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易雯匆匆推門走進工作室,晏平對着一攤結婚禮服一籌莫展。

在電話裏他們已經溝通過左佑來鬧過的事。

易雯問:“左伊呢?”

晏平拇指指了下衛生間,露出一個擔心的表情。

易雯走到衛生間門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左伊,是我。你還好?”

裏面并沒有回答。

又敲了敲,裏面傳來左伊的聲音,隔着門板,嗚咽不清,大概能聽出來“沒事……給我點時間……我便秘。”

易雯說:“你自便……你便秘結束之後我們去吃點好的補補吧。”

她走回晏平身旁,“這就是左佑定制的禮服?”

晏平無奈地說:“可惜這是我至今最好的作品,花了很多心血來做,沒想到是給我朋友的情敵做嫁衣……”

易雯順手操起一把剪刀就要剪。

晏平大驚失色地攔住:“千萬不要啊!這個值很多錢的,如果損毀了,我賠不起的!”他說出那個數目。

易雯不甘心地把剪刀拍在工作臺上,嘆氣:“人窮志短啊!……她怎麽不把這對破布拿走?!”

晏平說:“還得給她改好才能交貨。”

易雯說:“她的心也真是黑的沒邊了,欺負人到家……這下完了,本來還想撺掇左伊母憑子貴,回去搶大老婆位置,現在她被刺激這一下,肯定氣得受不了。孩子說不定也保不住了。”

晏平嘆氣:“誰說不是呢,如果左佑說的是真的,那秦駿做的那些事也太過分。別說是左伊的脾氣,就是我也覺得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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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雯低聲說:“你覺得依照左伊的性子,她會怎麽辦?”

晏平說:“不好說。左伊本來脾氣不算好,但是她一直對秦駿的事特別好說話,但是的但是畢竟秦駿又一而再地做對不起她的事……其實我心裏一直挺佩服左伊的,她敢想敢愛。他們到今天這樣,我都有點不相信愛情了。”

易雯說:“愛情本來就沒什麽值得相信的,不過是人給花心找個體面的說法而已。”

晏平說:“也不能這麽說吧……”

易雯說:“停!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你讨論這個無聊空虛的問題。我是想和你讨論——你覺得左伊她,會決定放棄孩子嗎?”

晏平嘆氣:“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吧。”

易雯說:“你又沒有懷孕的功能……那個左佑這招真是狠啊!她難道知道了什麽,才故意來這一手?“晏平說:“這個……不大可能。首先,就我們三個人知情,我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過,你?”

易雯瞪大眼睛攤手:“我也沒有啊!我又不傻,左伊沒決定之前說出去對她也不好啊。”

晏平說:“我也是這麽覺得的。其次、這套禮服是那個左佑在一個月前就定下來的,那個時候左伊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事。所以我覺得這很可能就是左佑想要欺負一下人的行為,不涉及孩子。”

易雯嘆氣:“可是她歪打正着了。打碎了左伊最後一個和秦駿在一起的希望。”

晏平說:“你真的希望他們在一起?”

易雯說:“我只是希望左伊能留下孩子,為了孩子的生活保障,需要有個男人。”

晏平說:“……左伊可以去找其他男人,不一定非得是秦駿吧。”

易雯皺眉輕笑了下:“世界上當然不只秦駿一個男人,但是左伊這種情況……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沒戲了。可惜那個孩子。”

兩人正壓低嗓音嘀嘀咕咕着,突然聽到洗手間門咔噠一聲,左伊從裏面走出來,頭面感情,表情正常,步履穩健,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

易雯和晏平緊張地看着她。

左伊好笑地說:“你們幹什麽?好像我多不正常似的。”

易雯說:“是有點不正常……你這時候不應該是紅着眼睛,搖搖晃晃,尋死覓活……你這表現太正常了,反而有點不正常。”

左伊說:“得了吧,又不是第一次了,早就有免疫力了。知道秦駿是幕後黑我的人确實讓人稍微有點接受不了……我剛才還給他打了個電話确認。”

晏平說:“你真的打了?”

易雯說:“他說什麽?是真的嗎?”

左伊說:“可能怕我會錄音或者動手腳吧,他沒有直接承認。但是我跟他這麽多年,從他說話的語氣和态度裏就能捕捉到裏面的罪惡感了。左佑應該沒有撒謊,現在他們是盟友,聯手做了這件事。”

易雯說:“……你怎麽能用這麽冷靜的語氣說這件事?好像、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左伊無奈地挑挑眉:“剛才我想明白了——這個就是我深愛十幾年男人的真面目,我不接受也得接受。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還是說他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只是我在心裏把他美化了。不過最有可能的理解是——我不夠愛他,沒能愛到接受他的全部,卑鄙醜陋的部分。”

她的小夥伴們吃驚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他們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但是同時覺得她一定還是痛并愛着——既然這狀況已經持續了這麽久,實在難以相信她腦子裏這根紅繩就此崩斷。

左伊說:“我剛才在裏面反複确認的就是這一件事——我到底難不難過?我發現——我并沒有想象的那麽難過。我終于可以說這句話了:我不愛秦駿了,我解脫了!”

易雯說:“你确信?”

左伊說:“基本上确信吧。”

晏平說:“晚上你躺在床上一個人的時候,會不會想起來又傷心?”

左伊想了想說:“反正現在暫時我還沒那種情緒的困擾。”

易雯和晏平面面相觑。

“等等!”易雯說,“還有個問題你打算怎麽解決?”

“嗯?”左伊一臉不明所以。

易雯說:“就是說你的……”她指指左伊的肚子。

左伊恍然大悟,“你說這個啊,”她摸摸肚皮,“我決定——生下來。”

這才是真正石破天驚的大消息,驚得兩個下巴都收不回來。

易雯說:“你這思路……我怎麽跟不上呢?”

左伊說:“既然我确信自己不愛秦駿了,也不打算恨他。就當是我這輩子上輩子都欠他的,該還的都還了。這個孩子我會當完全是我一個人的孩子生下來,跟秦駿沒關系。你說的對,這個也許是我今後唯一的家人了。我不能失去它。”

易雯說:“……雖然我一直勸你留下孩子,但是我真的現在得說,一個單親媽媽帶着孩子謀生活挺不容易的,你想好了嗎?”

左伊說:“這次是想好了。我這個人,你們也知道,安不定注意的時候挺墨跡的,但是一旦拿定主意,就不改了——或者怎麽也得花上十幾年吃盡苦頭之後才會改吧。”

易雯松口氣說:“謝天謝地,你這麽長時間來終于做了一次對的事。”

左伊說:“我還記得高中那個時候……轉眼就三篇兒了,感覺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現在清醒了,感覺也挺好。”

易雯說:“咱們去吃點好的慶祝下吧!”

晏平說:“左伊你想吃酸的還是辣的?”

左伊說:“都行——先把這禮服收拾起來吧,弄壞了還得賠,糾纏不起。”她輕手輕腳地收拾禮服。

晚飯他們吃了頓好的,剔牙的時候忍不住又開始給左伊的未來做藍圖。

易雯說:“首先我覺得生孩子是正事,是值得肯定的。是個戰略問題,但是在戰術上,我們得做得細致點。畢竟孩子不是生下來就萬事大吉的,養起來才是真正的挑戰。”

左伊說:“我想好了,我之前過得确實很廢柴,要事業沒事業,要財産沒財産,但是今後我要努力工作,勤勞勇敢,就算再難也要把孩子養大。”

晏平小幅度地鼓掌說:“真了不起,有什麽苦難我們一起解決咯。”

易雯說:“不是潑冷水,但是現實的問題不是喊幾句漂亮的口號就能解決的。未婚先孕生孩子,最大的苦難還不是經濟上的,是戶口怎麽解決。”

左伊說:“……不能上戶口嗎?”

易雯掰着手指頭算:“首先得有‘準生證’,然後是醫院出具的“出生證”、“獨子證”、.孩子父母的戶口簿。這裏面準生證和戶口簿就是兩個坎,沒有男人就不符合條件,就沒辦法辦理戶口。這孩子将來就是黑戶。”

左伊大受震動,她的孩子怎麽可能去做黑戶!她家現在是沒落了,但是她爺爺的時代還是納稅大戶,為本地區的經濟做出傑出貢獻的。她這麽優秀的血統,生的孩子肩負這麽高大上家族的未來,怎麽可能去做黑戶?!

晏平說:“雯雯,這方面你好像挺有研究啊。”

易雯說:“因為我有打算借種生個崽兒啊。要不是因為回戶籍制度,我早生了——別小看這戶口。沒戶口就辦不了身份證啊,就是沒有身份的人。上學都成問題。沒聽說這麽個消息麽——有個人從生下來就沒有戶口,怎麽也沒辦法,後來坐牢了,監獄方面給辦了個戶口。他本人還說終于圓了從小大的夢。”

晏平說:“這也太誇張了!”

易雯說:“這多正常啊——還有啊,光有戶口還不行,給孩子上戶口之前,應當策劃孩子将來能在教育資源較好的地區就近上學。就是說你得考慮校區房的問題……”

左伊說:“等等,說的有點遠了,還是先說說戶口和身份證吧……就是說要給孩子上戶口就得是已婚有男人?”

易雯說:“理論上是這樣沒錯。所以你看很多小三生了孩子開始幾年還可以忍,但是後來就非要鬧着男人和原配離婚,最厲害的理由就是——要給私生子上戶口。”

左伊說:“這是什麽規定啊!這不是欺負人麽!”

晏平說:“那就找個男人結婚好了。”

左伊說:“我才不想和随便什麽男人結婚,一個秦駿我都已經受夠了。”

易雯說:“晏平說的非常有道理啊。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件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找個男人結婚。”

左伊沉下臉:“不可能!”

易雯說:“又不是讓你跟他睡,假的不行麽?”

左伊說:“假結婚?”

易雯說:“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吧,多少夫妻為了孩子假結婚、假離婚,前一陣子還有個新聞:一對父女因為戶籍的問題結婚。就一個戶口問題,催生多少人倫鬧劇,別都算不上什麽新聞了。”

左伊想了想,說:“為了我的孩子将來不做黑戶,假結婚也沒問題……花點錢也行,但是我現在又沒有多少錢……”

易雯說:“最愁的就是人選啊。要不然我何必蹉跎呢,不要碰啊。”

晏平說:“慢慢找,念念不忘必有回報麽。”

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悠悠地打量,慢慢散發出狼發現羊的饑渴來。對視了一眼,兩人點頭。

晏平汗毛都要乍起來,捂住胸前兩點,哆嗦地說:“你們要幹什麽?”

左伊說:“晏平,你是男人嗎?”

晏平說:“我是GAY!”

左伊說:“GAY難道不是男人嗎?”

易雯說:“不是有很多GAY都需要形婚嗎?你家裏人難道不逼你結婚?”

晏平說:“我……我十幾歲就出櫃了!”

易雯說:“這不矛盾!你跟我領證,我保證不耽誤你正常戀愛。你要是把男朋友帶回家,我二話不說抱着孩子躲出去,給你空間。”

晏平說:“你想象力太豐富了……”

左伊說:“你也可以等她生了之後就離,然後跟我扯證,然後再離。”

晏平說:“我不要!我是設計師,做GAY光榮,形婚才是受唾棄的,你們饒了我吧,我的前途名譽和貞潔都很寶貴的。”

兩人就給他不斷施加壓力。

晏平意識到這兩個女人可能是認真的,心想——天啊!她們瘋了!

為了自保,平時不善言談的他開始了苦口婆心的說服教育:“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啊。每一個女人都是公主,一定會有有錢溫柔的好男人等着你。暫時沒遇到只是緣分未到。千萬別被是世俗的壓力打敗。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原則和标準。如果嫁了有錢溫柔男人,結婚後就可以過一種高端的生活,如果只把結婚當做給孩子落戶口的手段,那也太可悲了……”

左伊說:“你說這些都太不現實了,我現在肚子裏已經有孩子了,急等用人,大海撈針,手頭又沒有什麽好資源,借你用一下有不是不還,別那麽小氣麽。”

晏平咽咽口水說:“我覺得你們太早放棄希望了。稍微有點耐心,慢慢找,慢慢挑,也許轉交遇到愛,和命中預定的那個他就相遇了。我給你們講幾個大齡女青年創造奇跡的事——

我聽說我一個女性朋友,還是離異的,條件還沒你那麽好,開了一個小店賣雜貨的。最後40多找到一個比她小4歲的男人,特別帥,留學回來的。家裏又有錢,開的寶馬七系,也對她特別的好;還有個周姐,50歲。大學教師,平時懂的保養,看起來只有25歲。今年認識了一個體育系的男孩子,20歲高富帥,師生戀得到了同學和同事的祝福和贊美。周姐也懷孕了,辭職在家生孩子;還有個王姐,60多歲,打掃衛生間的時候遇到個沒帶紙的富二代,後來……”

易雯說:“快別說了!你剛才說這些話的時候,嘴部得打馬賽克你知道嗎?!”

左伊也不滿:“說這些不堪入耳的話,對我孩子胎教很不好你知道麽?!”

晏平快哭了:“我真的不行的,一想到要和女人結婚,哪怕是假結婚,我都快昏過去了。你們別吓唬我,我膽小。”低下頭。

易雯說:“算了算了,就知道你不頂用——說真的,用他的話,別人都知道是形婚了。我還好說啊,左伊的話,秦駿要是不傻也會猜到這孩子是他的,你是為了上戶口。”

左伊說:“這倒也是。要找人假結婚就要找個靠譜的。”

易雯說:“看來只能慢慢找了。”

晏平松口氣,答應一定幫忙物色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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