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結

唐枝換完衣裳回來,鄭姑母與荷語正聊得投機。原來鄭姑母聽說荷語年輕守寡,不由想到自己的經歷。再見荷語溫柔漂亮,心下便生三分憐意。

“唉,我也是命苦,小時候家裏窮,娘把我賣進大戶人家做丫鬟。我兢兢業業,謹守本分,卻不曾想招了那起子小人的眼。後來夫人把我嫁給一個行商,我見他老實本分又肯幹,便想同他好好過日子。誰知,他竟是個命薄的!”荷語偏頭拭淚。

鄭姑母勸道:“你還年輕,往後再找個好的嫁了。”

“他生前對我那樣好,我心裏,再也看不上別人。”荷語搖頭。

鄭姑母聞言,不禁更加憐惜:“可是一個女子獨自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給我留了一筆銀子,足夠我生活的。說起來,我進京便是為了安頓下來。也巧,就在路上遇見了唐家妹子。我想着,這是不是就叫緣分?”荷語期冀地道,“若是唐家妹子不嫌棄,我是想同她結拜姐妹的,往後我照顧她的孩兒,日後也有人給我送終。”

鄭姑母猶豫:“這——”雖然荷語救了唐枝,但是認幹親的事,還得唐枝點頭吧?鄭姑母不敢擅自答應,轉開話題道:“枝兒怎還未回來?露兒,你去看一下。”

“我來了。”話音剛落,唐枝從外面走進來,“你想認我孩兒做親,我卻不敢答應,需得夫君拿主意。”

荷語“哎呀”一聲,道:“妹子生得這般漂亮,你夫君定然聽你的。哪怕曾經被壞人擄去,他也舍不得給你顏色看,何況只是認幹親呢?”

鄭姑母聞言,卻是臉色微變,偏頭瞧了瞧唐枝的神情,連忙岔開道:“我們不說這個。枝兒剛回來,定然受了驚吓吧?快來姑母這裏坐,喝杯茶水壓壓驚。”

“就是,妹子快坐。”荷語露出憐惜的表情,口中連連感嘆:“老夫人不知,那兩個男人有多吓人!手裏別着刀,伸手就朝妹子抓來。那動作,簡直——”

荷語擰着眉頭,伸手在空中抓了一下,滿臉痛恨,一副寧死也不能忍的模樣:“妹子這樣絕色的人兒,豈是他們能夠亵渎的?”

唐枝冷冷地看着她:“有些人生來就一副毒辣心腸,管得他人願不願意?”

鄭姑母看看唐枝,又看看荷語,只覺得氣氛有些微妙。搖了搖頭,只當自己看錯了:“人沒事就好,既然回來了,就不提那些。”說到這裏,臉色卻有些異樣:“這些日子,我們擔憂得不得了,就拜托了你唐家姑母。既然你回來了,我叫阿文去送個信,報平安。”

“阿誠呢?他回來過沒有?”唐枝問道。

“當天就回來了,發了瘋似的跟着晖兒的一幫弟兄尋你,但是一直遍尋不到,昨日……我叫他回西疆了。”鄭姑母的聲音越說越小,有些尴尬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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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鄭姑母見久久也尋不到唐枝的蹤影,又想到程遠之的悲慘下場,心下已經絕望,便派了阿誠給鄭晖送信。不論如何,哪怕尋不到屍首,也要立下衣冠冢,入他們鄭家的祖墳。

“妹子就是命好,這樣都能逃出來。我曾經聽人說,但凡失了貞潔的女子,無一不是自盡。就算撐住了,婆母夫君也覺得無顏見人,逼迫她自盡。”荷語感嘆道,一臉傾慕地看着鄭姑母:“妹子失蹤這麽久,鄭姑母都能容你,真是羨煞人!”

鄭姑母心下那股古怪的心情又冒出來,總覺得荷語并不像看起來的溫柔漂亮。可是她字裏行間确實在誇自己、誇唐枝,便只是皺了皺眉道:“李夫人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家枝兒聰慧機智,斷然不會被歹人占了便宜。”

荷語也不笨,恰到好處地收手:“說得是,我從來沒見過這樣機智的女子,若是妹子肯與我認姐妹,我真是……這輩子就有靠了!”

說着,眼裏冒出水花,大顆大顆的淚水從臉龐滑落。

“唉,你快別哭了。”鄭姑母不太喜歡愛掉淚珠子的女子,然而想到她喪夫不久,又理解了。至于認姐妹的事,她卻不好替唐枝拿主意,便道:“你救了我家枝兒,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如果你不嫌棄,我認你做幹女兒?”

荷語愣住,鄭姑母見她呆呆地答不上來,連忙道:“你不願意也沒關系,總之我們記着你的恩情,日後你遇到難處,于情于理我們都不會棄你不顧。”荷語立即擦掉眼淚,點頭應道:“我自然是願意的。”

鄭姑母便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朝唐枝看一眼,打趣道:“說來呀,我家晖兒和枝兒都不是熱絡的人,我常常覺得悶。如今有了女兒,也嘗一嘗貼心小棉襖的滋味兒。”

荷語也沖唐枝擠了擠眼:“如今可不能叫唐妹妹了,該叫嫂子了吧?”

唐枝別開眼,看也不看她:“程遠之如今怎樣了?”阿誠臨走之前,并不知後來程遠之被老貓割去舌頭,戳瞎眼睛并毀去雙手,故有此問。

鄭姑母道:“程遠之啊,算是廢了!”便将阿誠回來後,一系列經過告訴唐枝,最後唏噓道:“他落得這個下場,也是活該!誰叫他心術不正?正是老天開眼!”

“程遠之?他是誰?為何擄了妹妹?”荷語聽到一個男人的名字,連忙問道。同時,看向唐枝笑道:“我還是叫你妹妹吧,這樣才顯得我們有緣分。”

唐枝如何不知她的小心思,無非占些小便宜,膈應她罷了。也不理會,只道:“竟叫人救回來了,也好,改日我去瞧瞧他。”

“娘,這個程遠之到底是誰呀?仿佛同妹妹有些過節呢?”荷語得不到答案,自然不肯罷休,晃着鄭姑母的手臂問道。

鄭姑母是個心實的人,既然認了荷語做幹女兒,便不會瞞她什麽:“程遠之是枝兒的前夫。為人甚是不正,枝兒同他和離後,總愛找枝兒的麻煩。先頭晖兒在京城的時候曾經教訓過他,沒想到竟然記恨到現在。”

荷語聽到一半,一雙美目便瞪得滾眼:“和離過?!”

“是呀,枝兒曾經和離過。”鄭姑母的手臂被掐得有些疼,再看荷語不尋常的神情,有些詫異:“不過晖兒是不介意的,我也不介意。枝兒是個好姑娘,和離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荷語盯着唐枝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和離過!”

唐枝不由笑了:“不錯,我和離過。”

鄭晖為了一個和離過的女人,厭棄了她!而這個女人在生命危急之客,卻被她給救了!荷語只覺得一股說不出的恥辱與憤怒湧上心頭,咯咯咬着牙:“你為何不告訴我?”

“我為何要告訴你?”唐枝笑着說道,“告訴你,你就不會救我了,是嗎?”在鄭姑母的詫異目光中,笑道:“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荷語的臉色驟變,哪怕鄭姑母就在身邊,也裝不出來溫柔的表情:“你狠,你好得很!”

“語兒,你怎麽了?”鄭姑母終于察覺出不對,荷語救唐枝,并非古道熱腸?

“娘,我有些累了。”荷語立時收起鋒利的表情,一臉疲累的道。

鄭姑母帶她去休息,走到門口,荷語轉過頭來,無聲地道:“那場戲,我一定會看到的!”

目送兩人離去的背影,唐枝冷笑一聲:“沒眼界的東西!”

接下來幾日,唐枝便投入到許萬松的案子中。期間去探望了一回程遠之,程遠之對她恨之入骨,幾乎不願意聽她說話。唐枝只說了一句:“看來你的眼睛舌頭,還有你會寫字的手,是白白被廢了。”

程遠之當然不願意。他恨唐枝,但是不能拿唐枝怎樣。不過,卻可以拿許萬松以及老貓、林頭等人怎樣。

有了程遠之作證,許萬松的案子進展加快。尤其程遠之還有個遠方族叔在衙門,看到自己的子侄如此下場,饒是這個子侄并不出色也不禁憤怒。很快,許萬松的案子結了。

“你跟着我做什麽?”許萬松被判斬首,親眼看到仇人的首級落地,唐枝了卻一樁心事。卻見唐書林跟在身後,到了鄭家門口也未離開。

唐書林期期艾艾:“杜芸她——”

唐枝揚眉:“你該不會叫我幫你教導媳婦?當初看上她的人可不是我,你娶了便受着吧。”

唐書林道:“胡說,明明是你給我娶回來的!”

唐枝瞪眼:“那我幫你休了?”

唐書林結舌,一半想休,一半又舍不得杜芸的花容月貌。相處幾年,感情還是有的,忙說:“這倒不必。”

唐枝冷哼一聲:“你們的事,別來找我!”轉身進了家門,将唐書林撇在門外。

走進院子,剛要向鄭姑母說一聲結果,卻聽見廳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怎麽在這裏?”

鄭晖的聲音?唐枝加快腳步朝屋裏走去。

“是呀,晖哥,是我。”荷語甜甜地道。

鄭姑母坐在一旁,真正愣住了:“你們認得?”

鄭姑母并不傻,獨力持家多年,對事情的敏感度還是有的。之前只是陷入“荷語明明救了唐枝,怎麽會害她呢?”以及“荷語畢竟救了唐枝,就算有不妥,也是我們的恩人”的誤區。此時想來,分明嗅到不尋常的味道!

荷語甜甜笑道:“娘,您可能不知道,原先我是——”

“你住嘴!”鄭晖打斷她道,一把拉起她的手腕,“你跟我來!”

鄭姑母追出去:“晖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剛追出門,不防唐枝就站在門口,而鄭晖與荷語也停下來。

看到唐枝,鄭晖一下撒開荷語的手,猛地上前将唐枝摟進懷裏:“你回來了!”

唐枝有些好笑,明明是他回來了才對吧?推了推他,沒有推動,正想說什麽,卻忽然鄭晖松開她,握着她的肩膀緊張地問:“你無事吧?可有受委屈?”

受委屈?唐枝的眉毛挑了挑:“若是受了‘委屈’呢?”

鄭晖瞪眼,咬牙切齒地道:“我扒了他們的皮!”

唐枝聞言,擔着的心頓時放下一半,淡淡地道:“不扒我的皮?”

鄭晖再瞪眼,卻忽而輕柔地将她摟進懷裏,低沉地道:“我怎麽舍得?是我沒保護好你,不論發生什麽,又怎麽能怪你?”

唐枝明明已經說服過自己,如果他不接受,大不了再和離一次。如果他一如既往地維護,支持她,便敞開心扉接納他。可是當這一幕真實地發生在眼前時,卻不禁眼眶一酸,伸出雙手回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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