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愛我嗎

晚上的月光透着陽臺流了進來。

江以洲還記得那片海, 那輪明月,曬在了他十七歲那年。那個仿佛嗅到死亡氣息的夜,有個人握住了他的手, 死都不放開。

他很想忘記, 可午夜夢回, 萦繞在心。想剝離,宛若抽筋斷骨。他的目光流連在周晚月身上,她忙了一天,在他假寐的時候, 捧起了書看, 沒看兩眼就趴着睡着了。

江以洲擡頭看了眼, 藥水打得差不多了,他沒有猶豫,直接把針管輕輕撥了出來, 針口溢出了一點血跡,他跟個沒事人一樣, 掀開被子, 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她面前。他把她随手丢在一邊的大衣撿起來, 小心翼翼地蓋在她的身上,那一瞬間,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随即,他曲着膝蓋,在她邊上半蹲下來,掠了一眼, 只見她那打開的扉頁上,仍是那些輪廓完美的漫畫,情節呢, 仍是那些小女生最愛看的,男女主角拌嘴,和好,再吵架,再和好。

江以洲眉頭微鎖,不禁疑惑,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麽好看的?17歲那年也在看,這會兒也還在看,真是長不大呢?

他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翻了幾頁,剛要合上,卻瞄到上面一行字裏被她畫了出來。

“你愛我嗎?”

你愛我嗎。

江以洲的手指摩挲着那句話,心裏層層疊疊的情緒波瀾起伏。為什麽要劃出來呢?這句話又是對誰問的?他垂下眼簾,越是去腦補,就越是無法克制心底的痛苦。每一個細節都讓他覺得無比嫉妒。

分開的這些年,誰拉過她的手,誰曾擁她入懷……

周晚月只是淺眠,她只模糊覺得一股生在心底的氣息籠了過來。那是她年少時最愛的味道,那是她最愛的那個少年的味道。她在夢裏看到了他的臉,十七歲那年,他眉眼都張揚着驕傲,直接牽着她的手,走在落日的每一個黃昏。

她看見他朝她笑,他永遠只對她笑。

她伸出手,想去抱住他,她也這麽做了。她能感覺到那瘦削卻有力量的後背,她緊緊地環抱着他的腰,不肯松開,眼淚順着眼眶落下來,她嘴裏喃喃着:“不要走……不要走。”

江以洲手裏的書掉在了地上。他全身僵硬得跟一個木偶一般,理智在敲打着自己要清醒,可是,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渴望着她。他喉結滾動着,沒忍住,回過身把她抱入懷裏。她得到了回應,抱得越緊,整個人都依偎在他懷裏,江以洲微愣,冷峻的臉像是染上了月光一般,覆上一層溫柔。他的眸子閃爍着,揉着痛苦、寵溺和克制,他用勝她十倍的力氣去回抱着她,想要把她刻入自己的血液裏。

哪怕是理智告訴自己,也許她夢見的是另一個人。

Advertisement

可是,他願意稀裏糊塗地,被她擁抱着,哪怕是做一個替身。

周晚月是被江以洲的手機鈴聲驚醒的,江以洲急忙想去按住,可周晚月已經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

然後,下一秒,周晚月“啊”了聲,一把就将江以洲推開了,江以洲猝不及防地,一屁股就坐下了地上。他雙手撐地,挑起眉看她。

“你……你幹什麽。”周晚月支吾着問了句。天哪,那不是夢嗎?為什麽江以洲就在她旁邊!

“幹什麽?這不是要問你嗎?”江以洲勾唇,似笑非笑。

周晚月咬唇,臉色緋紅,她說:“我……我睡覺啊,你……為什麽抱着我。”

“周晚月小姐,是你先抱我的。”

“胡說……我怎麽會……再說了,就算是我先抱你,你也不能……随便抱我。”

江以洲第一次覺得女人是個很奇怪的物種。他反問:“那我豈不是吃虧了?”

“我那是做夢,不算。”周晚月越說越覺得害臊,她垂下臉,假裝收拾桌面上的書本。

“哦?我很想知道,周晚月小姐做了什麽夢?又夢見了誰呢?”

“你管我!反正不是你。”周晚月說完,頓時覺得自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果然,一瞥,江以洲的臉色難看極了。他冷冷一笑,說:“你夢見別的男人,卻來抱我,我倒是虧得很呢,周小姐你不應該給我補償補償嗎?”

周晚月覺得他散發着危險的氣息,可他這麽一說,自己似乎是渣得很。她瞄到他單薄的身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她走過去,憤懑道:“還跟我要補償,你還毀了我的晚飯呢。”

原本是要跟楊旭他們一起去吃大餐的,這家夥一言不合就暈倒,還暈她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懷疑似地瞅了他一眼。

“我賠。”他說。

她鄙夷地哼了聲,随口問了句:“幾頓?”

“永遠。”

“什麽?”她似是聽錯了般,擡起臉,無辜地眨着那雙大眼睛,看着他。江以洲轉開話題,說:“随你。”

“哦。”她有些郁悶,那應該是她剛才聽錯了?她掙紮了半天,還是把自己的白色羽絨服脫了下來,她把衣服遞給他,說:“穿着。”

“穿你的?”

“你不能再受寒了。”周晚月解釋道,她小臉紅撲撲的,像是抹上了胭脂,她說,“你的外套我讓秦楊拿回去給你洗了,所以……你先披着。”

江以洲摸了摸還帶着她溫度的衣服,嘴角不自覺彎了下,本想直接穿上,但一只手臂剛伸進去,短了一大截,另一只手是死活都夠不着了,這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周晚月沒忍住,掩嘴笑了。

“你太小了。”他心情似乎好了些,勾唇,嘲笑她道。

周晚月撇嘴,說:“你才小呢!是你太高了!”她走過去,幫他把衣服拉出來。他也幹脆就不動了,就伸着手,低眉看着她,任她折騰。她被他看得心慌意亂,直接瞪了他一眼,說:“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挖掉吧。”

這話說得周晚月的心砰砰直跳,她不用擡頭,也知道他在看她。仿佛過去了四年,他們之間的親密卻熟悉得仿佛從未分開過。而他看自己的眼神,依然清冷中帶着纏綿。

是她誤解了嗎?是她再次混亂了嗎?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江以洲回過神來,轉過身,拿起了床頭櫃上的手機,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似乎很重要,只見江以洲的神色越來越冷。他只簡單地嗯了幾聲,挂上電話後,便立即把她的外套放回她手裏,道:“我要走了。”

“出事了?”

“嗯。”

周晚月見他這般匆忙,也不敢問太多,她連忙把給他洗過的襯衣拿過來,江以洲二話沒說就直接解了病號服的扣子,周晚月心咯噔一聲,連忙捂住眼睛,說:“你……幹嘛!”

“換衣服。”他勾了下唇。

“你就不能提前說一聲!”周晚月害羞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不介意。”

周晚月頓時更不好了,這個人……說起話來怎麽這麽流氓!可讓她跑掉吧,又舍不得。果然啊,人最難以面對的是自己的色心啊!她悄咪咪地睜開一條縫,想問問好了沒。

“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他道。

“你!不要臉!我才不稀罕!”要不是顧念着他病剛好,周晚月一定饒不了他。還以為幾年過去,這人性子好了,畢竟現在也是人民公仆了。想來,那桀骜已是刻入骨子裏了。

江以洲把最後一顆紐扣扣好,走到她旁邊,覺得好笑,他擡手點了點她的長發,說:“走了。”

周晚月心跳漏了一拍,她猛的睜開眼,便見他背影匆匆,她連忙跟上去,喊着:“你等等。”

她連忙把自己的外套塞到他手裏,又把自己的圍巾一把挂在他的脖子上,道:“你這樣出去會被凍死的。”

江以洲微愣。

“我是醫生,關心病人是我們的天職。”周晚月不自在地解釋道。

“秦楊在外邊接我。”江以洲道。

“哦——”周晚月有些納悶,看來是她想多了,她正要把自己的衣服收回來,就看見他傾身上前,把她的外套輕輕地蓋在她身上,攏了一下。

自那天江以洲走了以後,周晚月又一連好幾天沒見到他了。四年不見的時候,雖然想,但也習慣了想。但一見,就會眷戀,天天想見。

“你愛我嗎?”

愛是什麽呢。大約是無論他在或不在,哪怕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她的眼裏都不會有其他的人。

這件事,她無法不對自己坦誠。

悄悄打聽了一下,說是江以洲出差了,去隔壁省調查了個棘手的案子。周晚月的生活又回歸于平靜,沒有一絲波瀾。一閑下來,都是關于他的畫面,

某一天,周晚月正準備下班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桌子在晃動,她手裏抱着書,一個沒穩住,就掉了一地。她人也踉跄了一下,一個不小心就跪在了地上,裏面的小男孩馬上哇哇大哭起來,她第一反應就把小孩子攬進懷裏。外邊有人大喊:“地震了——”

周晚月心底慌得要命,但下意識地就抱着孩子跑了出去。醫院裏已經慌成一片,醫生們都在大喊。又一波震動襲了過來,周晚月剛下樓梯口,人頓時晃了一下,眼前一陣模糊,就感覺到一個身影飛奔過來,一把将她和孩子護在了身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