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決定和江月寒修行劍術後,謝君卓的功課比平日多出一項,在得到合适的兵器之前,江月寒讓她去砍竹子。
砍竹子三個字聽起來簡單,但實際上并不是那麽一回事。江月寒讓砍的竹子是潮聲閣那片竹海正中間的靈脈所化的靈竹,不僅不易砍斷,還能無限再生。江月寒要求不高,在去求劍前,謝君卓将它砍倒十次便可。
謝君卓一開始不知道其中的奧妙,滿口答應,很快就吃到苦頭。
她看着面前這根碗口粗大的靈竹,在看看手裏砍柴用的柴刀,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靈竹質地和一般的竹子不同,反而像是玉石,晶瑩剔透,摸上去有種冰冰涼涼的感覺,十分舒服。
謝君卓繞着靈竹上下看了看,尋了個方向開始下刀。第一刀劈下去,靈竹紋絲未動,反而是謝君卓被反震之力震退兩步,撞上後面的竹子,虎口發麻,手上的柴刀險些脫手。
靈竹是竹海靈脈所化,周身靈力充沛,謝君卓下刀并未灌注靈力,連靈竹最外圍的防禦都沒有破開。
謝君卓甩了甩手臂走回靈竹面前,這一次她運轉周身靈力灌注于柴刀,一刀劈下能感受到明顯的阻力。林海裏的靈力都活躍起來,和謝君卓的靈力相對抗,謝君卓的刀勉勉強強落在靈竹上,卻連個印子都沒砍出來。不僅如此,她全身的靈力被抽去大半,沒有劈下第二刀的餘力。
謝君卓癱坐在地,她盯着面前連葉子都沒被撼動的靈竹,想到江月寒說的砍倒十次,眼前不由一黑。
體內靈力消耗恐怖,謝君卓放下柴刀盤膝抱太極,開始在竹海裏打坐。她閉目調息,靈竹抖了抖葉子,靈力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開拓謝君卓的經脈。
竹海靈力充沛,很快謝君卓流逝的靈力就得到補充。她睜開眼手掌虛握,能感覺到體內的靈氣比之前多出一點。
“原來如此。”
謝君卓笑了笑,忽然明白江月寒的用意。
靈竹砍伐需要謝君卓運轉周身靈力,等靈力消耗一空,她就要閉目調息。這個時候她體內的經脈正處在枯竭的狀态,一接觸靈力就會最大限度的吸收,無形間擴寬經脈,讓體內的靈氣越發充沛。
江月寒這是為了她好,就是這個法子太折磨人。
謝君卓苦笑起來,拿起柴刀站起身,繼續自己的伐竹訓練。這一次她勉強砍出兩刀,在竹子上面留下一道淺淺的印子。
靈力消耗一空,手臂酸痛險些擡不起來,謝君卓咬牙撐住,坐下調息。
一整天謝君卓都在竹海裏和靈竹較勁,等到日落西山,她總算把面前的竹子砍出一個缺口。她已經不記得自己調息幾次,最後這一次勉強揮刀五次,靈力的消耗一次比一次恐怖。
晚霞把竹海渲染成一片橘紅色,謝君卓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到潮聲閣。
何飄提着一籃子藥草站在院子裏挑選,看見她回來和她打了聲招呼。謝君卓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轉身進了房間癱在床上不動了。
江月寒聽到動靜從屋子裏走出來,看見謝君卓這個樣子,走到床邊摸了摸她的手腕,試探她體內的靈力,滿意地點頭:“還不錯。”
謝君卓嘴角一抽,她做到這個地步要是江月寒說不行,她恐怕能當場哭出來。
“我給你準備了藥浴,換上衣服去泡一泡,明天繼續。”江月寒說着站起身,去一旁的衣櫥裏幫謝君卓找換洗的衣服。
謝君卓癱在床上沒有動,等江月寒拿了衣服回來,她已經閉上眼睛睡過去了。她覺得很累,一躺上|床,連手指都不想擡起來,很快就進入夢鄉。
江月寒頓了頓,把衣服放在床頭,坐到床邊把謝君卓淩亂的頭發從臉上撥開。
門外整理藥材的何飄提着籃子進來,走到江月寒面前道:“江師叔祖,需要把謝師叔叫起來嗎?”
江月寒搖頭:“不用,等她休息。你幫我打盆熱水進來,我給她擦一擦身體便好。”
“那這些藥材還要用嗎?”何飄颠了颠手上的籃子。
江月寒回頭看了一眼,道:“這是活絡經脈的藥材,你也可以用。不過你經脈還很脆弱,用一半就好。”
何飄心頭一熱,嗯了一聲就放下藥材出門去幫江月寒打水。
江月寒脫下謝君卓的鞋襪讓她在床上躺好,然後才脫下她的衣物。謝君卓在竹海裏出了不少汗,裏衣微微濕潤。江月寒把衣服放在一邊,拉過薄被給她蓋上。
何飄端來熱水,江月寒讓她放下去泡澡,不用留下。何飄點頭退下,走到門口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江月寒将布巾浸了水,仔細地替謝君卓擦拭身體,她做的很熟練,和平日不食煙火的形象大相徑庭。
何飄想,謝君卓那麽喜歡她師尊也不是沒有道理。她在江月寒面前收起利爪,江月寒在她面前展露溫柔。她們在面對彼此時,都把最好的一面留給對方。
接下來的幾天謝君卓都在竹海和潮聲閣之間往返,一開始的不适應褪|去後,她做的越來越得心應手,不需要砍幾刀就開始調息。每天還能抽出時間幫江月寒準備早膳晚膳,午餐她不回去就交給何飄,讓她去宗門的食堂帶點甜品回來。
除了照顧江月寒的午膳,何飄平日修行的功課做完後就是在宗門走動,幫謝君卓打探消息。
三清宗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不是弟子間争風吃醋大打出手,就是校場較量失了分寸,或者又有什麽奇怪的新任務下來,外面的妖魔如何為非作歹。
謝君卓不得不承認何飄八卦的能力很不錯,有她在身邊,謝君卓不用出潮聲閣,也能知道宗門的很多事。每日修煉時聽何飄繪聲繪色地說那些她聽來的消息,謝君卓就忍不住琢磨把她送去進退堂。
“謝師叔,我這裏有個消息你一定感興趣。”
謝君卓砍倒靈竹後靈力枯竭,這會兒正坐在不斷修複的靈竹下打坐。
何飄提着裙子踩着落葉過來,人還未到,聲音已至。她看起來很高興,臉上的笑意都壓不住。
謝君卓睜開眼睛看向她,對她嘴裏所謂的消息并不感興趣,興致缺缺地應了一聲。不是謝君卓沒有好奇心,而是何飄的好奇心太淺,她覺得有趣的事對謝君卓而言可能并不好玩。
見謝君卓沒有太大的興致,何飄扁扁嘴,雙手叉腰道:“你就不能有點好奇心嗎?你這樣我覺得很挫敗。”
謝君卓敷衍地回應道:“我很感興趣的,這不是在等你說嗎?”
話雖如此,謝君卓卻拿起柴刀,準備繼續砍靈竹。
何飄扮了個鬼臉,也不和謝君卓賣關子,直接道:“你知不知道有小三清宗之稱的七星宗?我剛聽來的消息,他們明日會來拜訪三清宗。我以前聽人說他們宗門實力雄厚,再過幾年說不定就能和三清宗平起平坐,我們……”
何飄一個人說的興奮,絲毫沒有注意到謝君卓面色劇變。她舉起的柴刀砍偏了方向,重重地擦過靈竹,刀背和靈竹相撞發出金戈之聲,尖銳刺耳。
何飄的話被突兀地打斷,她轉頭看向謝君卓,只見謝君卓面沉如水,握着柴刀的手用力收緊,骨節泛白,青筋凸顯。
何飄吓了一跳,心髒收緊,覺得眼前的謝君卓像是被激怒的野獸,再多一點刺激就會讓她失控。何飄覺得恐懼,她倒退一步,踩在林間的枯枝上。
咔嚓一聲輕響在寂靜的林間格外清晰,僵直脊背站立的謝君卓一驚,立刻回過神來。她将自己的情緒盡數收斂,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手裏的刀,随後轉向何飄,道:“你确定來的是寮城的七星宗?”
何飄喉嚨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僵硬地點頭。
謝君卓沉默下來,她看着寂靜的竹海,眸中深藏着仇恨的焰火。她無意識地摩|擦着自己的手指,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不對勁,這個時候的寮城已經被籠罩在結界中,只能進不能出,七星宗也不可避免,為什麽還有人能來三清宗?
他們來做什麽?難道因為自己的改變,當年的事要提前了嗎?
謝君卓想不明白,她有些擔心,七星宗出現在這裏,那白露怎麽樣了?
“謝……謝師叔,”何飄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她畏懼地看着謝君卓,腦海裏閃過很多念頭,最後只剩下一個:“謝師叔,你是不是和七星宗有仇怨?”
何飄問的很輕,剛才謝君卓的表情讓她心有餘悸,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問。
謝君卓冷冷一笑,道:“沒有。”
她和七星宗的确沒有仇怨,但白露之事卻是因七星宗而起。
“你騙人,要是沒有,你為什麽會那麽生氣。”何飄不信,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謝君卓擡頭看向她,一貫的不着調盡數收斂,目光冰冷,嘴角雖然帶着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何飄,有些事刨根問到底對你沒有好處。”謝君卓擡起手,重重地揮出一刀砍在靈竹上。黑色的氣韻纏|繞在她的指尖,她頓了頓,又道:“我是為了你好。”
每個人都有不可追問的過去,何飄見識了謝君卓的另一面,她看着謝君卓揮出的那一刀,只覺得寒氣從腳底竄上來,整個人如墜冰窖。
她握緊自己的衣袖,沉默好一會兒,道:“我知道了,今天我沒來過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