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個牌子上,赫然寫着同樣的數字。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算進球的那一方贏。
他們輸了。
馬小瑞一開始沒有多大的感覺,直到周圍有人如釋重負,他才如墜冰窟……
他被人反鎖了雙手,壓住了肩膀,上身被迫低了下去。他現在覺得心裏有千斤重擔,喘不過氣來。
他們一隊人被鎖在一起,帶到了一個巨大的尖頂房裏。
尖頂房外部的裝飾很像歐洲的修女院,從裏面看就是一個加了頂的巨大院子。瓦片和雕刻非常精美,四面各有一排房門,每扇門上還有一個神龛。
……真是迷信。
他被扔進了其中的一間屋子。
穩住身子的同時,身後的門“嘭”地一聲關上了。
外面的人又打開了門上的小洞,往裏看了看。之後合上,上了鎖。
馬小瑞抽着嘴角罵了句“草!”,開始仔細觀察房間內部。
簡易的馬桶、水管、桌椅、床,甚至連桌布和床單都有,真像一間賓館客房,除了,沒有窗戶……
牆壁和房頂的夾角處有幾個通風口,可以往屋子裏面透點光。然而每個通風口直徑不超過20厘米。
除非他有錘子鑿牆,否則,想出去是做夢。
妹的……
隔壁傳來試探的聲音:“小瑞?”
“許爾?”
“是我!”許爾叫道,聲音又低迷了下去:“我們要死了……”
聲音低落、意志消沉的一句話說出來,馬小瑞心裏一驚。
“天……無絕人之路。”他慢慢靠牆坐下,開口安慰:“不到最後一刻,你怎麽知道沒有希望逃出去?對吧?”
馬小瑞又看了一眼房間——誠然希望渺茫。
“希望?”許爾聲音有些發抖,在極力抑制:“沒有希望。我……家人,他們都不管我。我是餓得不行了,才來參加的籃球賽……”
“算了,不說這個了。”許爾放輕了語氣:“小瑞,我記得你是從外地來的?”
“嗯。東邊,我是從東邊過來的。”
“那裏一定很美吧?”許爾問道。
“……嗯,很美。”
那裏有自己的同學、朋友,有白面饅頭、米飯,有寬敞的實驗室,還有他所熱愛的科研……以前沒覺出來什麽,現在看來,一切竟然如此美好。
他想回去了。
“被殺掉也好,那樣就能回去了。”馬小瑞喃喃道。
“不行!”許爾聲音急迫:“人死掉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回了家又有什麽用呢?”
馬小瑞:不啊,我跟你不一樣……
一秒後,他突然反應過來——
天啊,自己都在想些什麽?
“沒錯許爾,想辦法逃出去吧……”他說道。
門上的小洞被“咣當”一聲推開,來人把一碗玉米粥和一疊小菜放在了門板上。
馬小瑞起身,往外看去。
院子裏有巡邏的低級祭司,來來往往。每三個房間都有一個人在站崗,防備森嚴。連關着他們的門鎖都是直接從外面鎖死。
沒有機會。
馬小瑞嘆了口氣,把飯吃了個幹淨。
其實死亡沒什麽,他對這個世界又沒有留戀。他害怕的是刀尖割在肉上、內髒都被撕裂的感覺。被殺死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折磨好像永無天日……
馬小瑞看着收走空碗後又重新鎖死的門洞,陷入了深思。
當天晚上,來送飯的人挨個給房間放了飯,一個小時之後他過來收空碗,卻發現有一個門板上的飯菜,一口都沒動。
他彎腰往裏看,那個人祭在床板上縮着身子,一動不動,被子從頭蓋到腳。
每次都有因為害怕而提前自盡的,不知道這個是不是也死了。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開門進去查探情況。
人祭面色慘白,滿頭大汗,手捂着肚子,費力地呼吸着。
那人心裏一驚,趕忙叫了一個同僚過來,兩人合力把他擡了出去,放到院子裏。
馬小瑞仔細聽着周圍的動靜,任由兩人查探自己的情況。腹部被揉捏了好大一陣子,他難受得想罵人。遂虛弱地呻-吟了一聲。
那兩人不動了,馬小瑞聽到其中一個說了一句:“去巫醫那裏”,随後自己就被背了起來。
院子裏面,至少還有三個低級祭司:現在不是個好時機。
感覺着走了幾步之後,周圍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吹到臉上的還有晚上特有的涼風,聲音也變得喧嚣。
馬小瑞把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他們已經離開了修女院,在外面的大廣場上。
身邊只有兩個低級祭司,其中一個背着他,另外一個跟着。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他不殺人,也不放火,他要逃跑。
他突然拽住了背着他那人的帽子,一個挺身跳了下來,踹了後面那人一腳,撒腿就跑。
兩個祭司大叫着追了上來,還同時像天空上發射了信號。
馬小瑞迅速拔光了帽子上的羽毛,只剩一個鐵圈。羽毛尖端還算鋒利,他把它們咬在了嘴裏。
前面又有兩個祭司包抄過來,馬小瑞解開身上的披肩,大白布抖開,沖着他倆扔了過去……
他不敢回頭看,單從聲音來分辨,後面追他的人也不少。他把手裏的鐵圈扔向了前面包抄他的祭司們。
帕倫克的祭祀區域太大了,太特麽大了……還全都是他們的人。這本來就是祭祀區域,祭司幾乎全都在這裏。
他呼哧帶喘地跑着,由于緊張而手腳冰涼。大廣場上一眼望到頭,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
前面有人包抄,他換了一個方向接着跑,卻依舊有人。他再改變方向,還有。再變,還有……
他停下了腳步,喘着粗氣。
自己被包圍了。
他笑了,拿下了嘴裏的羽毛,用兩只手分別握着。前面就是平民區,沖過去就天高地廣,任由鳥飛。
他沖着包圍圈最薄弱的地方跑了過去,把羽毛尖端紮向對準對方的眼睛。對方伸手抵擋,羽毛折了。
他放開手裏的羽毛幌子,一把推開阻止他的祭司。
眼前一片敞亮。
卻從天而降一張巨大的網。終于罩住了想要逃走的鳥兒。
馬小瑞倒在地上,在網子裏面又撕又踢,網卻越收越緊。幾分鐘後,他認命地不動了。
面前走過來了一個身着祭司長袍的人,衣服很是華貴。馬小瑞皺起了眉頭——
他發現這人的衣服,竟然和霍欽穿的有些相像!
旁邊的祭司紛紛鞠躬行禮,眼中帶着尊敬:“大祭司。”
大祭司高高在上地俯視了他一會兒,之後輕聲說道:“明天,殺了他。”
馬小瑞被五花大綁,鎖在了祭臺上。旁邊還有兩個看管他的祭司,不時往這邊看上一眼,确定他沒有逃跑。
即使是借口說要上廁所,都被他倆盯得死死地,鐵鏈都不給開。
——這種情況下,自己能逃跑,母豬就能上樹……
夜已經深了,他晚上沒吃飯,餓得胃疼。
就好像胃正在跟他說:你為啥不給我吃的?你為啥虐待我?
馬小瑞:哥,我不虐待你,明天你就得被刨出來了。
他呲牙咧嘴地把精分瑞趕出去,看着祭司升起的篝火發呆。
紅黃的火苗跳動,伴随着噼啪的火星,總算是有點聲響。
他下午的時候想過,如果自己跑出去了,就想辦法把許爾也救出去。
然而現在,只不過是想想了。
說到底,這是個游戲啊。
他忍受一回肉體的痛苦,然後就可以回到現實。而這裏的一切都只是一串數字,其實只有他當真了。
他有些佩服游戲的設計者,創造出了整個世界。而這個世界裏,一環套一環,邏輯性極好,與真實的別無二致。看得出來,那個人是下了很大功夫。
然而之前卻從未在正規市場上聽說過它。完全是個不入流的小游戲……
米寶……誰設計的它?霍欽呢?又是誰?
他盯着那一團跳動的火苗,突然愣住,眯起了眼睛。
他剛才看見,火苗那邊有一縷姜黃色的毛飄了過去,速度極快,像極了貓尾巴。
然而再看,又好像是從火團中跳出來的火星……他晃了眼。
他看向那兩個祭司,沒有絲毫異常。
哦,那就不是米寶。
那只萌喵說過,強行救他,就是強行破壞游戲……
而他只是個普通玩家。
又是一夜馬小瑞沒有睡好,眼底出現了巨大的黑眼圈。
太陽升起時,他被粗魯地拽了起來,祭司把他的全身塗成了藍色。
之後是一陣瘋狂而躁動的鼓點。他被壓在了祭臺上,攤成了一個“大”字,有人按住了他的手和腳。
高級祭司站在祭臺旁邊,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迎着已經高挂在天上的太陽,宣讀着祭祀原因——
“城主久病未愈……帕倫克滴雨未降……将最珍貴的生命獻于神靈……希望得到神靈的寬恕與眷顧……”
切,還真以為自己是神使了……馬小瑞閉上了眼睛。
有的時候他都不明白,以瑪雅人掌握的天文科技知識,他們明明可以推斷出什麽時候下雨,卻還偏偏搞這麽一出……不矛盾嗎?
原本刺眼的光線被什麽東西用擋住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擋住陽光的祭司彎着腰、手裏拿刀的樣子。一片黑暗之中,恐懼如野草般瘋長。
但是,等待中劇痛卻并沒有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