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江月寒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被謝君卓哄去睡覺,她乖巧地躺在床上,把自己縮在角落裏留出大半的床位,眼巴巴地看着謝君卓。謝君卓被她看的沒法,和衣躺上去,江月寒靠過來,枕着她的手臂閉上眼。
謝君卓僵着身體不敢動,等聽見江月寒平緩的呼吸聲,确定她睡着後謝君卓才輕手輕腳地把自己的手臂從江月寒的懷裏拿出來,小心翼翼地爬下床。
窗外天色已暗,謝君卓打來井水燒熱,浸了帕子給江月寒擦臉。江月寒的外衣沒有脫,謝君卓給她換了一床薄被。
因為擔心江月寒夜裏還有其他症狀,謝君卓不敢離開,她在江月寒床邊守了一|夜,快到早上才靠在床邊閉上眼小憩片刻。
江月寒醒來天已經大亮,她錯過了今日的早課,睜眼看着房頂好一會兒思緒才逐漸回籠。她一個翻身從床上爬起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她搖頭擺脫那陣不适,眼前的景象正常起來。
謝君卓端着一碗醒酒湯進來,看見她醒了連忙走上去,把溫度正合宜的醒酒湯端給她。
江月寒恢複了一貫的冷淡,昨日奶兇撒嬌的樣子半點也看不見。她面無表情地看着謝君卓,覺得自己的記憶缺失很大一部分。
“昨天發生了什麽?”江月寒抓緊身上的被子,維持着一貫的鎮定,面不改色地問道。她只記得自己吃了一碗湯圓,然後別的就不知道了。
謝君卓坐在床邊,她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心裏起了壞心思想要揶揄江月寒。可是目光觸及到江月寒潛藏的緊張,想到她昨日哭泣的模樣,心裏一軟,笑道:“什麽都沒發生,師尊昨夜睡的早。我給師尊煮了一碗湯,師尊趁熱喝。”
謝君卓說的自然,可是江月寒還是沒有印象,她疑惑地皺了皺眉。謝君卓把湯端到她面前,醒酒湯清淡,并沒有濃烈的味道。對于宿醉的江月寒而言,再合适不過。
江月寒接過湯碗喝了一小口,淡淡的味道舒緩身體的不适。她眼眸微亮,慢吞吞地喝着。
謝君卓坐在一旁等她喝湯,順便和她說了一下關于謝漣等人的事。
昨日王卓去見過玉清仙君,玉清對人魚一族有幾分興趣,讓鄒不聞暫且把人魚留在進退堂,等他和另外兩位仙君商量之後再做定奪。
接待的事江月寒摻了一腳,玉清對她沒有太大的要求,讓她找個時間露個面就行。謝漣等人在宗門停留這幾日依舊是王卓和謝君卓做陪,今日王卓傳信過來,說謝君卓要是不方便也可以不去,他一個人能夠搞定。
謝君卓知道王卓是為她着想,謝過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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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寒認真地聽謝君卓說完,見她薄唇微張,欲言又止,問道:“怎麽了?”
謝君卓猶豫了一下,道:“何飄昨夜沒回來。”
昨天接待謝漣等人,謝君卓一大早就和何飄在校場分開,她去進退堂呆了一上午,回來後又和江月寒折騰許久,便沒太注意何飄,今早她去叫人吃飯,才發現她沒回來。
“許是在別處歇下了,你要是不放心等下去問問。”江月寒并不知道何飄是為了避難才來潮生閣,聽見謝君卓這樣問,心裏高興她為小夥伴擔憂,嘴上寬慰了兩句。
謝君卓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沒告訴江月寒關于魏宇猥亵女弟子的事。
現在七星宗來訪,宗門內氣氛微妙,江月寒做為玉清的弟子,要是鬧起來,白白讓人看了笑話。
“師尊說的對,是我想多了。這是在宗門又不是在外面,我相信不會有殘害同門的敗類。”
謝君卓順着江月寒的話回了一句,心裏打定主意要是傍晚何飄還沒回來,她就直接去找魏宇。何飄不聲不響地沒了蹤影,她心裏始終不放心。
江月寒喝完湯,宿醉的後遺症好了很多,她看了眼天時,知道自己今天的訓練是來不及了。她把碗遞給謝君卓,穿上鞋下床,準備去院子裏透透氣。
謝君卓收拾碗筷,清洗幹淨放在一旁,眼角餘光掃到昨日沒用完的甜酒,想了想将它收入自己的存物空間,免得何飄不知道弄錯,混入江月寒的膳食。
江月寒酒量太差,別人起碼還是個一杯倒,她是沾一口就倒。而且醉了之後她變得像個小孩子,要是沒人在身邊,指不定要被誰拐走。
為了她的安全,謝君卓決定以後都不讓她沾酒,和酒有關的東西也不能碰,除非自己在她身邊,可以随時随地照顧她。
喝醉的師尊那麽可愛,謝君卓才不樂意給別人瞧見。
絲絲涼風吹過江月寒的衣袖,喝酒斷片不記得自己幹了什麽的她,這會兒正端着一臉老成的模樣,在院子裏調息。
酒會讓人失去自制力,把心中的模樣展現出來,所謂酒後吐真言,不過是因為沒有克制,又對着想見的人,迫不及待地暢所欲言,想把心裏話告訴她罷了。
七星宗的事江月寒昨日已經全部了解,但那是和鄒不聞用金蝶傳信得來的消息,在謝君卓眼中,她還什麽都不知道。
為了不讓謝君卓疑心,江月寒還是象征性地問了她一些關于昨日和謝漣接觸的情況。
謝君卓今天的心情沒那麽緊張,聽見江月寒發問也不慌,不緊不慢地和江月寒說着昨天的事。她本人對七星宗很有意見,但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是懂得分寸,并沒有把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
謝漣雖然認識她,但對她的印象都停留在表面,平日也不是很注意她的動向,就連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謝君卓真該感謝他平日的輕視,不然這會兒指不定有多少麻煩。
謝君卓說的中肯,不摻雜私人感情,對謝漣也沒評價,倒是吐槽魏宇的出現不合時宜,像是故意蹭上去給王卓找不快。
江月寒靜靜地聽她講,心裏有種不一樣的感受,鄒不聞的傳信是站在他的角度,吐槽分析了不少事,而謝君卓就是有一說一,一派正經。聽她說着來往種種,江月寒覺得自己好像就在她身邊,未曾離開。
“你覺得謝漣是個怎麽樣的人?”
謝漣這號人物江月寒沒什麽印象,前世并未接觸過。這輩子也是因為涉及到寮城,江月寒才留心幾分。這要是平常,她連問都不會問。
謝君卓下意識地想要回避這個問題,她怕自己說的越多破綻越多。就昨日的接觸而言,謝漣并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地方,一切中規中矩,除了對人魚有所隐瞞,讓三清宗的弟子着了道。
“我不是很喜歡他,雖然他很有氣度,但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謝君卓斟酌語氣,籠統地回了一句,一邊說還一邊嫌棄地皺眉。
她對謝漣的厭惡并未沒有隐藏,大大咧咧地表露給江月寒看。反正她也沒打算要和謝漣搞好關系,對于她而言,謝漣已經是個死人。
江月寒安撫性地摸摸謝君卓的頭,鄒不聞對謝漣的感覺也不太好,只不過對方沒露出馬腳,一切看起來還很正常。江月寒提醒他小心提防,不要陰溝裏翻船。
鄒不聞能占據進退堂多年,并非表面上看起來那般不靠譜。江月寒隐晦提過後,他對進退堂的事務多了一個心眼,這幾日更是如此。王卓被他支走接待謝漣,他以身做餌,就是不知道那條大魚先上鈎。
江月寒和謝君卓又聊了一些別的話題,謝君卓一直等着江月寒問她之前的事,可江月寒好像忘了一般,從頭到尾都沒說。謝君卓摸不準她的意思,她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好不容易緩和,謝君卓也不願意提起來惹江月寒不快。她已經打定主意,只要江月寒不問,她就繼續裝傻充愣。
“七星宗的弟子還在這裏,你多跟着王卓學一學也不錯,求劍一事就不急在這一時三刻。不過那根靈竹你還差兩次,記得找時間補上。等七星宗的人離開,我就帶你去兵刃堂。”
閑聊告一段落,江月寒看向竹海,把求劍的事給謝君卓提了提。
謝君卓心裏咯噔一聲,還以為是自己放松太早,江月寒要現在才提她受傷的事。可是等江月寒說完,謝君卓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江月寒面色平靜,和往常沒有什麽兩樣,謝君卓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甜甜地笑道:“我記得了。”
玉清平日看起來悠閑,像是個慢性子,實際上遇上正經事卻是雷厲風行的作風。江月寒性格裏的果斷多多少少是受到他的影響,兩師徒行動起來,往往快準穩。
人魚的事昨日王卓上報給玉清,今天不到晌午,玉清就和另外兩位仙君商量出對策。太虛一開始擔心把人魚留在宗門,會讓其他弟子受到蠱惑,還是無極說服他,無極覺得可以留下人魚馴服,用來鍛煉宗門弟子的意志。
最後三人達成一致意見,他們允許把人魚留下,作為交換,七星宗可以對他們提一個要求。只要不觸犯三清宗的底線和強人所難,他們都可以答應。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謝漣并沒有借此機會對三清宗提多過分的要求,只是希望能在三清宗多留幾日,進入藏書閣查閱三清宗的功法。
三清宗的藏書閣收集天下道法,一般都是給宗門弟子查閱,若是旁人要查看,需要在守閣長老處登記名字,并且只能在藏書閣閱讀,不得帶出。
謝漣這個要求适中,三位仙君很快就點頭答應。在此期間,他們一行人依舊由進退堂接待。
謝君卓聽到這個消息已經是晌午,她在前往進退堂的路上聽見其他弟子議論。因為昨日謝漣送上人魚時魏宇他們也在,跟去的幾個弟子轉頭就把消息傳出去,所以不少人都知道七星宗帶來了一條人魚,而且就放在進退堂。
大陸妖族多為飛禽走獸,植物精怪,少有海妖。人魚做為海妖中最有名的一類,以兇殘的美貌出名,很多人提起他們最先想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妖冶的容顏,讓人欲罷不能。
謝君卓路上聽了幾耳朵,沒有人說人魚兇殘,倒是各個都在垂涎意|淫人魚之美。昨日人魚幻境如此兇險,若非鄒不聞沒受影響讓大家脫離幻境,指不定要瘋一兩個。
對于這種事,經歷過的人都是害怕居多,怎麽可能還記得人魚是什麽樣,如何貌美。而且當時只有謝君卓看見人魚的樣子,其他人還沒靠過來,光聽見聲音就中招了。
謝君卓覺得不太對勁,傳出消息的人有意弱化人魚的殘忍,反而描繪出柔弱貌美的模樣,讓大家為之向往。
人在欲|望的驅使下,往往會遵循欲|望。在這種消息的發酵下,進退堂很容易成為衆矢之的。
傳出消息的人用心險惡,根本就是沖着進退堂而去。
七星宗,人魚,魏宇,這三樣本無交集的東西,竟然在這個時間裏巧妙地聚在一起。謝君卓忽然想起前世進退堂的變故,心裏突然冒出來一個可怕的念頭,她覺得進退堂的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
這個念頭來的強烈,竟然讓謝君卓沒有辦法忽視。
謝君卓心中微冷,如果變故真的因此而起,七星宗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颠覆三清宗一個堂口的計劃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間就能完成,前前後後多少要經歷一些籌謀。七星宗從算計白露開始到前來三清宗,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謝君卓覺得自己掉入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四周迷霧漸起,她以為她看見了全部,實際上只是冰山一角。吹開迷霧,後面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前世白露隕落的突然,連帶着寮城和七星宗也是元氣大傷,不複昔日的繁華,才會在謝君卓殺入時無力抵抗。謝君卓當初只顧着殺|戮,什麽也沒問,什麽都不想知道。現在看來,她當時任性極端,一怒之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真相。
謝君卓還記得白露變成地煞前,七星宗和她爹一直想要一塊地,可是白露不同意,為此沒少阻攔他們。在謝君卓看來,那就是一塊普通的地,根本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可就是這東西,最後要了白露一家的命。
七星宗一定在謀劃一件大事,并且這件事白露知道,所以她才會寧死也不肯讓七星宗得逞。七星宗一開始并沒有把白露放在眼中,卻沒想到白露會劍走偏鋒,他們的大事還沒成,就被白露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白姐姐,你到底背負了多少東西?”
想到記憶中溫柔的大姐姐,謝君卓鼻子發酸。七星宗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謀劃的事一定也不是什麽好事。白露對抗他們是為了正義,最後卻被潑了一身的髒水,變成無惡不作的暴徒。
謝君卓越想越生氣,她握了握拳頭,心裏多了一個念頭。
謝漣是謝城主和七星宗之間的傳聲筒,寮城和七星宗有什麽安排,謝漣一定知道。他這個時候帶着人魚前來,還讓三清宗內部流出關于人魚的美好傳言,肯定是有所圖謀。
人魚一族最是驕傲,就算被擒,她們也不會輕易對敵人屈服。謝君卓還記得昨日那條人魚,她的臉上沒有仇恨,反而帶着笑,或許她該去會一會這條人魚。
宗門的人魚流言不止,進退堂外面聚集了不少弟子,他們都想一睹人魚芳容,圍在外面不肯離開。
王卓要負責謝漣等人在宗門的行程,這會兒并不在這裏,進退堂只有鄒不聞。
謝君卓并不害怕這個不怎麽搭理人的師伯,但其他弟子就不行了,要不是這次鬧出人魚這事,有些弟子還不知道有這樣一位人物的存在。
鄒不聞懶得搭理這些人,他直接在門口劃了一條線,以此為界限,能跨過線的人才有資格進入進退堂。
謝君卓從人群中擠過去,對地上的線看都不看,直接一腳跨過去。預料中的威壓并沒有撲過來,謝君卓對躺椅上睡覺的鄒不聞笑了笑。
在謝君卓身後,那些弟子看見她那麽簡單地走過去,不由地面面相觑,有人試探着上前,剛擡起腳還沒跨過去,就被一股無形的威壓壓趴在地上。
謝君卓聽見聲響回頭看了一眼,面上浮現一抹嘲弄之色。她的目光掃過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弟子,冷冷道:“連鄒師伯的一成威壓都抵抗不住,還想進來湊熱鬧。告訴你們人魚貌美的人,沒告訴你們人魚會食人嗎?上趕着來替別人打頭陣,也不知道有幾條命夠丢。”
“你什麽意思?”
人群中有人不滿地嚷嚷,謝君卓看他一眼,哼了一聲就走了。
躺椅上,鄒不聞把自己臉上的書拿開,他瞥了謝君卓一眼,意味深長地打量她:“你怎麽知道我只用了一成威壓?”
謝君卓一愣,道:“我不知道,我随口說的,我只是想要他們知難而退。”
謝君卓進來的時候鄒不聞收了威壓,她并沒有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力量。她說一成,只是為了讓那些人感受到差距,可是沒想到自己竟然說對了。謝君卓有些驚訝,她看着外面被困住的那些人,忽然意識到鄒不聞實力的可怕。
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師伯,僅是威壓就能攔住千軍萬馬。他這樣的實力,離開三清宗都夠資格開宗立派。
可是他卻選擇留在這裏,做個閑人。
謝君卓瞎貓遇上死耗子,鄒不聞的興趣淡下去,道:“王卓在別鶴居,你要找他就過去找。”
謝君卓搖頭,靠近鄒不聞,壓低聲音道:“鄒師伯,我要見那條人魚,我有事想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