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姜均竹
“好了好了,南覓你回來,我還有事沒跟你說呢,你先別喊她們進來!”
白傾沅一見南覓忙活起來便頭疼,趕緊制止了她,将她叫回了自己身邊。
“好南覓,你趕緊告訴我打聽出來的事吧,白日裏成熙她們在,我都不好明着同你說,幸好泠鳶是個機靈的。怎麽樣,打聽出什麽來了?”
“縣主想知道的,都打聽出來了。”南覓回到她身邊道,“永定河邊上的酒樓裏有個說書的,說的東西都是根據當下最新發生的奇聞異事杜撰編改的,百姓很是愛聽。他下臺之後,我私下使銀子問了他,他說,原先在颍川惹事的,是個叫樊古蘭的商戶。也不算惹事,只道是,得罪了颍川當地的縣官,與他結下了梁子。”
“那縣官是個記仇的,後來沒幾天就抓住了樊古蘭的把柄,要治他死罪,樊古蘭連夜想辦法,求情求到了颍川陳家的頭上,說是,花了百兩黃金不止。”
“可他所求之人并非善類,雖是颍川陳家出身,卻是當地出了名的活閻王,就是陳玉明。陳玉明救他的辦法,就是當街教唆馬匹,撞死了那個縣官,乖張暴戾,狠絕無雙。”
“後來,事情傳到了北郡王的耳朵裏,北郡王就下令将陳玉明和樊古蘭都押去了安康城,而後便再沒有別的消息。”
“人已經被押送去了安康城,陳驸馬還要留在那裏做什麽?”白傾沅聽倒是聽懂了,卻也只是聽懂了,依舊想不通的是陳玉卿為何要繼續留在北郡。
颍川陳家在北郡的面子大的很,僅次于琅宜連家和永寧喻家。陳玉卿雖身為驸馬,但白傾沅可以拍着胸脯保證,他在北郡王跟前說話的分量,不及陳家族長的一半。
陳玉明根本不需要他救,他還要呆在那裏做什麽呢?
南覓在一旁喃喃道:“會不會,是要救……”
一句話驚醒困頓之人,白傾沅一拍桌子,大徹大悟:“樊古蘭!”
是啊,陳玉明根本不需要人擔心,但是在北郡無依無靠的小小商戶樊古蘭就不同了。
陳家要把所有的罪栽到他頭上,他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先前成柔也說過,驸馬心善,還是那種高于常人不少的良善,這樣一番解釋,倒是說的通。
“如果他是要救樊古蘭,那他勢必會得罪陳家本家,那這樣子,依照外頭傳的陳玉明的性子,驸馬他很有可能,就是——”
就是被陳玉明殺害的。
就算不是陳玉明,也極有可能是陳玉明父母,陳家本家。
陳家這樣的世家大族,最注重的莫過于面子二字。兒孫品德要端,課業要優,仕途要順,娶妻要賢,生子要慧,若有哪一點做的不好,影響的就是全族的百年聲譽。
陳玉明這樣的顯然是個異類,可他雖是個異類,陳家卻也不會白白舍棄他,扔他出去遭人閑話。
注重面子的世家大族,多半也護短。只有實在護不住了,才會舍小保大。
白傾沅看着南覓的臉,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裏說不出,南覓從不知道驸馬不日後便會離世之事,她又能如何同她說道。
“南覓,我問你,你可有打聽到什麽人是在幫着樊古蘭的?”
下了趟山的南覓宛如江湖百曉生,如實答道:“有。”
白傾沅好奇道:“什麽人?”
“太師府孫二少爺姜祁。”
“姜祁?”
這是白傾沅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這件事幹姜祁什麽事?
樊古蘭既然會求上陳家,就說明他背後是沒什麽勢力的,若是一開始就有姜家給他撐腰,事情哪裏還會鬧到如今這個地步。
白傾沅困惑不已,一個姜祁的存在,叫整件事都走向了她無法了解的盲區。
太師府姜祁是誰的人?太後的人。
雖然很不想回憶,但她腦海中清楚記得,她從前做皇後之時,有一回從靈泉寺上祈福下來,見到山腳下,德昌侯召家的公子召懷遇正帶了大隊的人馬接人,接的,正是當時的戶部尚書姜均竹,也就是姜祁的父親。
彼時的姜均竹之所以能很快從一個地方監察史升任到從二品大員,就是因為他在太後和召家聯手扳倒攝政王的局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而另一個同樣在此局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就是西郡白家。
白傾沅恨,恨當時不長眼,白白給他人做了棋子,被人賣了尤不自知,還在那幫人數錢。扳倒攝政王之後,他們要扳倒的,不就是她西郡白家了麽?
思及這一段,她簡直恨得牙癢癢,現在的姜祁出面救人是要做什麽?是要代太後給陳家一個下馬威麽?
只怕她召未雨想要威懾的不只是陳家,還有北郡王吧。
南覓見白傾沅鼓着腮幫子不說話,臉色愈來愈差,慌忙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縣主?”
“我在!”
白傾沅回神,見着南覓的表情,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便刻意捋了捋耳旁幾乎沒有的碎發,故作正常道:“南覓,今日辛苦你上下跑一趟了,你好好回去歇息吧,明日也不用來伺候了,有泠鳶在就行。”
南覓聞言就要跪下:“縣主折煞奴婢了。”
“南覓。”白傾沅攔住她跪到一半的動作,難得苦口婆心,“你和泠鳶就跟我親姐妹似的,哪裏需要拘這些虛禮,還什麽折煞不折煞的,聽着多生分啊,我叫你休息,你就只管休息就是了。”
“是。”
南覓擡頭,見白傾沅嚴肅又認真的一張臉,一時有些怔住。
她摳緊手心,退出了她的房間。
白傾沅說的沒錯,平日裏她待她和泠鳶的心思都是一樣的,從來沒有因為她是太後派來的而疏遠她,亦沒有因為泠鳶是從小跟着她的就得的比她多,該給她們的她一樣不落,甚至還超出常例。
也正是因為她待自己沒有半點的疏離,南覓最初還心想,這縣主怕不是個傻的,太後給她送人,分明是監視之意,她怎麽還樂呵呵的,半點不知道愁。
她不知道,白傾沅樂呵呵的模樣下,藏的是一顆經歷了兩輩子生死沉浮的蒼老之心。
南覓離開後又帶上了房門,白傾沅繼續一個人想着姜祁之事。
他摻和進來,那就至少說明,那個叫樊古蘭的商戶近期應不至于被弄死,姜祁雖渾噩不就,但他爺爺姜太師和他父親姜大人的名聲還在,得罪姜家也不是件簡單事。
既然姜家出手了,那陳驸馬留在北郡豈不是更加沒有必要了?
但凡驸馬自己想的開,如今就該收拾收拾東西啓程回京了。
白傾沅一拍腦門,對,該啓程回京了。
上一世驸馬,不正是死在了北郡回京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