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_行健(1) 畢銀荷,不該是你的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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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着數日,銀荷心裏藏着個秘密,誰也不能提起,每每夜裏輾轉難眠,白日裏起來,又掃見蜜兒端着飯菜藥湯往繡房裏送,也只能打落了牙齒往肚裏吞。

她又去了薛家酒坊,側門邊上見得蘭哥兒,便又與他問起提親的事兒。甜水巷裏的男子不少,卻難得金氏是個注重書香的,教導得蘭哥兒早早地考了功名,比巷子裏那些逗貓遛狗的閑雜人等,前程自是無量。

她畢銀荷看得上的人,自也下了些功夫在他身上。

蘭哥兒平素裏沒什麽愛好,便就是讀書,偶爾去戲園子邊上湊湊趣兒。最初,銀荷便是在那兒與他搭上話的。

“你若再不和金大娘說,媒婆該都要找上我家的來了。”

“到時候,你可莫要後悔。”

她撂下了話,轉身便走了。自己挑來挑去挑中的人,對待提親這事兒,卻含糊不已。她早早将這人看得通透了。

他并不是害怕金大娘,而是害怕娶她…

怕等來連進三甲之時,她撐不起來那些場面…

怕等入了仕途,還會有更好的等着他。

她卻在盼着一個轉機。不定蘭哥兒念着情分,舍不得她,還是會和金大娘說的。

可她不可能再這麽長久地等下去了,今日是最後一回她與他說這件事兒了。如若他不來,那兩年情分,全當作罷。

銀荷方踏入自家大門,便聽得幾聲嬉笑寒暄。趙媒婆拉着阿娘的手,從東屋裏出來。

趙媒婆笑得如同朵爛了的花兒,滿面都是褶子,一身桃紅粉嫩的厚襖子,與那發黃的面色極其不相稱。

見得她回來,趙媒婆“诶唷”地一聲,直過來拉起她手,“這就是我們銀荷,生的标志得很!”這話自是說給徐氏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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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就這張臉面還見得些人,她這婚事兒,便有勞趙媒婆幫忙留心了。”

趙媒婆笑呵呵,又是左左右右的客套話兒說了遍。等徐氏送着人出了門,銀荷方忙跟了過去,“阿娘,她來做什麽?”

徐氏喊着女兒進屋,只道,“是我讓人幫忙叫來的。你也到了年歲了,叫她幫你留意會兒相看的人選。”

若是放在早幾日,銀荷或許還會跟徐氏争拗兩句,她還不想嫁人雲雲。只是今日,蘭哥兒那般猶猶豫豫的模樣,實在讓她再提不起心氣再幫他說話了。

她自灰落落地坐去一旁小凳上,“阿娘可是嫌我拖累了你。”

“過幾個月小弟大了,阿娘便将心思全放在小弟身上,便覺着我在家中礙眼,想将我早早地趕了出去。”

徐氏方還笑着逗弄着剛剛醒來的小人兒,聽得銀荷這話,面上的笑容頓時停了停,“你胡說什麽?”

“你便是出嫁了,我能讓你空着手走麽?”徐氏說着,擡手去拍了拍枕頭後頭的銀錢匣子,“與你的嫁妝,不會少。叫你去到了婆家,也得撐得起臉面的。”

銀荷聽得這話,忙起身來粘着徐氏。“還是阿娘待我好。”

一時間,仿佛蘭哥兒也不再重要。日後與誰在一起不是過日子,只要對方家世清白,她有些銀兩傍身,在婆家也能舒舒坦坦就行。

“阿娘,我們那兒有多少銀錢了?”銀荷撇了一撇枕頭後的銀錢匣子。

徐氏回身哄着依依哦哦的小娃兒,自道,“存了三四個月,也不過多了十兩銀子。現如今三十有餘,四十不足。我自打算着,給你拿大頭的走。左右蜜兒還在家中,銀子再賺就有的。”

銀荷聽得這數目擰了擰眉頭。“那再多也就是三十兩了。”

“孫姐姐嫁去王家便就帶着四十兩,還有好些綢緞金飾…她嫁的那王郎,不過是個南北商販。阿娘借着這麽點兒銀兩,又能與我找怎樣的好婆家?”

徐氏聽得銀荷如此一比,便也開始憂心起來。

銀荷看了看阿娘的面色,見她果真着緊了,方笑着湊來,“阿娘,有件事兒你不知道。”

“什麽?”徐氏自順着她的話問起。

銀荷道,“蜜兒她偷偷張羅着下午茶點的生意,存着私房錢呢。”

“從去年秋日便開始了,也不知現在存了多少銀了…”

“你說,她偷偷存着銀兩,該不會是想另尋地兒去,将我們都給甩了吧?”

徐氏目色沉了下來,眉間漸漸擰成一縷川字,“那丫頭,到是挺有自己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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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古大夫來給二叔看病的時候,蜜兒便捉着人家問了一回。若想他眼睛好,得吃些什麽來補補。古大夫說的仙蚌、靈芝、羊肝,樣樣兒都是貴家什。

蜜兒掂了掂自己的銀錢袋子,只得借着下午茶點的生意,再努力努力。

好在五味米餅,物美價廉。成本不高,利潤可觀。

雨水箱口老樟樹下,蜜兒剛撐開來小攤兒,便有兩個小書童來。一人挑着書擔兒,一人懷抱着沓新出的話本子。聽得方才蜜兒叫賣的五味米餅,上來便問:“哪幾種味道?”

“白糖、紅豆、麻醬、酸菜、蔥肉。”

“除了蔥肉四個銅板一個,其餘都是兩個銅板。”

別看小書童年歲小,出手卻闊綽,“一樣兒的來五個,回去孝敬公子和娘子。”

“好。”蜜兒想着遇着了大客,心中将銀錢盤算了翻。包好了餅子,送去小書童手上,“一共是六十銅板。”

小書童賬目也算得清楚,取出新的一貫錢,數着四十個銅板自己留下,便将其餘的遞了過來。

“多謝小哥兒。”蜜兒正去接,卻被人擡手擋了過去。

銀荷不知從哪裏插了過來,直将那六十銅板奪了過去,嘩啦啦一聲,全數落了她的錢袋子…見蜜兒面上的訝異,銀荷嘻笑着道,“阿娘知道了你這兒的生意,讓我來看着銀錢的。”

“……”蜜兒先送走了客人,方轉頭回來,“徐阿娘倒是如何與你說的?這下午茶點的生意,本是孫姐姐借我銀錢起的本兒。賺來的銀錢也不是你們能拿的。”

“阿娘只說,讓我來收着銀錢。別的我可不知道。”銀荷見得街頭再來了個客人,張羅着過來,又賣了兩個米餅,收了銀錢來落了袋子。

孫氏一旁看不過去,湊來沖銀荷道,“畢銀荷,不該是你的東西,你搶着做什麽?這街頭巷尾的誰不知道,你和你阿娘賴着小姑娘過活兒,人家開攤兒做自己的買賣,你怎還有臉來收銀錢。”

銀荷一副死皮相,早就不要了,嬉笑着與孫氏說,“孫姐姐,這是我家家事兒,你可莫管了。蜜兒她偷摸着賺錢,我阿娘還沒問她話呢。”

蜜兒拉着孫姐姐,自也沒了做生意的心情,“那我便問問徐阿娘去。”說罷了,便收拾了小擔兒往巷子裏去。

朝食和鹵味兒賺來的銀錢,在阿娘手裏的時候,張羅家中事務、吃食,再加上接濟一番徐阿娘,還能餘下大筆存下。阿娘說過,這小擔兒賺的錢,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蜜兒沒與徐阿娘她們說過茶點兒的事兒,便就是想與自己留些餘地。等畢大叔回來,她便自己開間兒小店,也算是能有些底氣的。

今日若真如銀荷所說,徐阿娘連這份兒銀錢也要貪了去,蜜兒自也不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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