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逃家際遇
“你又放她走了?”本是乖乖待在陶然閣裏,本是知道嚴子吟不懷好意,可經不住她三言兩語的真相,還是支開小安和小桃,偷偷爬牆溜了出來。果然見他春風滿面地送柳音離開,看不出半分責備之意。并非要他給柳音什麽懲罰,只願他這一回能公平一點。
“是。”祁風坦然得不可思議,心想定是某人通風報信,也怪自己沒想到這一點,以為洛洛不出門便可安然度過,也好給自己準備說辭的時間。可現在,她就站在眼前,一臉委屈的模樣,頓時讓他亂了心思,想上前安慰她,只是手剛伸過去,就被她擋到一邊。
洛洛只希望他能給一個交待:“這次的事,你會怎麽辦?”
祁風望着她勉強滞在眼角的淚光,不免心疼,但又不可以騙她:“柳音知道錯了,他爹也把她帶走了,想必……以後不會回來。”
洛洛愣愣看他:“就這樣?”
祁風柔聲道:“洛洛,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他如此輕描淡寫,難道一點也不生氣嗎?他的反應,為什麽比上回還要淡漠?難不成又是因為出身,所以又是大事化小?洛洛想着,若這回遭陷害的是嚴子吟、或是李嫣,他還會這般平靜嗎?說不定早就是跑進跑出各方平息,然後休了柳音。
“我要求的好像太多了。”洛洛明知她已認錯,心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是,想要寬大包容的心在看見祁風的時候,變得狹隘。不知怎麽地,心裏就是覺得不舒服,覺得祁風根本不看重她,之前那些話,大概真的只是安慰作用,全然沒有別的意思。眼淚是白流了。
“洛洛,沒有人可以害到你,你信我就可以了。”一時間,祁風想出很多足以解釋的言語,但又感覺說了也是多餘,因為她一定聽不進去。他知道她不會要求什麽,但并不是希望他什麽也不做。偏偏……他真的什麽也做不了。
洛洛告訴自己,反正事情已經過去,在真相大白的情況下,确是沒人再可動她。她突然笑起來:“沒關系,柳姐姐知錯就好。我沒事。我、我有點累,我還是回去睡一睡。你不去看賬本嗎?這幾天一定落下很多吧?”說着,馬上擡手去推他。
祁風被她推着往書房走,可沒走兩步,背上的力道就消失了。回頭看去,她已跑得很遠。
陶然閣依舊冷冷清清,除卻小桃不住的追問,和小安的淡定旁觀。洛洛捂着耳朵沖回房間,一腳把門踹上,把門鎖了個嚴嚴實實,然後窩在床上細細回想方才那場苦情戲。兩個人明明沒有苦情的慧根,怎麽就說了那些對話?
洛洛咬着袖口,愈發咬牙切齒,終是把原因歸咎于那粒意外迷入眼皮的沙子。貌似幾乎流淚的情況下,他還是那麽不上心,明知她心裏不舒服,也不懂耍耍嘴皮子,說幾句有用的安慰話。好不容易決定和平共處的心,又在這件事後,瞬間動搖。
話說有錢人家的事當真說也說不清,成親之前差點賣去青樓,成親之後又被誣陷害人小産。人間處處金枝欲孽,堪比後宮争寵。洛洛不想鬥……因為也沒那個智商去鬥。
只要祁風一天不寫休書,她就一天是将軍府的人。既然他這麽不走心,她也不必天天守着院子進化成一朵白蓮花。
經過各種過激想法,連洛洛自己也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原諒了某人。但又感覺這種沒骨氣的心理狀态實在不可取,而且太窩囊,于是燃起鬥志:“夫妻嘛,就要有點夫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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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謂的夫妻樣子,可不是床上那些日常事,她的想法向來比較特別,這一回又果斷想到歧途上。想起他送柳音時的春風面就來氣,所以理所當然地激起身為女人的報複心。離家出走,這四個字在她腦子裏一閃而過,而後,她也的确這麽做了。
能支開她們一次,便有第二次,更因為經驗累積,顯得尤為自然熟絡。洛洛沒帶多少行裝,只多帶了幾張銀票,反正也就是以正常的心态出門逛幾天。要是他找來,那固然是好,若是不找來……洛洛愣了幾秒,還是拖着步子走了。
逃家這種事,多多少少需要一些經驗值,往常氣陶員外的時候,洛洛也常這麽做。雖然最多逃到臨縣,但已是足夠。然現時身在明都城,最為關鍵的,便是出城問題。
經上回陶府集體喬裝之事,想必城守已是時刻緊繃神經,生怕漏過任何一個疑似某某的人。洛洛暗嘆他們的可憐,一邊在巷子裏沾上胡子。
手執小鏡,凝視鏡中的髯須大漢,洛洛不由得意忘形起來:“真是巧奪天工有潛質!我陶洛洛的易容術當真出神入化,哈哈哈哈……”當引路人側目,她險些岔氣。
真正考驗演技的時刻來臨,洛洛自認是萬分小心,不僅衣服穿得粗糙破敗,連動作也裝得惟妙惟肖。在大街中央站了半晌,終是鼓起勇氣颠步過去。
城守仔細排查所有出入明都的百姓,無論貴賤。洛洛見此情景,還萬分慶幸自己把銀票藏在鞋墊下面,包袱裏盡是一些垃圾,估計這些養尊處優的城守翻個兩下,便會毫無興趣。
懷着這般美好的想象,洛洛排着隊輪到城守面前。話說掩飾聲音最好的辦法便是裝成啞巴,至少她是這麽認為的。
洛洛少有地料中一件事,某位城守果真對她包袱裏的東西不感興趣。正當她竊喜着,那位城守的眼睛竟是死死盯在她身上。洛洛默默祈禱上蒼睜眼,說是如果一生背運,偶爾也得反攻一兩次。
果不其然,上蒼沒空睜眼。那位城守忽然抱拳道:“見過十二夫人。”
洛洛差點沒摔到地上去,眼見數名城守齊齊圍過來,她仍是不敢相信如此成功的易容也會失敗。她有些氣急敗壞:“我去!我穿成這樣,你們都認得出來?你們這是什麽眼神啊!”
城守心平氣和道:“将軍有所交待,還請夫人回府。”
洛洛可不是省油的燈,想着前招不行,還有後招頂上。面帶微笑把假須撕下,摟緊包袱對衆人道:“好,我跟你們回去。”此話一出,趁他們放松警惕,把包袱飛快地往某人身上一丢,一個閃身跑進熙攘人群。
城守頓時慌神,弄丢這個陶洛洛,指不定要被那位祁将軍罰多少圈麻将。為了財産的安全,他們顧不得排查那些進出百姓,集體追進人群,搜尋洛洛的下落。
“哼,逃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洛洛依舊充滿信心,依然相信人間處處有節操。
她在人群中左穿右插,瞧見街角有一間不起眼的布莊,迅速溜了進去,在掌櫃的注視下,鑽進後邊賬房。為了讓掌櫃守密,她還特地作出哀求的手勢。
只可惜,陶洛洛的背運注定一生。只見那個掌櫃一見洛洛,就馬上沖出店鋪,朝對街路過的城守大聲喊道:“快來啊!夫人在我店裏啊!”
洛洛只覺暈頭轉向,這布莊掌櫃還真能明哲保身,而且保得如此徹底。但也怨不得他,小店小生意,哪敢得罪将軍府?眼下只得放棄,從後門溜出去,尋找下一個目标。
哪知這明都百姓個個默契非凡,不論洛洛跑到何處,附近的人都搶着出賣她,連街邊饅頭攤子也是如此。洛洛幾乎無計可施,再這麽下去,還真得被抓回去了。本來離家出走而被抓回去,尚可接受,但若讓某人給嘲笑了,那她寧可繼續躲着。怎麽說也得躲上幾天。
有那麽一瞬,洛洛聽聞某個角落傳來琴聲,她轉身看去,竟是某日上街遇上的那個賣藝琴師。洛洛立即目測他那張桌子的大小,然後數個箭步過去,直接滾進桌底。
賣藝琴師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對這滾入桌下的某人感到好奇,便掀起桌布問她:“姑娘,你這是……”
“噓!小點聲!別讓他們找到我!”洛洛見這位琴師沒有大聲叫嚷,心裏頗感安慰,看來這世間還是好人多啊。但他為何一直盯着看,難道不知道他當前的造型很容易令人懷疑嗎?為了自保,洛洛雙手合十道:“拜托。”
“哦。”賣藝琴師放下桌布,繼續拈指彈琴,而那些城守很快追來。
方才還是矜持有禮的城守似乎急昏了頭,一口甩着糙漢口音,噴出無數透明或不透明的液體:“喂,賣藝的,有沒看見一個姑娘!”‘
賣藝琴師十指駐弦,微微一笑:“沒有。”
藏在桌下的洛洛聽得十分滿意,但很快聽到糙漢城守的糙音:“你敢說沒有!”暗暗為琴師祈禱,但願他能撐到最後。
賣藝琴師的聲音極有教養:“真的沒有。”說完,似乎拍了一塊東西在桌上。
拍東西的聲響過後,那些城守居然乖乖走開了,而且一句怨言也無。洛洛從桌下鑽出來,對那位琴師道:“謝謝你。”而後睜眼瞧他,發覺他竟是一位生得妖異的美男子。出于一個正常女子的自覺,她問:“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琴師款款笑道:“大名不敢當,在下姓許,單名一個淵字。”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許淵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