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進退堂身為對外的堂口,每年都會收到大量外界送來的東西,站在大堂看過去,只覺得像是個典當鋪子,瞧不出稀奇的地方。但繞過偏角的小門進去,裏面另有乾坤。
謝君卓提出想見人魚的請求,做好鄒不聞拒絕的打算,連說服的理由都想好了。結果鄒不聞只是看她一眼,就指着偏角的小門讓她進去。
鄒不聞如此爽快反而讓謝君卓心裏不踏實,怎麽說人魚也是宗門的階下囚,具有一定的威脅性,就是玉清也要小心謹慎,鄒不聞卻不放在心上。
謝君卓心裏猶豫了一瞬,鄒不聞和她無冤無仇,犯不着對她使心眼,如此爽快應該是看在江月寒的份上。江月寒這個身份在宗門還是有不少便宜之處,謝君卓把原因歸結在江月寒的身上,很快就不在糾結這個問題。
她順着鄒不聞的指示進入偏角的小門,裏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牆壁上鑲嵌了發光的靈石,光線有限,勉強能看清楚腳下的路。随着謝君卓的前進,有靈石不斷亮起為她指印道路。
謝君卓順着靈石的指示七拐八拐,感覺自己越走越深,越走越往下,通道裏時不時有陰冷的風灌進來,讓謝君卓有種天地間只剩下自己的錯覺。她恍惚間以為自己不是在幽暗的通道中,而是在無邊無際的深淵裏。
進退堂看起來并不大,謝君卓估摸了一下距離,發現自己所走的路程已經足夠離開進退堂。在進退堂的內部,有着遠超外表的空間,這些靈石都由鄒不聞一個人控制,沒有他的許可,別人進入此地,會覺得自己進入一個巨大的迷宮,根本分不清方向。
有這樣的迷宮幻陣存在,又有鄒不聞這樣的高手坐鎮,也難怪玉清會把人魚留在這裏。
謝君卓前世開始折騰時,進退堂已經模樣大變,成為藏污納垢的一言堂,早已不複昔日的光彩。在謝君卓的心中,她以為進退堂也不過如此,現在她才知道自己的天真。如果當初坐鎮這裏的還是鄒不聞和王卓,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他們師徒二人對于進退堂而言太重要,不管是出于私人考慮還是為了江月寒将來不會遭受生離死別之苦,謝君卓都會保他們,竭力避免前世的悲劇。
那些為了對付進退堂躲藏在暗處的爪牙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謝君卓也不會放棄能把他們找出來的蛛絲馬跡。
不斷亮起的靈石最後在一處石門前停住,待謝君卓走近,石門向上挪動,發出沉重的悶響,露出一人高的距離,有光從門內透出來,幽藍夢幻。
謝君卓走進去,裏面是一個巨大的湖泊,人魚坐在水中間的巨石上,像絲綢般柔|軟飄逸的魚尾垂在水中,藍色的鱗片讓湖面呈現夢幻的冰藍色。洞頂倒映水光,四周光線充足。人魚仰着頭看着投射在洞頂的光斑,眼神憂郁。
她雪白的手腕上戴着兩個金色的镯子,襯得她膚若凝脂。如果不是镯子上時不時閃過符箓的微光,謝君卓會以為三清宗打算把人魚養在這裏。
人魚聽見動靜垂首看過來,波浪般的卷發垂在胸|前,她和人類女性類似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透明的薄紗,被水浸染後緊貼在身上,看起來像是赤身裸|體。謝君卓沒有細看,只是覺得卷發遮掩大半,多了幾分懷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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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族的确貌美,姣好的面容,冰藍的眸子,耳朵像張開的鳍,顧盼間妩媚多姿,她就是這樣盯着你一句話也不說,你也能想象出美好的景象,自顧地沉迷其中。
天地之間,越是豔麗漂亮的東西越是危險,人魚也不例外。
謝君卓站在原地深吸口氣,随後換上一張癡迷帶笑的臉,她往自己身後瞧了瞧,然後小跑到湖邊,繞着人魚打量,目光中滿是驚喜之色,自言自語道:“湊近了看果然很漂亮,難怪門外那些師兄像是吃錯藥一般,一個個堵在門口非要進來看你。要不是他們絆住鄒師伯,我還不一定能溜進來。”
謝君卓得意地拍拍胸|脯,覺得能夠偷偷摸摸進來是件自豪的事。她的眼中寫滿了好奇,一會看看人魚的耳朵,一會兒又看看人魚的尾巴,毫不畏懼地在湖邊坐下來,拍打着湖面的水,道:“海裏的每條人魚都像你一樣漂亮嗎?還是只有你長的最漂亮?”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人魚也不例外。巨石上的人魚笑了起來,妖冶妩媚。她滑下水游到湖邊,謝君卓不躲不避,一副毫無戒心的模樣,大大咧咧地坐在湖邊。
人魚在離她還有幾步的距離時停住了,她懸浮在水中,看着面前這個并不害怕的小丫頭,道:“你是昨天破開我幻境的那個小丫頭。”
謝君卓點頭:“對呀,就是我。原來那是幻境,我就說怎麽可能看見我讨厭的小胖子對我大獻殷勤,還要給我做牛做馬,吓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謝君卓搓了搓手臂,臉色陰郁,好像那種感覺還殘留在身上,讓她不禁打個寒顫。她郁悶地鼓起臉,不高興極了。
人魚幻境會讓人看見內心最濃烈的渴求,謝君卓的執着就是江月寒,所以她在幻境中看見了江月寒。幻境雖美,卻是人魚捕食所用,畫皮容易卻不能畫骨。謝君卓熟悉江月寒的一舉一動,那個頂着江月寒皮囊的東西一動,她便知道自己中招了。
人魚能制造幻境,但并不知道幻境裏是什麽模樣。這會兒面對人魚,謝君卓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胡說八道,她隐去江月寒,反而編出一個并不存在的小胖子。
人魚冰藍色的美眸裏閃過一抹驚訝之色,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幻境中得到的不是美好和滿足,而是厭惡。
“你不喜歡小胖子,那你喜歡什麽?只要你告訴我,我都可以滿足你。”人魚往前游了一步,和謝君卓的距離拉近不少,她仰着頭問謝君卓,眼神溫柔,聲音婉轉動聽,像是一首輕柔的歌聲在耳邊回響,讓人不自覺地放松戒備。
謝君卓一臉天真之色,歪頭想了想道:“我想要冰糖葫蘆,你知道什麽是冰糖葫蘆嗎?紅紅的果子外面裹了一層糖衣,晶瑩剔透,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可好吃了。可是拜入師門後我都沒吃過,你現在能幫我變一個出來嗎?”
謝君卓對着人魚伸出手,水汪汪的大眼睛寫滿了期待。
人魚嘴角一抽,她是海妖,常年生活在水中,以海中魚類為食,偶爾抓個人打打牙祭,哪裏知道人類的食物長什麽樣。雖然謝君卓一臉認真,但人魚卻覺得她是在消遣自己。
“什麽啊,原來你不會變糖葫蘆,那些師兄說你什麽都會變我才來找你的。”謝君卓眼裏的期待變成了失望,她悻悻地收回手,從地上站起身道:“你除了長得好看也沒什麽用,沒勁。”
謝君卓嫌棄地看了人魚一眼,作勢就要離開。
人魚面露愠色,她一向驕傲,淪為人類的階下囚已經讓她備受打擊,現在還要被一個黃毛丫頭鄙視。
看着面前瘦弱的黃毛丫頭,挑剔的瞧了瞧她沒幾兩肉的身材,人魚壓住心裏的怒火,換上一抹淺笑,尾巴在水中搖擺,靠向岸邊道:“你想要吃糖葫蘆我的确沒有,但只要你幫我一個忙,你要什麽樣的糖葫蘆我都可以給你。”
謝君卓停下腳步,懷疑地看着人魚,道:“你真能給我糖葫蘆。”
人魚自信地笑了笑,道:“當然,只要你幫我,別說是糖葫蘆,就是酒葫蘆,寶葫蘆我都可以給你。”
人魚笑着描繪美好的場景,她的聲音有着別樣的魔力,讓人難以抗拒。
謝君卓掉轉方向在湖邊蹲下來,神色有些糾結,她咬着自己的手指猶豫片刻,道:“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麽?先說好,殺人這種事我是不會幫你的。”
人魚輕笑,舉起自己的手腕道:“我怎麽舍得讓你去殺人,你這樣可愛的姑娘應該被人呵護在手心。我只需要你幫我解開這個手镯,它太小了,我的手都被它磨疼了。”
人魚一邊說一邊目帶淚光,雪白的手腕上果然有青‘紫的痕跡。
美人含淚,泫然欲泣,漂亮不可方物。
謝君卓嘴角上揚,面上一副被人魚蠱惑的模樣,內心卻毫無波動。她看着人魚手上的镯子,伸手摸了摸,道:“好啊,我幫你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