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解恨

“夫人真是機智,”望着杜強離去的背影,秋雁的臉上抑制不住的興奮之色。

唐枝将銀票收起,淡淡地道,“她不敢冒險。”

之前說的契約根本不存在,是她臨時起意詐杜芸的。那時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何曾有那樣深的心機,此時想來,倒覺着可惜,若當真有一紙文書在手裏,不知杜芸的表情該有多精彩,

杜強回到唐家,被杜芸一把抓住手臂,“她怎麽說,東西要回來沒有?”杜強搖了搖頭,沒來得及說話,便見杜芸瞪大眼睛:“什麽?她竟不肯給?我去找她!”

“早知道我就自己去了,沒想到你臉皮如此薄,還是被她迷了眼睛?我可告訴你,她是嫁人的婦人了,又曾經和離過,你別被她的美色迷惑!”杜芸風風火火地往外走,口中飛快地道。

杜強無奈地攔住她:“姐姐,我吃過那樣的虧,哪還會不知輕重?我與她要了,她不給,理由說得十分直白——你在她心中已沒有信譽可言。”

杜芸頓住腳步,張了張嘴,最後喪氣地閉上。

“興許她并沒有那些東西,只是詐我們的呢?”杜強安慰她道,見杜芸瞪圓眼睛,連忙補充道:“不管怎樣,如今你并不欠她什麽,她沒道理再與你為難。至于那些銀子,本就不是我們的,如今正好物歸原主。”

杜芸心裏再不情願,也已經遲了,只好認下。

“老唐啊,你閨女何時回來,你倒是給個準信兒呀?兄弟家裏也不富餘,你看——”

“我會白吃白住你的嗎?你等着,我家枝兒這兩日就回來,到時連同飯錢一塊算給你。”自從與許萬松翻臉,唐書林便借宿在舊友熊海濤家中。兩人原是舊識,唐書林被杜芸趕出門後無處可去,便找到熊海濤門前。

熊海濤原先幸災樂禍地接他進門,此時卻有些後悔了:“你他娘的每次都說快回來了,都多少次了?你媳婦不搭理你,該不會閨女也嫌棄你了?”

唐書林瞪眼:“胡說八道!”話音剛落,外頭小厮來報:“老爺,唐老爺身邊的阿智回來了,說大小姐回來了,要唐老爺去見。”

唐書林一下子得意起來,起身拍拍衣擺,挺直胸膛道:“我家枝兒最是孝順,這回從西疆回來,不知捎了多少好玩意送我。等哥哥挑件好的送你,等着吧!”

熊海濤樂了:“你有地方住再說吧!”抓起他的領子,大步往門外走去:“快滾快滾!”

唐書林踉跄地站穩,記起唐枝已經嫁人,而杜芸又是那般絕情,心下讪讪,口中卻道:“我閨女回來,自然有地方住,你再請我我還不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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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智帶路,兩人來到鄭家門前,望着門楣,唐書林有些悵然:“枝兒成親,我都沒有趕上。”扭頭問阿智道:“鄭家姑母可易相處?”

“老爺一見便知。”阿智是個實誠人,倒沒有說什麽“老爺之前不關心,現在也不必裝模作樣吧?”的話來。

進門之後,唐書林與鄭姑母禮貌地問候對方。唐枝嫁入鄭家數月以來,唐書林與鄭姑母才第一次見面,鄭姑母暗暗打量唐書林的氣度,不禁贊道:“怪道枝兒生得這般漂亮,原來親家如此儀表堂堂。”

唐書林被誇到得意處,心下飄飄然:“慚愧。我家枝兒脾氣不好,都是年輕不懂事,倒是勞煩您多教導。”

寒暄一陣,鄭姑母便回了屋,将客廳留給父女兩人敘話。唐枝二話不說,直接掏出一卷銀票遞過去:“許萬松的事,我已經拜托姑父了。這些銀子你拿着,姑父照顧不到的事你看着打點。”

唐書林先前還很欣慰,聽到後面卻覺不對,接過銀票一數:“怎麽才這麽些兒?”

不多不少,正好十張,全是五十兩的票額。

唐枝揚眉反問:“你想要多少?”

唐書林瞪眼,剛要大聲,随即想起這裏并不是唐家,壓低聲音道:“五百兩銀子,夠做什麽?”

“此事我已拜托姑父,方才已經說過。你只需打點姑父照顧不到的事宜,五百兩銀子足夠了。”

唐書林頓時急了,他從來不是一個儉省的人,這些日子住在熊海濤家中已經欠了數十兩銀子的債務,唐枝只給他這麽點兒,如何能夠?道:“我是你爹,你居然不信任我,反而信任外人?”

“送客。”唐枝懶得再與他說什麽,一揮袖子,轉身出了客廳。

熊家大門前,熊海濤上下打量着唐書林,臉上的幸災樂禍更濃了:“哎喲,唐老爺不在家享受賢妻孝女,來這裏做什麽?”

唐書林表情得意,一副你懂什麽的模樣,摸出一張銀票遞過去道:“還你。”

熊海濤驚訝地接過:“看不出來啊!”只見唐書林揚着頭就往裏進,伸手攔道:“既然你閨女回來了,為何還賴在我家?”

唐書林如何能說出唐枝其實根本沒正眼瞧他,他還得繼續在這裏混吃混住?口中只道:“誰要賴你家?兄弟今天高興,之前多虧你收留,咱哥倆今兒喝一個,我請!”

說完不顧熊海濤拒絕,理直氣壯地向裏走去。

這廂送走唐書林,唐枝摸過巴掌大的精致算盤,噼裏啪啦地撥弄起來。如今她大半身家都投在許萬松的案子上,手中只剩下為數不多的現銀,如何能夠以錢生錢?低頭凝視着算盤上的數字,沉思起來。

“秋雁,随我出門。”

秋雁正在外頭晾洗衣物,聞言立時驚喜地道:“是,夫人。”

“夫人,咱們去哪裏?”出了鄭家大門,扭頭四下觀望風土人情全然陌生的京城,秋雁興奮又激動。

“去瞧瞧咱們家的鋪子。”

秋雁聞言更興奮了。而當她到達唐記胭脂鋪時,臉上的笑容就再也停不下來,不停地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細膩的胭脂!”

“這一盒胭脂真漂亮,鮮豔得像花兒盛開的時候!”

唐枝微微一笑,由着她看,叫過夥計詢問起生意的情況。

“喲,這不是唐記的東家,唐大小姐?”忽然,一個男聲傳了進來,“不,已經不能叫唐大小姐了,該叫鄭夫人?鄭夫人不是跟鄭千總去西疆了嗎?怎麽被攆回來了?”

唐枝回頭,只見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背着光走進來,穿着略有些寬大的長衫,腳步虛浮地走進來。定睛一看,竟是熟人:“程遠之?”

數月不見,程遠之俊秀的皮相竟不複見,蒼白的面容有些臃腫,發冠松垮,下颌有粗糙不平的胡茬。再不是從前細心打理的儀表,唐枝幾乎沒認出來。

“難為鄭夫人還認得我這個前夫。”明明他是男人,唐枝只是個和離過的有污點的女人,為何過得比他還好?程遠之盯着唐枝一如既往光鮮的打扮,陰沉地道:“鄭夫人素來任性潑辣,鄭千總終于受不了,将你攆回來了?”

“你這人有病吧?胡說八道什麽!我們大人最愛重夫人了,關你何事?再敢出口惡言,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秋雁是大漠風沙之地長大的姑娘,性情率直爽朗,一點兒虧也吃不得,當下指着程遠之斥責起來。

程遠之的表情更加陰沉,盯着秋雁年輕水靈的容顏,忽然邪笑着伸手出去:“好個水靈的丫鬟,跟程大爺回家吧?你主子都被我睡過,你也——”

“呸!”秋雁氣得叉腰罵起來,“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叫你胡說!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你給我們夫人提鞋都不配!”氣壞了的秋雁撲上前,對着程遠之一通亂捶。

“秋雁,回來!”唐枝喝道,程遠之從前就打女人,遑論現在?拉回秋雁,看着程遠之道:“我聽說你到處散播謠言,污蔑我的清白?”

程遠之仿佛聽到極可笑的話:“清白?好女不侍二夫,你都和離過的人,有什麽清白?”

唐枝抿了抿唇,瞳孔中有一道莫名的光彩閃過,緩緩走向程遠之身前:“你承認了,确有散播謠言?”

“是又怎樣?姓鄭的今日可不在,你能如何?”程遠之譏笑一聲,話音剛落,忽然眼前一閃,緊接着下面一痛,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

“啊!”程遠之哀嚎一聲,捂着下面弓起腰。幾乎是同時,頸後重重挨了一記,眼前頓時模糊起來。随着一陣碎瓷聲響起,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夫人!”秋雁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滿是傾慕地看着唐枝。眼前不時回放剛才的一幕,唐枝緩緩走近程遠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膝撞在程遠之下面,緊接着拿起桌上的茶壺砸在程遠之頸後。

唐枝身量高挑,人又生得美豔,如此這般兩記襲擊,幹淨利落又賞心悅目。秋雁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羨慕得不得了。

“你,賤人,居然……”程遠之的眼前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沒想到唐枝竟然有這兩下子,又驚又怒。

唐枝冷笑一聲,擡腳狠狠踩在他那處:“誰是賤人?你才是賤人!”在西疆的時候,因與吳夫人相處甚好,吳夫人便教了她幾招防身術。在西疆幾乎每位将士的妻子都會幾招,唐枝曾經數次險些被辱,得了機會自然學得用心。此時正好用上,狠狠修理着程遠之,別提有多解氣。

“我可沒有多好的耐性。從今往後,別叫我再看見你,滾!”

作者有話要說:阿輕好多啦,謝謝大家的關心=3=

“不論什麽時候,人都要對自己好。在物質上滿足自己,在心靈上充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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