許是在過街,或許是在等車,也或許是坐在桌前讀書。
勝村陽太的雙手有些顫抖。
他看向陳言,聲音也在抖:“大師,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工作?”
“你應該有自己的工作室,你的才華不應該被浪費在這種地方。”
陳言莫名其妙:“啥才華?”
“那就是我的興趣愛好。”
陳言不明白這個老人為什麽這麽激動,他以為對方是喜歡這個手串,反正也沒花錢,陳言大方道:“你喜歡就送給你吧,我家裏還有不少,不用客氣。”
他直接把手串遞給了勝村陽太,然後還沖對方笑了笑,覺得自己做的特別對。
就是不知道下次這人要是還找他要怎麽辦。
勝村陽太癡癡地看着陳言。
這個火鍋店到底有什麽魔力,讓這樣一位大師寧願送出自己的心血,也要留在這裏當服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