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文學城首發 沒有人會比她更好
梁樂将從馮遠那兒打聽來的事告訴了李軻。
她撐着腦袋,還是想不通:“我們與宋珩無仇無怨,他為什麽想害我們啊?”
“是害我。”李軻糾正她。
“害你不就等于害我,就是害我們啦!”梁樂将他們混為一談。
她想到來這書院裏頭經歷的這些波折,心中有了一個合理卻又離奇的猜測:“李軻哥哥,你說,如果這次的莊方是受宋珩指使,那上回想要栽贓我們竊題的那個曾宏伯不會也是受他指使吧?”
那時他們談起曾宏伯之事,便有種種疑點。
這人看起來像是擔心自己的甲班位置被他們搶去,可實際上卻冒着如此大的風險,其中緣由實在令人難以捉摸。
但若是他是受人指使,那倒是能解釋得通了。
“可曾宏伯已經從書院退學了,也不能問來。”梁樂懊惱地捶了一下手,覺得自己想明白這層實在是有些晚。
李軻見她手都被弄紅了,心疼地拉住,安撫道:“那時我們亦不知曉宋珩之事,如何能想到這層?”
他望了眼窗外:“莊方的事我已了解。他父親常年在外,家中娘親待他不好,十分嚴苛,逼他認真求學。又偶然間聽到我那夜的事,心中不平,便對我發難。”
“偶然聽到?”梁樂重複了一遍,“那豈不是也不能指證宋珩?若是一個人一個人找過去,也不能證明流言出自宋珩之口嗎?”
李軻答道:“如今已傳遍書院,如何還能找出源頭?”
他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況且,我并不十分懷疑宋珩。”
相比于宋珩,與他關系親近的柳溫才更惹人注意。從入學起便一直接近他與梁樂,這些日子又千方百計想與梁樂交好,讓她疏遠自己,實在令他無法不懷疑。
梁樂卻有些奇怪:“那你還懷疑誰?難道還是馮遠?李軻哥哥,我覺得肯定不是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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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知道梁樂已經拒絕了柳溫,不願再在她面前提起這人,只略過這個話題,“此事尋不出證據。即便我們知曉是宋珩所為,此舉亦不違反院規,同樣無用。”
他說的是。即使他們能向書院所有學子證明,宋珩才是那個四處傳播流言之人也沒有意義。莊方并非是宋珩直接指使的,後者僅僅将這些他所知曉的往事悄無聲息地令旁人知曉,莊方就主動上鈎了,甚至一點被引誘的證據都沒有。
梁樂仍有些氣憤:“那難道就這麽算了?”
“不會。”李軻微擡眼睑,看到她鮮活的表情,心中有些暖意,“只要阿樂離他遠些,往後再有這種陰人的伎倆,便讓他自己試試。”
梁樂不懂,但她見李軻說得如此篤定,忍不住信了:“我原本也沒與他說過什麽話呀!”這是實話,她與宋珩說過的話屈指可數,何況這人還厭惡自己得緊。
等等。
似乎有些不對。
他如此厭惡自己,為何會在這件事中将自己撇幹淨。難道是搭上自己的話,就不能讓莊方記恨李軻?
·
這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原因無他,年關要到了。
不少學子們都開始計劃起回家的事,彼此之間商量着若是有同路的還能一并走。幾個吳郡的學子亦來問過梁樂是否要同行,就連馮遠都來問過。
梁樂即便要回,也不會與他們一道,都婉拒了。
“李軻哥哥,你要和我一起回家過年嗎?”一路上拒絕了好幾位同鄉的同窗,梁樂回到屋舍就趕緊問李軻。她自然沒想過李軻會拒絕。除了她,李軻還能與誰一起回去呢?
但出人意料的是,李軻真的并未答應與她一起:“不了。”
梁樂有些驚訝,脫口而出:“你難道要和宋珩一起回原陽?”
這猜測令李軻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說“你怎麽會想到他”。梁樂說完也覺得不可能,這兩個人還有一堆事情沒解決,哪能忽然之間就關系變好。
她尴尬地笑笑:“那你為什麽不和我一起啊?”
李軻将手中的書翻開:“我不準備離開書院。”
“啊?”梁樂沒料到是這個回答。但她細想過後,似乎也覺得有些道理。李軻家中沒有親人,回去原陽也是觸景生情,說起來的确還不如留在書院中。
但這樣也實在是太孤單了些。
她腦海中浮現出新春佳節之際,家家戶戶點燃爆竹,迎着春風,飲着屠蘇酒,共聚一堂。唯有李軻一人孤零零站在山上書院裏頭,面對料峭寒風,獨自過年。
想想就令人心疼。
她邀請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家吧!我爹爹娘親都很好的,我還有個特別愛搗亂的弟……妹妹!”
趁着這個機會,她說不定能将自己的身份說開。
到時候大家其樂融融,喝了兩口酒,自己再在歡聲笑語中袒露秘密,李軻應該也不會生氣吧!
“你還有個妹妹?”李軻從未聽她提起過,難免有些好奇。
“對呀!”梁樂打定主意,先給李軻打好鋪墊,以後接受這件事也不算太難,“她和我同時出生,一母同胞,連容貌都十分相仿。而且脾性也好,比我好多啦!”
她誇起自己來,毫不猶豫,只想往好了說,把李軻哄得跟自己回家。
可李軻不吃這套,他看了眼梁樂,眸光落在她的面龐上,久久不移開,似是在想她的胞妹會是什麽模樣。看到梁樂都忍不住躲閃之時,他才淡淡答道:“我已見過你,何必再見旁人?”
沒有人會比她更好。
所以,沒有見他們的必要。
梁樂仿佛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有些高興,又不想自己的計劃被打亂。她放柔了語調,撒嬌道:“李軻哥哥,你難道不想見見我爹娘嗎?他們對你肯定十分喜歡,肯定會和顏悅色的。”
平日裏,她的聲音會被放低,顯得偏中性一些。但在李軻面前,她不太注意這些,何況現下只想讓他同意自己的邀請。音色柔軟甜膩,直直要勾到對方的心裏去。
李軻翻着書頁的手指頓了頓。
她還說自己有個妹妹。這樣動聽的聲音,即便是位女子,又如何能比得上?
但這件事他已然有了決定,況且此時他也并未做好見梁樂爹娘的準備。若是他們知曉自己要将他們的獨子拐走,還會如梁樂所說的一般“和顏悅色”嗎?
“我已告知山長,他亦允我年關向他求教課業。此事不宜多變動。”
梁樂臉上的失望難掩,但李軻已經這麽說了,甚至都和山長說好了,她也不好再要求對方爽約。
“你什麽時候見的山長啊,我都不知曉。”
他們日日在一處,分開的時間屈指可數,竟然還有自己不清楚的事。
“昨日你被蕭夫子喊去重寫課業之時,我恰巧遇見山長。”
梁樂的八股制文還是有些一般,往常在丙班還能混混,如今來了甲班,蕭夫子時不時就要将她喊去重新破題,重新寫一篇文章。
不過在蕭夫子這般嚴格的教學方式下,她的文章的确進步不小。
感覺這樣下去,留在甲班也不是不可能。
“那好吧。那我到時候給你帶些年貨來。”事情塵埃落定,梁樂只好如此說道。
她拿起一旁的紙筆,準備往家裏寫封信,告訴他們書院即将放假的事,順便問候家裏人一番。
她爹娘平日裏忙,幾個月也不會寫封信來,與她聯系最多的還就是那個便宜弟弟了。畢竟是替他來的書院,他心中還是有些愧疚的,時不時便噓寒問暖,順便寄些銀票。要不是書院一個月只能收一回信,怕是梁桓恨不得日日寫信。
來書院的第二日,梁桓沒來書院的事就暴露了。
不論他爹娘如何疼愛他,這事也逃不了一頓罰,直接将梁桓關在家裏頭半個月,不許他出門,必須要把《孝經》背完才行。
梁桓多痛苦啊,可他也知道自己理虧。好不容易将孝經背完,又被親爹抓去家裏各個鋪子看賬,過得也不是多麽輕松。
不過他與經商上的确有些天賦,跟着想出來了幾個好點子,他爹娘也不逼着他念書了。
這些日子倒是過得舒服許多,連寄來的銀票都厚了不少。
梁樂不是第一回 寫家書,李軻在一旁坐着,卻目不斜視,并不偷看她所寫的內容。
否則,從梁桓那時不時蹦出來的“姐姐”兩字,都該知曉身邊人的秘密了。
一封信寫完,梁樂等了片刻,墨跡幹了才折進信封之中。寫好梁府的位置,明日交給書院裏專門送信的人便能寄過去了。
她看到李軻正盯着自己烙信紙封口處火漆的手,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是在發什麽呆。
“李軻哥哥,你要寫信嗎?”
書院的信紙都是特定的,她寫得多,買的就多了些。李軻從不與人寫信,估計沒備上過。許是臨時想給誰寄信卻沒有信紙,她才有此一問。
“不是。”李軻搖頭。
他只是被那雙燭影搖晃間的纖纖十指蠱惑住。
朱紅的火漆襯在她細白的手指邊,令她更顯柔美,甚至脆弱。
令他想要觸碰,又想要緊緊握住——再不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