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飛星傳恨(1) “呸,猴急的玩意兒
陽光旖*旎,灑在皇宮的金瓦紅牆之間。入了五月,風吹樹葉沙沙作響,越發有了幾分夏日的影子。官員們的官服還未來得及換成夏日的薄裝,一個個從早朝下來的時候,額上都布着細汗…
周玄赫正往馬道兒旁的馬車處去。
卻聽得身後有人喊他:“周大人,走得如此匆忙。怎也不找個同僚結伴兒?”
周玄赫認得這把聲響,頓了頓足,湊起一副笑臉,方回頭過來一拜,“明大都督。我這正趕着去綠柳巷聽小曲兒呢,明都督可要一塊兒?”
到不是周玄赫不願意找人結伴兒,而是朝中官員,想拉幫結派的不找他,不想拉幫結派的又自問清高,看不起他。兩頭不讨好,他也早習慣了自己跟自己玩兒。
明遠行近了幾步,哼笑了聲,“周大人,那日,我阿姊送你的食盒子,味道怎樣?”
提及這個,周玄赫心中頓了一頓。那日茶會,他見得慈音被禁衛軍送回芳馨閣,便自覺無趣,起身與長輩們說了別。行來林府東南側門外,周府的小轎子正停着一處。卻見巧璧與他送了個食盒子來。
“周侍郎,小姐讓您好生品品。特別是下層那碟子玫瑰花餅。”
他忙接了來,便見巧璧匆匆又往府中去了。巧璧話中有話,他自也聽了明白。上了小轎,方尋去那食盒子的暗格,便見得那封字寫得歪歪斜斜的紙條兒,是讓他加緊去如蜜坊中接人…
回到府中,他尚未落腳,便讓人張羅了馬車,往西街上去,方趕着禁衛軍之前,将人安全接回來自己府上…
當下被明遠問起來這些,周玄赫便知巧璧送了那食盒子來的事兒,讓禁衛軍的人拿住了。
“诶,那幾個鮮花餅,味道尚好。”
“林小姐的地主之誼,周某還未謝過。這不巧,今兒正好請都督幫着帶句話兒…”
“周大人客氣了。”明遠聽他将與慈音的幹系撇得幹淨,便也只得讓了讓道兒,“便就不阻着周大人去聽曲兒了。”
“诶。”
周玄赫答得爽快,一溜煙兒便上了自家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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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望着那馬車緩緩駛開,手中成拳,背去了身後。
他不信什麽獨自騎馬下江南的鬼話,慈音近日與這姓周的走得近,若那人還活着,定和他周玄赫脫不了幹系。
若是別人私藏了他要找的人,他早與皇帝請命動手了。唯獨這周府上,他動不了…周閣老生前為官清廉,即便在十三司和禁衛軍手上,也未曾留下過什麽案檔。他再是想帶人去周府上查看,也得有皇帝的批文…
要問十三司和禁衛軍的案檔什麽人最清楚,除了他,便是明煜。選來周玄赫與慈音做接應,他那兄長的手段,看來還是在的。
周府馬車行來東街,方在小路口上前停了下來。
小厮上來請人,“公子,到了。”
周玄赫正在車裏打了個盹兒,睜眼便見得馬車外熟悉的街道,果然是已經到了綠柳巷門前小道兒。周玄赫在車中理了理衣物,進去見老情人,總得妥帖幹淨。方喊來小厮看了看,“我這一身,可還行?”
“公子原就生得俊朗,怎麽都行的。”小厮倒也是個懂事兒嘴甜的。
周玄赫幾分滿意,正要下車。卻見得馬車窗外,一行禁衛軍護着十數個家仆,正從那金玉滿樓裏出來。若說翠玉軒是近些年來京都城裏珠寶行裏的黑馬新貴,這金玉滿樓,便是歷經了數代的老店了。那些家仆,每人手上都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看來準備的禮數不少…
他暗自念叨了聲兒:“買這麽多的珠寶頭面兒,可是哪家要辦喜事兒了?”
“那看着像是明府上的大管家。”小厮無意一句。他們下人們辦事兒,多有在店鋪裏撞見的時候,各自記得照面,若遇得權貴,都是要懂得先讓道兒的。
周玄赫從車上下來,又看那禁衛軍一行,護送着明府家仆滿載而歸。他忽想起上回明遠親自與他提過,要去林府上提親,迎娶慈音回去做明家大娘子的事兒。
“呸,猴急的玩意兒。”周玄赫啐了一口。又只得先入了那小道兒口,尋去了綠柳巷裏。
那日如蜜坊裏出事兒,恐怕明遠對明煜在生的事情已經起了疑。他自念想着慈音的安危,這幾日也尋着法子打探林府上慈音的消息。然而府中小厮卻一個字兒也打聽不來。
林家府上也是名門貴族,他到底也不好總去打擾。林家長子次子長進,早早入了仕途,周玄赫能約得出來的,也就這不怎麽争氣的三公子了。一聽得來這綠柳巷裏,有酒喝有曲兒聽,人不就早早地入來了廂房,正等着他了。
周玄赫入來廂房,問候周旋了幾回,方打聽起芳馨閣裏的事兒。
林三公子不怎麽讀書,八卦消息倒是個十分靈通的。便與周玄赫說道起來,“那慈音小姐,原是明家的養女,過繼來府上,不過做個樣子給貴門裏的人看。就等着半個月後,明家主母上門提親。再過陣子,便就娶回明府了。”
周玄赫連連奉承了幾句,又喚了虞兒前來,給林三公子添酒。
林三公子三杯水酒下肚,知無不言,“那明都督将人可看得緊,讓禁衛軍日日都守着芳馨閣,不許人進去,也不許人出來。怕不是想早早成其好事兒了。”
林三說罷,又笑得幾分浪蕩,“那慈音小姐風姿灼灼,到底是不好忍的…”
這話剛落了,一杯水酒便淋來了臉上。林三清醒來三分,這才看清出來幾分周玄赫的神色幾分不對。“你、你這是幹什麽?”他自摸了一把臉,“周玄赫,給你三分臉面你可是要上天了?”
“……”周玄赫自問平日裏不是這麽沉不住氣兒的人。要說林三在這風月場子裏,說起些風月事兒,好似也沒什麽不妥。只是方才手一抖,就沒忍住…
周玄赫這才笑着起身,連連賠禮道歉,“三公子,你看看,我這笨手,它就是一時沒拿穩那杯酒。”
林三哪裏信他這巧舌如簧,一把起身來往外頭去,“周玄赫,可是我給你臉。你這般是不要臉。”
虞兒正絞了帕子送過去,被林三一把擋開。
林三冷冷哼了一聲,方往門外去了。
虞兒湊來周玄赫這處,笑道,“可未曾見過公子如此生氣呢?”
周玄赫嘆氣,一副死皮相。“聽他毀人清白,一時沒忍得住。”
“手抖、手抖…”
虞兒笑着,“罷了罷了,公子也不必跟我解釋。”
“您自個兒的事兒,心裏有個數便好了。”
周玄赫心口位置被虞兒指頭尖兒這麽戳了一戳,方支棱起來幾分底氣,“诶,今兒這兒我不能多呆了,明日再來看你。”
虞兒忙着送人出去,“公子,明兒可真來嗎?”
周玄赫笑着,“有你這小可人兒在這兒,哪一日能不來?”話說着,周玄赫便下了樓。迎着面兒來了大掌櫃的,招呼了聲,又去賬臺結了銀錢,方尋着外頭的馬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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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門前,許家的馬車來得早。許修然一手拎着食盒子,背着藥箱從車上下來。小厮忙跟了上來,“然大爺,小的陪您進去。”
“不必了。”許修然示意他們止步,又吩咐将馬車停好,在外等他。
周府上小厮早受過周玄赫的囑托,領着許修然一路穿過主道兒園林,尋去了樞林軒中。
小厮将人送到,便就轉背離開了。
許修然跨過一進小院兒,已然覺着鳥語花香,林海如瀑。行來二進小院,方見得山澗成潭,竹橋小屋架于活水之上,靈氣四溢…
許修然前去敲了敲門,“許某來與都督請脈。”
聽得裏頭的人應聲,許修然方開門行進了屋子。卻見得明煜正背手立在山窗前,聞覺林中之氣。
許修然笑道,“不想京城中還有這等清淨靈悠之地。到底是養病的好地方。”
明煜轉身行回來圓桌前坐下,又自覺将手脈放去案上,“又要有勞許大人。”
許修然先與人探了探脈象,又依着往常一般,與明煜施針、熱灸。小半個時辰過去,方完成了今日的治療。
卻聽得有婢子推門進來,“大人,今日的藥熬好了,趁熱喝了吧。”
許修然起身來,倒不急着理會入來的婢子,只去了一旁食盒子中,取出一碟兒點心來。“這是如蜜坊中新出的荷香松糕。有人特地讓我帶來,與大人嘗嘗。”
明煜聽得如蜜坊三個字,微微側面來,又詳細問了聲,“她可還好?”
許修然笑道:“生意好,她也好。”
“小姑娘身上一股子生猛氣兒,可真是什麽都張羅得妥妥當當。”
明煜先有幾分悵然,只覺那丫頭幾分無情。他不在,她倒是越來越好。很快,嘴角卻挂上一絲笑意,嘆息道,“那便好。”
他又問,“她可有回去許家上私塾?”
許修然道,“初一十五,按時回來。”
“母親到底不喜她的出身。不過父親親口下了話,府上的人都不敢為難。”
“嗯…”
“藥得要涼了,大人。”婢子端着藥送來,溫聲提醒着。
許修然這才見得這婢子的面貌,只覺着周玄赫選女人的目光着實不是蓋的,方一路進來,已然覺着府上婢子各個清秀,比之許府上,叫人養眼了許多。
眼下這個,更有三分姿色。美人在骨不在皮,許修然再仔細看來,方覺着女子身形舉止亦有幾分大家閨秀之态,不知為何,作了婢子打扮…
明煜正從婢子手中接來湯藥,悶聲一口喝下了。方将藥碗兒送回去,“有勞昭兒姑娘。”
那婢子欠了一欠身,似要留在屋中照料,并不急着走了。
許修然自留下幾副藥包,方與明煜說了辭,出府去了…
周玄赫匆匆下來馬車,趕忙進來院子裏,與許修然打了個照面,便又往樞林軒中趕。入來明煜的屋子,二話不說,便将昭兒支開出去。
這才開口與人商議:“都督,我今日在外頭打探得來,慈音小姐如今被禁衛軍軟禁,困在林府芳馨閣中,已然數日未曾出過那院子了。”
明煜手中拳頭在桌下緊握,咬牙嘶磨出那人的名字:“明遠…”
卻再聽周玄赫道:“還有,明府上正張羅着,不日便要去林家提親,迎娶慈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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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蜜坊裏生意紅火,只是苦了阿彩日日裏刷盤子都得刷到半夜。蜜兒這才知道,以往二叔手上的活兒是有多重。人走了,方發覺,他還支起過小店的三分天地。
阿彩還得用來買菜、招呼客人、張羅店面裏的生意,不能太用過了。萬一累病了,累垮了,那蜜兒也得心疼,還得幫人養病。
沒幾日,蜜兒去東城門外再買了個奴子回來。
如今手上寬松,蜜兒選來了個身強力健的漢子。那漢子一身的腱子肉,油光發亮,一看就是個能幹活兒的。問得清楚過老板了,身家清白,只是吃得太多,被上個主顧嫌棄,将他賣了。
蜜兒仗着自己還開着間小飯館兒,便就想着,吃得多不怕,能幹活兒就行。如今家中也沒個男丁,搬酒搬米糧的活兒都是阿彩來,要尋便與阿彩尋個好幫手,省下來她幾分氣力,也好教教阿彩做幾樣簡單的菜,幫自己分擔着些活計。
那漢子果真是個爽快的,幹起活兒來一聲不吭,私底下裏話少得很。許也是因得不太會說京城話的緣故。這倒是和阿彩剛來的時候像極了。晌午的時候,阿彩無事,便就拉着漢子,教教他伺候客人們的話。
漢子本也沒個像樣兒的名字,只說自己姓蕭。蜜兒詩詞歌賦就學了個皮毛,取名字可太難了,只好蕭哥兒蕭哥兒地喊着人。日子一久,三人便都也叫習慣了。
畢大海來送了兩趟兒菜。番茄與紅風鈴都熟了,送來如蜜坊中供不應求,畢大海自又去旁邊收了兩塊地來,與如蜜坊裏擴充糧草。
蜜兒那一壇子的紅風鈴醬,早就現了底,如今新鮮的紅風鈴送來,自又有了新鮮的吃法兒。
炒豬肉、炒豬肝、炒鴨腸、炒花甲,各自加些那紅色的小調料兒。客人們之間頓時炸開了花兒。被剌的,喊爽快的,紅着臉剌跑了、次日又乖乖跑回來的…
這口味別處沒有,西街如蜜坊一時間聲明在外。東城西城的客人都來,還有城外來的南北游客,嘗鮮兒的嘗鮮兒,解瘾的解瘾…
隔壁牛家飯館兒眼睜睜看着,争不過,也懶得争。牛掌櫃的見得那些客人們剌口,靈機一動,不做飯菜了,改賣冰水兒。夏日将至,這可是門大生意。
西瓜汁兒、酸梅湯、椰子汁兒、薄荷湯…問冰窖裏買來塊大冰,冰鎮了,怎麽涼爽怎麽來。
食客們吃一口辣,買一個冰水兒。
牛家掌櫃可高興壞了,這些個果汁兒成本便宜,可比做飯菜來錢快多了。等得如蜜坊趕着收檔兒,便行過來尋着蜜兒不放,“老板娘,您可是我們西街的活財神呀。”
“……”蜜兒可不敢當此大任,卻見得牛家大嫂送了三碗酸梅湯來。“日後如蜜坊裏的人來我家喝冰水兒,一個銅板兒都不收。”
這敢情好!
蜜兒嘗了口那酸梅湯兒,口感粗糙是粗糙了些,可冰冰爽爽,酸酸甜甜的東西,怎麽都好吃。
阿彩和蕭哥兒得來便宜,咕咚數口将那酸梅湯下了肚子,便各自地一聲兒。
“姐姐,我去收盤子了。”
“老板娘,累酒壇子去。”
蜜兒自謝過牛掌櫃的,又将人送走了,方自己收起門板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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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樂樓大掌櫃周啓這陣子的日子不大好過,陸老板吩咐的事情辦不好,又被西街搶了大筆的買賣去。
周啓是怎麽也沒想明白,原本行人寥寥、口味平平的西街,是怎麽在兩個月之內,成了京城百姓們口中的“小美食街”…
帶着小厮親自去打探了一整日,方發覺靠着那重振旗鼓的魚三絕打頭陣,糕點餅鋪、大小飯館兒、炸串兒烤串兒、面館粉館、冰水兒鋪頭,各有各的新鮮花樣兒,引着食客們來…
白煞了豐樂樓裏又打了整整三日的半折,也不見得客流起色多少。
這日,将将入了夜,周啓便被叫去了三樓金葫蘆雅間兒裏…方入來廂房,周啓便做好了得被訓話的準備。行來桌前,果聽得陸老板問起。
“那番椒可有什麽下落了?”
周啓額上起了一層冷汗,卻也只得如實上報,“陸老板,我都讓人去将船廠的人問遍了,也沒人認識什麽番椒啊…”
陸清煦手中清脆的算盤響聲忽的停了下來。
“你是說,這整個月下來,都沒尋得那味香料?”
周啓嘆氣,“我也讓人去西街上買來如蜜坊的菜樣兒都試過,問過樓下大廚,一一也都說沒見過,沒嘗過…”周啓這話自己都說得幾分心虛,不自覺地擡眸用餘光掃了陸老板一眼。卻見得陸清煦眉間緊促着,手中方碰到一旁的茶碗,又挪了開來。
陸清煦倒是相信周啓的。周啓在豐樂樓裏多年,将生意打理的風生水起,辦事又快又妥當,如今卻被一味香料難住了…
陸清煦這才仔細回憶起,那日帶着小妹在如蜜坊中吃飯的情形來。
那小丫頭說起去取甘蔗水,從後堂回來的時候,臉色便就變了。直到他詢問起是什麽香料,卻答得順暢…可結賬的時候,又狠狠地宰了他一筆…
“不會是…”陸清煦嘆氣一笑。
那丫頭的嘴,聽起來甜,不想是把騙人的刀。
周啓一旁聽得不明不白:“陸老板,是什麽?”
陸清煦道:“不必依着番椒二字去尋了。”
“讓廚子們依着那味道去尋,豐樂樓上下十幾個大廚,讓他們全都嘗了那味道,親自去找。”
周啓一拜,“明白了,陸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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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音被困在芳馨閣中已有小半個月了。巧璧自那日被明遠帶走,便就沒見得回來…明遠與她換了兩個婢子,到底是打着來伺候她的名義,将她的行徑記得清清楚楚的,上報與明遠聽。
身邊都是明遠的人,她自也懶得開口說話。可只要心想着哥哥還在,她便對自己說,得好好活着。
除了一日三餐按時按量地好好用着,慈音還問明遠要來些琴譜,畫冊,便就着芳馨閣中清幽雅靜,日日彈琴自娛,描畫冊子打發時日。
這日晌午,芳馨閣裏卻來了位女客。
見得來人,慈音手中的琴音忽的停了下來。
方淳今日一身藏青的長服,帶着嬷嬷,正被一個禁衛軍小卒引着,入來了暖閣裏。
慈音如今幹脆發了懶,便也不想與來人端着什麽禮數了。放下手中琴藝,便起身去了一旁書桌後,尋來朱砂調起水紅色來。
“好些日子不見你,雅興是越發地足了。”方氏先開了口,卻也沒與她計較禮數之事。人如今在別人府上做女兒,她自是不好管着的。等得人嫁回來明家之後,她再請着家法兒,好好地調*教。
慈音手中活計未停,只淡淡答話:“讓您笑話了,不過是閑來無事,打發時日。”
方淳見她這般态度,心中已然幾分不悅,卻巧起一張笑臉來,自己給自己看坐,去了暖閣的小榻上坐下。
“你父兄都不在了,婚嫁的事情,也得有人拿主意。我主張的,怕你不喜歡。今兒便就與你來一同看看,這聘禮的清單,你可還會滿意。”
方淳話落了,卻見得對面慈音眼眉也不擡,調好了那水紅,便提筆起來,照着畫冊子描海棠去了。她自翻開來手中的賬冊子,一樣樣地讀了起來 。
慈音一個字也聽不落耳,便就懶得理會。等得方氏讀完了整條兒清單,方緩緩開口,“明夫人該算計好了,這聘禮統共是多少銀兩。”
方淳淡淡笑起:“不多不少,正值萬兩白銀。”
慈音冷笑了聲,“明夫人用區區一萬兩白銀做聘禮,便想讓我帶着哥哥的身家嫁回去明府,這如意算盤也打得太好了…”
方淳卻端出來一副好言相勸的架勢,先喊了一聲:“好閨女。”
“你兄長身亡,我也心痛。可怎麽說他也是明家的兒子,你也是明家的好閨女。我們不是說好了,讓你過繼來林家便是想要與你個風光大嫁。聘禮是多少,不過是走個過場。這一萬兩中,還得留下兩千與林夫人做答謝。其餘的,等你做了明家大娘子,也都是你和阿遠的呀…”
慈音沒忍住笑出了聲兒來。卻擡起眼眸來問向方氏:
“明夫人當年,将四歲的孩童丢棄在上元燈會上的時候,怎沒想到,我是明家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