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居心不良
将軍府裏張燈結彩,各處喜慶熱鬧得像是過年一般,這僅僅是左丘琳的生辰。她雖名為侍妾,卻因左丘世家的關系而地位高于衆夫人。在外人看來,左丘琳成為定國将軍的正夫人只是時間問題。
從天亮到日暮,将軍府門庭若市,明都城各大家族紛紛前來抱大腿,甚至有人從王都趕赴此地,親自獻上賀禮。面對滿屋的奇珍異寶,左丘琳竟是素手一揮,全捐去了貧苦之地。
左丘琳的确不缺這些東西,因為祁風完全可以照十倍給她。她這麽當場一捐,這美名便傳了天下,這是她在将軍府的第三個生辰,年年如此。
送走諸位賓客,真正的壽宴方才在雁嶼閣舉行。每位夫人均只伴一名侍婢,祁風身邊也僅有一個小高。此般清場的做作行為,稱之為“家宴”。
曾說過這群夫人絕非情同姐妹的最高境界,而是演技的巅峰。經過這段日子的磨合習慣,洛洛算是看出了點門道。分明是為左丘琳慶賀生辰,可夫人們都使出渾身解數,個個争奇鬥豔。當然,其中不包括洛洛,因她先前根本不知家宴還有此等用處。
洛洛挑了最偏的位置坐下,以免打擾衆夫人交流感情,只與小桃坐在一道吃吃喝喝,自成角落。殊不知,某人的視線從未移開,看她連瞥也不瞥一眼,險些把酒杯捏碎。
家宴之末,終是到了送禮的重頭戲。為了給祁風一個賢惠大度的印象,其中九位夫人陸續送上不知從何處搜刮而來的寶貝,大多是玉器首飾,除卻款式新穎,別無創意。最為随意的當屬柳音,仗着身懷六甲,拿了只玉镯子了事。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祁風給她的東西。
待喧鬧完畢,諸人才發覺少了一個陶洛洛。轉身看去,見她摟着一個大盒子站在後邊,貌似等待,可眼底泛着一絲朦胧,像是昏昏欲睡。
祁風見狀,即刻清咳兩聲:“不知小夫人準備了什麽,可否開啓一觀?”
旁人眼觀洛洛手裏那個盒子,無一不是掩扇偷笑,以嚴子吟最為鄙夷,以柳音最為安慰,畢竟有人墊底。只聽左丘琳柔聲道:“只要是陶妹妹送的,我都喜歡。”
洛洛才沒空理會她們的無聊笑意,如常笑着,略過祁風的存在,把盒子端放在左丘琳面前,敬然道:“想必姐姐見過的好東西多了,不管再如何名貴的東西,也不過司空見慣。所以,妹妹就放膽子親手做了一樣,希望姐姐莫要嫌棄。”
左丘琳解開綢帶,在祁風的協助下,雙手搬開盒罩子,見其中擺着一盞走馬燈。那普通的形狀一現出來,圍觀者盡是唏噓。然左丘琳就是左丘琳,她笑言:“這燈裏有何玄機?”
洛洛從袖裏抽出一根火折子,吹燃上邊的星火:“若要得見玄機,就必須在我燃燈後,将雁嶼閣燈火全數滅去。”她話音一落,祁風便立即揚手吩咐。
嚴子吟瞧見燈罩上的紋樣,目光一閃,不由自主圍過去,其餘夫人自然也是跟着。
在走馬燈點亮的一剎,雁嶼閣燈火全數熄滅。燭火的熱度上揚,驅動燈頂的扇葉轉動,燈面上的畫逐漸一一顯現。
“是鄒老先生的手筆!”左丘琳驚喜道。誰人不知這位翰林院學士頑固得很,往日在宮裏當差,多少高官向其索求墨寶而不得。然眼前走馬燈有六面,便是六幅丹青。所以,洛洛能夠說動他,定是費了不少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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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是這樣嗎?祁風默默在心底呵呵。有一件事,左丘琳不知,洛洛更是不知。那便是五年前鄒先生因不願卷入朝堂之争,而欲離宮廷而帝君不允,後是祁風上疏求情,方才讓他成功還鄉。為了報答祁風,鄒先生有意舉家遷至明都,願能回報祁風萬一。洛洛求畫之時,小安用令牌告知身份,故此這幾張小圖,便是鄒先生心甘情願,是萬一中的萬一。
當衆人目瞪口呆之際,這走馬燈的神奇之處還未止于此。洛洛特地命人設計了镂空術,不到片刻,鄒先生的畫便透出燈外,流溢暗夜之中,栩栩如生的蝴蝶,漫天飛舞。
這幾乎毫無成本可言的走馬燈,無疑是最具心思的賀禮。左丘琳不禁重新看待陶洛洛,原本只是因身份之故為其盡心,然她以此燈回報,自是感動萬分。
左丘琳握住洛洛的手:“好妹妹,這是我從小到大收到最有心的一份禮物。”
洛洛謙和應着,無意中瞥見祁風絲毫不意外的眼神,想必小安早已将一切相告,所以他前幾日才沒有追問。
正在這時,不知是誰喊一聲:“好棒的燈,讓我看看!”緊接着,便是一連串推攘,連走馬燈也忽而滅去,頓時一片昏暗。
洛洛感覺手腕被誰人一提,腰際又讓人一推。先前站的地方便是階梯上邊一點,這麽一推,自然是腳跟踏空,順勢跌了下去。耳聞一聲尖叫,好像有人給當了墊背。
“對不起,沒站穩。”洛洛立馬起身,卻被下邊那人死死拉住,心說壓到一個侍婢還好,若是一位夫人,只怕日後破事不斷。
燃燈又起,正當滿目通明之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洛洛身上,包括祁風。洛洛的手依然被人拉着,但她茫然問道:“你們都看着我幹嘛?”
只見嚴子吟掩嘴驚駭,大呼一聲:“血!有血!”
什麽血?洛洛這才發覺那只手在瑟瑟顫抖,僵硬地扭頭看去,見柳音面色痛苦地躺在地上,她的手在腹部顫着,雙腿之間已溢出殷紅。洛洛瞳孔一縮,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音,連音色也不由遲緩:“柳、柳姐姐……”
“快喊大夫來!”左丘琳當機立斷,先祁風一步喊出聲。
“這血……”洛洛不敢相信自己是壓在她身上,更無法相信親眼所見的殷紅色澤,心裏反複念着:“這不可能、不可能……她不是沒有……”洛洛目視她的雙眼,感覺到如是刀鋒尖銳的怨憎。
仿佛再也看不到什麽,洛洛只覺手心染滿了血。全然不知是如何被祁風拽了起身,又被小安和小桃送回陶然閣。神識是渙散的,只隐約記得一路跌了好幾次,才坐到平穩處。
手裏忽然多出一杯熱茶,洛洛讓杯子燙回點神志,她自言自語:“難道是我估計錯了?我怎麽會壓在她身上?她的孩子、孩子……”
小桃攏着洛洛雙手,急得眼眶發紅:“小夫人,你別這樣呀。剛才小桃看見有人拉你了,根本不是你的錯。都怪小桃眼神差,愣是沒看見那人的臉。小夫人,根本不關你的事啊。”
洛洛的心重重跳着,每一下都驚得手顫,聲音有些哽:“不論是誰,最終砸在她身上的人是我,是我啊!她三個月多月的身孕,她流血……小桃,我是不是害到祁風的孩子了?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我怎麽可以……”
小桃見門前多出一個人影,忙迎上去:“小安,怎麽樣了?餘音小院有消息嗎?”
小安望着洛洛的驚恐眼神,點頭道:“有。柳音她……小産了。”
小桃不由去捂她的嘴,可惜太晚:“你怎麽就說了呀?你不會小點聲告訴我啊!”
洛洛的心驀地一頓,茶杯碎在地上,眼角酸痛,淚水一下子湧出來:“小安做的對,我應該知道的,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站裏邊一些、站穩一些,祁風的孩子就不會……”
兩人正要上前安慰,卻突然被人拉住。小安回頭一瞧:“将軍。”
祁風摒退兩人,緩步走到洛洛眼前,俯身摟住她顫抖的雙肩:“乖,別哭了,我知道的,不關你的事,你也不必太過自責。你好好待着,我會查清楚。”
“對不起……”貼在他胸口,洛洛瞬間崩潰,更加泣不成聲,她第一次緊緊抱住他,竟是在這種狀況下,“你為什麽不罵我、不打我?明明就是我害死你的孩子,他是你的孩子,你的第一個孩子,居然被我……我就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你早就知道的,你娶我幹什麽?你把我送到官府關起來好了……或者,直接把我休掉。”
“傻瓜。什麽送去官府關起來,我祁風的事,他們有資格管麽?洛洛,你給我聽着,你的确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只不過,我沒有退貨的習慣。還有一點,你沒有害到任何人,包括那個所謂的孩子。”祁風覺她緊繃的身體略微松弛,見她眼睛哭得發腫,替她拭去橫七豎八的晶瑩痕跡,溫柔看她,“孩子的事,你知道的,我也知道,甚至我知道的比你更多。”
洛洛聲音沙啞,斷續道:“嗯?什麽更多?”
祁風看她平複些許,又把她摟進懷裏:“聽我的話,這幾天乖一些,待在陶然閣裏,切莫離開半步。只要好好在屋裏坐幾天,很快就沒事了。”
洛洛涕淚模糊地埋在他襟口,十指輕輕摳着:“如果我說,剛才有人推我,你信不信?”
祁風低頭在她耳垂一吻,暖暖道:“我信。”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下一篇文會非常正直,至少男主可以感受到競争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