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文學城首發 是要贈給心上人嗎?……

飛馳的馬車濺起一路水花。

目送着馬車沿着官道折返,李軻面色陰沉下來,想到方才梁樂的模樣,臉頰蒼白透明,似乎又要離他遠去,心中的狠戾一瞬間幾乎無法遮掩,從雙眸中流露出來,攝得一旁的侍衛們都不由得後退一步。

他走回河道邊,淡淡吩咐道:“把人帶來。”

若是梁樂仍在,只怕會驚疑李軻不過來了幾日,怎麽就擁有了吩咐官兵的權力。

事實上,李軻今日落水,并非是意外,也并非是沒有留神被推下去。

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

他永遠不會獨自一人站在湍急的水流邊。

此次落水實則是早有安排,依着趙學政吩咐,他跟随欽差大臣章旭來到興縣探測水患,準備實施早先商量好的對策。

他們的方案是是“開江、圍岸、置閘”,也就是将河道拓寬,堤壩堆高擴厚,置匣多而廣。

但來到這兒的第一日,他們便被重重阻礙拖慢了進展。

這治水法子雖好,但工費浩繁,實施起來需要不少銀錢人力。

人力尚可找來流民,以工代赈,但銀錢卻須得用到朝廷的撥款了。而這就阻礙了權貴利益,無數人想要趁機從中撈取油水,自然想方設法阻擾他們。

為了找出這些埋在他們一行人之中的眼線,李軻與章旭商量過後,便在河道下游放置好漁網,安排好侍衛,再由他以身為餌,誘魚上鈎。

事實證明,那些權貴的爪牙也确實動手了。

只是梁樂在這個計劃中卻是個變數,李軻心神微亂,眼底帶上幾絲煞氣,看向被壓來的那個推他入水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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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樂這一回家,又病了一場。

雖然知雲在馬車上便給她換了身幹爽衣服,但畢竟落了冰涼的河流中,又喝了幾口渾濁的泥水,等到月餘後李軻他們治水歸來,她才好轉一些。

她人雖在家中,卻已聽說了李軻的英勇事跡——

獻策治水、協助欽差懲奸除惡、幫助流民重建家園……

聽着知雲轉述着百姓們稱贊李軻的話,即便未親眼見到,她亦是引以為豪。

吳郡城仍然不便于進出,梁桓這陣子無處可去,只好宅在家裏自娛自樂,偶爾也來看望一下他病中的姐姐。

“姐,你也對那個李軻太好了,他治水和你有什麽關系,還用得着你跳河裏救他。”梁桓一臉怨氣。與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外人相比,自然是他的親姐姐重要一些。

數日前他姐追去興縣,當天活蹦亂跳地過去,當夜就慘白着臉頭發濕漉漉地回來了。不知曉的還以為是跑去找罪受!

他對李軻是嫌棄得緊,又忍不住關心梁樂:“你本來就身子不好,這陣子喝藥調養也不知多難受……”

“好啦,我的好弟弟,你姐姐都這麽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梁樂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但她也未想明白自己怎麽當時不管不顧就跳河裏去了,而且最後好像也并非她撈起了李軻,反而給人添了麻煩。

見梁桓還是一臉憤憤不平的模樣,像是恨不得去找剛回吳郡的李軻打上一架解解氣才好,梁樂笑着哄他:“我這不是都快好了嗎?放心吧,下個月我還得替你去白陽書院念書呢。”

梁桓都将這事忘了,他再不想讀書,也不可能讓自己姐姐帶病替他去書院,別扭道:“我又不是擔心這個……”

梁樂還準備說些什麽,卻被一個進來通傳的丫鬟打斷了:“小姐,府外來了位公子,自稱李軻,說要來探望梁樂少爺。”

這消息打得梁樂有些措手不及,她不是沒想過李軻可能會上門看望自己,但想到自己之前邀請李軻來自己家中做客,他每次都是拒絕的,她還以為李軻是對自己家有什麽抗拒之心。

怎麽突然來了。

她看了眼自己輕紗幔帳的閨房,梳妝臺上雖然幾乎從未用過,卻擺得滿滿當當的首飾與胭脂,沉默了片刻。

如果讓李軻看到自己住在這樣的一間房裏,他會不會覺得自己需要找大夫看看腦子?

梁桓在一旁看着,見到他姐滿臉糾結不想見的樣子,幹脆做了決定:“把他打發走。”

“欸——等等!”梁樂趕緊阻止,看了梁桓一眼,讓他不要胡亂安排。

她本也想拒了再說,又突然想到幼時她病了,李軻前來看她,也是被攔在門外,後來還鬧得兩人不和……

這回說什麽也不能重蹈覆轍了,她當機立斷:“将李軻公子請進來,帶着他在府中繞兩圈,然後帶到少爺房裏見我。”

怕那丫鬟說漏嘴,她還提醒了句:“在他面前,稱呼我‘少爺’,別說錯了,知道嗎?”

那丫鬟機靈得很,福身退下:“是,少爺。”

梁樂見丫鬟離開,對梁桓說道:“好弟弟,姐姐借用一下你的屋子,你不會介意吧?”

梁桓沒想到這還有自己的事,但他自然不會拒絕這種小事,從鼻腔中“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我可真想去會會那個李軻。”

“要是被他見到你了,你可就得自己去書院念書了噢。”梁樂狡黠一笑,不管他是什麽反應,吩咐知雲幫自己收拾一下,趕緊轉移到隔壁梁桓的屋子裏去。

他倆住的院子相鄰,走過去不過幾步,但院子太大,時間還是有些趕的。

梁桓雖然是個少年人,畢竟家中有丫鬟小厮跟着,什麽都有人給他整理擺放好,屋子也不會亂到哪去。

李軻到時,見到的便是這場面。

那張雌雄莫辨的蒼白面容裹在絲綢被褥之中,顯得更加小巧,黑白分明的雙眸正望向他,似是剛剛睡醒,潋滟泛着水光。

額邊還有些細密的汗珠,烏發濕成一縷縷貼在臉頰側邊,添了幾分惑人。

七月的天有些熱了,她病着,屋子裏并未放冰盆。李軻忽地覺得這兒有些悶熱,黏膩的空氣堵住了咽喉,似是喘不過氣來。

他不敢走太近,隔着些距離問道:“你可好了些?”

梁樂也怕他看出什麽來,裹在被子裏,聲音悶悶的:“我沒事啦!李軻哥哥你別擔心我,水患如何了?”

她已聽知雲說過如今進展,但還是想再聽李軻說一回。

那丫鬟将客人帶到,在梁樂的吩咐下倒了盞茶水,便退下了。

摸着冰涼的玉杯,李軻的心終于靜了下來。

他喝了口,嘗到甘甜的茶香,舌尖的味道不由得令他皺了皺眉,她不是不愛喝茶麽?

這屋子也有些怪異之處,案上連支毛筆也無,書籍散亂着,封皮色彩缤紛,瞧着像是——民間話本。

她什麽時候喜歡看這些了?

心中雖然疑惑,但聽到了梁樂的詢問,他還是與她說了那日之後的事——并不包括他與那欽差所設計的部分。

若是讓梁樂知曉自己以身試險,估摸她要不高興了。

他敘述平淡,凡是有危險的部分都被一筆帶過,只詳細說了說築壩、洩洪的地方。梁樂沒聽出來他有所隐瞞,亦不覺得無聊,聽得津津有味。

等他說完,梁樂又問:“你那日落水後,可有不适?我後來請過去的那幾位大夫可有了點用?”

她當日去,當日回,自覺什麽忙也沒幫上,醒來後便找人請了幾個大夫去興縣,即便不是為李軻把脈診斷,在那地兒也有用得上的地方。

李軻颔首:“自然,我無事的。樂弟日後莫要如此莽撞,怎能往河裏跳?”

聽了這話,梁樂心道,果然,寒暄結束,就要來興師問罪了。

她方才才被自家弟弟念叨,沒想到見了李軻,還要被教育。

唉,她在心中嘆一口氣,嘴上卻道:“我也是一時情急,太擔心你了。”

李軻哪能不知曉,她能不顧一切來救自己,他亦是欣喜的,但若是這樣的欣喜還要伴随着失去她的恐懼,那他寧願從未喜過。

他面容嚴肅,不許梁樂含混過去:“日後絕不可如此行事了。我不會有事的。”

梁樂日日見他不高興的模樣,這會板起臉也并未吓住她,她笑容燦爛,答應道:“好啦,我知曉啦!李軻哥哥以後也要保護好自己才是!”

李軻颔首,接着拿出了一個小木雕,走到梁樂床邊,遞給她。

“這是什麽?”梁樂從被褥之中抽出一只手,接過來。

她的手剛剛拿出來,溫熱的手掌與李軻冰涼的指尖相接,酥麻的觸感一觸即逝,令人尚未反應過來。

梁樂并未注意到少年摩挲指尖的動作,一心盯着手中的木雕看。

這是她那日拿給李軻看的“腳踏水車”,竟然被雕成了小木雕。

這木雕十分精致,每一處關竅都清晰可見,仿佛就是原樣的縮小版,又仿佛是從那張紙上飛躍而出的模具。

“這是你雕的嗎?”這東西這時代還未有過,自然不可能是在外頭買來的。若說是這陣子拿去治水得以面世,大抵也不會有人有如此興致。

無論怎麽想,都只可能是李軻親手雕刻而成的。

聽到這句問話,少年的耳根終于染上了絲紅意,但他聲色沉靜,毫不慌亂:“你的那張圖紙治水有奇效,總該帶給你點什麽。恰好有個農戶木雕技藝超凡,我便尋他學了幾日。”

他沒有說的是,那時他聽說了有位農戶擅木雕,便立刻想要親手雕件物什贈給她。

他的治水之策幫助了整個興縣百姓,那農戶自然不會拒絕,甚至因為這樣私人的請教更覺得親切不少,還敢笑問道:“李公子學了這木雕,是要贈給心上人嗎?”

被問到的李軻神色微怔。

心上人……麽?

沉默片刻,他開口道:“是我……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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