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家的路上林撼破天荒的買了一包煙,拆開精致的煙盒,拿了一支香煙出來。
這是林撼第一次抽煙,林撼把點燃的香煙夾在指尖,看了看冒着火星的煙頭,學着別人的樣子吸了一口,難免的被滿口的煙氣嗆的咳嗽了幾聲,林撼沒有着急回家,而是站在離家不遠的街頭靜靜的看着家裏的玻璃窗。
很難想象自己居然會為了這樣的一個人而煩惱,而學會吸煙。
煙氣漸漸的從口鼻裏充斥而出,林撼心裏想着事,也沒感覺口腔有開始的那麽難受了。
記得第一次見韓樂的時候他也是想現在的自己一樣,坐在床上吸煙,他那時眼神空洞的看着外面的窗戶,然後轉過頭來漠然的問自己『您哪位』,其實當時林撼特別想掉頭就走,現在想想如果那時候掉頭就走那麽現在就不會這麽煩惱,但此時,林撼突然覺得有點後悔。
後悔什麽,林撼也不知道,就如同不知道在看到那個男人在對韓樂做出那些事而湧上心口的那股怒意從何而來一樣。
那會林撼把手裏的槍握的死死的,那個男人一件一件的剝離韓樂身上的衣物,林撼只覺得是在挑戰自己的忍耐力,韓樂臉上的表情很無助,從未見過,像個任人宰割的孩子。
一直到男人拿着煙頭對準韓樂的皮膚,林撼覺得自己快要被全身熾熱的溫度灼傷,幾次擡起手把槍口對準那人的腦袋,一邊告訴自己不應該為這種人這樣做,一邊卻抵抗不住自己顫抖擡起的手臂,好在,警察終于來了。
韓樂木然的站在門口,看着發生的這一切,茫然的像一個迷路的旅者,林撼突然有股莫名的沖動,他很想過去抱抱他,安慰也好,擁抱也好,只想和他說一句『別怕。』
一包香煙被抽了大半,林撼看着腳下的煙蒂嘆了口氣,這種不知名為何的情感來的太快,讓他不知所措,林撼把腳下的煙蒂拾好裝進垃圾桶,順手抹了把臉,既然不知道怎麽辦,那就遵從自己的本能去做吧。
家裏的門虛掩着,林撼進屋的時候吓了一跳,韓樂平時很整潔,雖然不常在家,但總是打掃的幹幹淨淨,而這會,客廳的地板上幾只黑色的腳印,從門口一直到裏面的浴室,林撼的看着浴室亮着的黃色燈光,眼睛暗了暗,轉身把門鎖好,又拿起一邊的紙巾把地上的腳印擦幹淨,換好拖鞋。
在鏡子面前理了理自己的情緒,極力的相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畢竟,在韓樂眼裏,自己對這一切并不知情。
不出意外的,浴室的門也虛掩着,林撼輕而易舉的推門而入。
滿視野的水蒸氣混着黃色的燈光,在門口站了許久才看清楚裏面的人。
韓樂頭枕在浴缸的邊緣,斜着身體躺在裏面,閉着眼睛,頭發被水整齊的梳在腦後,他光着身子,衣物和鞋子雜亂的堆在一起,可以想象的到他是怎樣慌亂的跑進浴室的。
記得上一次也是這樣,林撼那會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摸着已經涼透的水,指尖的冰涼刺得他生疼,然後就毫不猶豫的将他從裏面抱出來,但是這一次林撼居然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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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邊上看着這一切沒有移動,韓樂閉着眼睛也全然沒有發覺,許久,韓樂動了一下,濺出大朵的水花在林撼的褲子上,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韓樂轉頭看着這邊,這才發現林撼。
他顯然驚着了,下意識的縮了下.身體,林撼看着這一動作微微皺了下眉。
『放學了……?』韓樂的嗓子聽上去有點啞。
『恩。』
韓樂笑了笑『你要用浴室?我今天有點不舒服……』
林撼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走出關上了門。
韓樂沒有撒謊,他眼睛的紅腫已經說明了一切,很奇怪,他難受,林撼心裏也覺得不大痛快。
正想着,浴室的門被大力推開,林撼一愣,韓樂赤裸着身體帶着不斷滴下的水花從裏面光着腳的跑出來,林撼覺得不對勁,攔了一下。
『你幹什麽?』
韓樂像是沒聽到一樣坐在沙發上胡亂的穿着衣服,林撼皺了皺眉,又問了一遍,韓樂這才像回魂一樣睜着紅腫的雙眼看着林撼。
『我想去看看我媽……』
林撼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用小心翼翼的語氣說這句話,林撼覺得心裏難受的厲害,他并沒有再阻止韓樂,再阻止下去自己做的事都會被發現。
韓樂走後,林撼看了看牆上的鐘表,打開浴室的水龍頭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
一個小時後林撼出現在警察局的門口,深吸了口氣,林撼敲開了警局的門。
果不其然,有幾個警員出來攔了他一下,林撼低頭掃視了下幾個人,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找你們于警官。』
林撼被送到休息室稍候,期間幾個警員過來倒了杯水,又上下的打量了一番,沒說什麽。
沒多一會,于莫叼着支煙從樓上慢慢的走下來,看見來人是林撼,笑了,走進休息室對門外的幾個警員吩咐了幾句,然後關上了門,搶下林撼面前的水杯,将裏面的水喝了個精光。
『人呢?』林撼冷漠的看着于莫問道『你們審了沒有?』
于莫沒着急回答他的話,又點了支煙,夾在指尖『聽下面的人說,給你的槍你居然沒用?』
『我問你人……審、了、沒、有。』
『你可能是搞錯了。』于莫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我答應給你槍,我可沒答應你別的。』
于莫從來沒想過這個小子會有找自己的一天,那天他剛要出門,臨了就在門口碰見了他,天很冷,林撼的臉凍得通紅,進到局裏林撼把事情一說,林撼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想讓他查一查那個男人,于莫的爸是公安局的局長,就靠着這層關系,沒有什麽是他查不到的,查到之後于莫猶豫了,逃獄這種事可大可小,即使是顧着韓樂的原因,犯不着為了一個賣的去得罪其他人,即使自己是局長家的公子哥。
然後于莫就給了林撼一把槍,選擇權都在林撼自己,即使東窗事發憑着自己的能力,也不會讓這件事和自己扯上幹系。
他這算盤打得精,但他絕對沒想到,林撼會選擇報警,而且是打着他于公子的旗號報了警。
『你覺得我會為了一個婊子而幫你嗎?』
『他不是婊子。』
于莫一愣,他沒想到林撼會這麽說,手中尴尬的停在空中,他突然想起來,有一次琴姐幫着韓樂接了一個客人,那客人要求三個人一起,韓樂那會不知道為什麽答應了下來,于莫遠遠的看着,然後他就點了韓樂,于公子的面子大,琴姐不敢再說什麽,于莫深深的吸了口煙,那次自己去真的是單純的為了喝酒,卻不知道為什麽點了韓樂,或許真的是因為看見他被三個人糟蹋不忍心吧。
許久于莫笑了。
『人在樓上審訊三室,你想去就去吧。』
看見林撼細不可聞的松了口氣,于莫難得露出正常的笑容。
臨走前林撼突然轉過身看着于莫問了一句『你的槍還在嗎?』
于莫一愣警覺的問道『你想幹什麽。』
林撼聽見這話笑了『我想試試。』
『在警局殺人?』
林撼搖了搖頭,沒再說話,接過于莫遞來的槍走上了樓。
于莫看着他上樓的背影默默的笑了,有時候他也特別羨慕年輕的人,有股子沖勁,憑着他們獨有的思考方式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不用顧及誰,也不用考慮後果。
低頭點煙的時候門口有人敲門,于莫歪着頭看了一眼,示意對方進來。
進來的是個新來不久的小警員,白白嫩嫩的,看見于莫有點畏懼,後者善意的對他笑了笑。
『怎麽了?進來說。』
小警員點了點頭往裏走了走把一張沒有标識的光盤放在桌上。
『這是剛剛從那人家裏搜出來的,有好幾張摞在一起,我拿了其中一個,你要不要看看?』
『行。』于莫接過光盤,他也有點好奇,雖說當時已經把那個人做的那些事查了個七七八八,但畢竟都不是親自接的手,查到的也不一定準,雖然自己好玩,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走到門口的時候小警員下意識的縮了下脖子,于莫人高馬大的,身材也壯實,他有點畏懼。
『你躲什麽啊?』于莫笑着問道『你怕我?』
小警員紅着臉沒說話,好半天才嘴巴裏憋出一個嗯字。
于莫看見他的狀态心情大好,邁着大步往工作室走,臨走的時候有點不放心,吩咐了下面的人看着林撼別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畢竟他手裏拿着槍,這裏還是警局,由不得他胡鬧,為了謹慎,監視器也命人看着,一有不對立刻沖進去把人帶走。年輕氣盛,林撼什麽都做得出來。
十分鐘後,于莫抽着煙從工作室走出來,重重的把光盤往桌上一扔,撲通一聲坐在沙發上,狠狠的抽了兩口煙。
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這十分鐘于莫全部都明白了。
端起的茶杯還未放進嘴裏,從門口急急忙忙的跑過來一個人,監控室的,臉色煞白。
『頭兒,上面……上面不太好。』來的人看着于莫臉色不太好,斟酌着修辭。
于莫擡起眼皮看了看『怎麽了?』
『那個姓林的開槍了……』
把茶杯咚的一聲擱在玻璃桌上,于莫一愣『他殺人了?』
『那倒沒有。』于莫松了口氣『他把裏面那人兩條腿打穿了,他手裏有槍,我們不敢冒然進去,您看……』
『腿廢了不是還有倆胳膊嘛?』
來的人一愣,以為自己沒聽清,抓了抓耳朵。
『你聽好了。』于莫吸了口煙『只要人沒死你們就當沒看見,出了事有我呢。』
不到一小時的光盤,于莫看了十分鐘就再也看不下去,他從沒想過,這小小一張光盤裏面錄着的一個小時,會讓人變得活得不像人,于莫自認為是一個硬漢,殘忍的事見過不少,自己也做過不少,那些事樂趣,而這個是煎熬。
深深的吐了個煙圈于莫點了點煙灰『你告訴他們,把監視器都給我關了,你們在門口守着,我不想讓今天的審訊留下任何的痕跡,懂嗎?』
『懂懂懂。』那人連說了三個懂轉身走了出去。
晚飯的時候林撼才從裏面走出來,下巴上沾了點血跡,右手拿着槍,看着有點駭人。
臨到警局大門口,于莫把人攔住了,瞧了一眼,林撼的臉色絕對不比自己的好到哪裏去,早有準備的拿了張紙巾遞給林撼,指了指他下巴。
『擦擦吧,你不怕回家吓着他?』
林撼停頓了下才反應過來,接過紙巾用力的抹了抹下巴。
『問的還滿意嗎?』打趣問道。
『子彈都打光了。』
于莫一愣,林撼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他,但冷冰冰冒出這句話,他就懂了。
他承認以前的确有點小瞧林撼了,他的變化很大,雖然只有一面之緣,看的出來,林撼成長的很快,不似他年紀的成熟,雖然很沖動,但絕不出格,恰到好處。
就像抓人這件事一樣,搶先一步想到韓樂母親的問題,讓那個男人失去了翻身的砝碼,別的不說,如果韓樂的母親被那個男人帶走了,那現在的形式誰也說不好,韓樂和林撼無論是誰都會以母親的安危為第一考慮,反而變得被動,很容易被那個男人左右。反觀林撼,打着自己于公子的旗號,把這個警報的漂漂亮亮,雖然林撼是先被那個男人約到事發現場,雖然手裏拿着槍,但這于公子的旗號誰都不敢多問一句,免了很多的麻煩。
『我這裏還有點東西你要不要拿走?』
于莫拿出那張光盤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了想又收回了口袋裏,嘆了口氣『算了,你走吧。』
沒再說什麽,拍了拍林撼的肩膀笑了。
『好好對他……』
林撼知道那裏面是什麽,他想的到,他現在什麽都不想做,只想回家。
回家,然後……然後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