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俞話落,  聞舟堯就朝蔣世澤看過去,然後掃向他手裏的早餐袋子問:“他說的是真的?”

蔣世澤頓了頓。

他聽見了林俞那聲哥,卻發現不能在記憶當中找出關于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的任何記憶。

林家不是普通人戶,  有個沒有露過面的哥哥其實也算正常。

怎麽說也是家人,蔣世澤緩了緩神情,點頭道:“你好,我是蔣世澤,  剛轉來一中,也是林俞的同學。”

聞舟堯:“我不關心你叫什麽,我在問你,  他剛剛說的是不是真的?”

聞舟堯比蔣世澤高将近半頭,  那種視線下面無表情的壓迫感幾乎撲面而來。

蔣世澤也感覺到了,  臉色一僵。

“是。”他停頓了一下,直接說。

聞舟堯得到這個回答後繞過林俞,上手就抓住了蔣世澤拿着袋子的手。

手上一用力,  只聽輕微啪一聲響,  水晶餃咕嚕咕嚕滾落,  沾了滿地的塵,停在倒翻的那片豆漿旁邊,  顯得灰撲撲的一片狼藉。

“知不知道這是哪兒?”聞舟堯的聲音不高不低,聽不出喜怒。問完也不用蔣世澤回答,  直接看着他的眼睛說:“我替你回答,這是學校。”

蔣世澤皺眉:“學校又怎樣,我沒有礙着你吧,  松手。”

聞舟堯一路的同學這會兒全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停駐看過來。

聞舟堯朝蔣世澤那邊側了一下頭,另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道:“你是沒礙着我,  但你礙着不該你招惹的人了明白嗎?學校這地方你都敢給我這麽明目張膽,你想過有把他放在什麽境地?蔣……世澤是吧,管好自己的手腳和嘴巴,別讓我撞上第二回。”

他說完又拍了拍蔣世澤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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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極其流氓的動作,但讓聞舟堯做出來,好像就只剩下非常清晰明确的警告。

蔣世澤臉色鐵青,他一個将近三十歲的成年人了,竟然被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威脅。他擡眼看着聞舟堯說:“我想這是我和林俞之間的事,你沒有資格插手。”

十年感情,蔣世澤自問自己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林俞也不是。

他是走錯了路。

但不代表他對林俞沒有感情,選擇結婚是來自父母和社會壓力下不得已的選擇。

十年相伴扶持,他先後了悔,甚至聽信身邊的人架空了林俞在公司的權利,他想的是,離開了公司,他可以給林俞很多錢,總之不會讓他吃虧。

但他沒想到林俞太狠太決絕。

說走就真的不再回頭。

他困在繁瑣的婚禮籌備當中焦頭爛額,困在父母終于知道兒子“變正常”後的喜悅裏,也沉浸在周圍同事朋友的慶賀聲之間。

他偶爾也會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只有午夜夢回,看着身邊躺着的陌生女人,他會有一種漂浮在半空中的虛無感。

好像整個人在當初選擇背叛的那瞬間就已經被掏空了。

他說服自己就算對不起林俞,但是十年不單單是林俞的十年,他同樣付出了十餘年的時間。

他們只是走上了不同的路。

他也有不得已。

直到他聽聞林俞的死訊。

那時距離車禍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

之後的一切事情,都像是有人暗中操縱,又像是冥冥之中。

短短時間裏公司突遭重創,沒有了林俞,蔣世澤才發現自己這些年任由家裏安插進來的人不過是群草包蛀蟲,掏空了公司,也成了公司最後傾塌的主要原因。

新婚妻子出身名門是沒假,但她家已經破産了七年之久,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婚後家裏沒有一天安生日子。

父母被氣得住院,公司破産,妻子卷款潛逃。

蔣世澤在那樣水深火熱的日子裏,沒有一天不想起林俞。

想到他們當年白手起家,共同從一無所有到後來并肩作戰的一點一滴。

他突然發現自己錯了,錯得徹頭徹尾。

他那時才明白自己到底錯過和辜負了一個怎樣的人。

當他瘋了一樣找遍全世界,卻發現再也得不到關于林俞一丁點消息,就連他最後的埋骨之地,都成為秘密。

那一段生活用暗無天日都難以形容,每一天都在悔恨中受盡折磨。

他想重新來過,想要好好彌補。

沒想到一場意外,他竟然真的重新回來了。

他發過誓,不管現在要面對什麽,他都會将林俞重新追回,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麽,他都要抓住他的手,再也不松開。

“我有沒有資格你不用知道。”聞舟堯的視線從蔣世澤的臉一直掃到腳下,然後說:“但你……絕對沒有。”

直到後邊和聞舟堯一起的學生,有人揚聲道:“诶,聞舟堯,幹嘛呢?要不要幫忙?”

周圍的人都能看出聞舟堯和蔣世澤之間的氣氛不太對。

而蔣世澤在聽見那句話的同時,臉色驟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問:“你就是聞舟堯?”

聞舟堯把人手松開,“是。”

蔣世澤聞言神情恍惚了一瞬。

是那個聞舟堯嗎?

他記得上輩子自己不甘心,最後查到的信息,就是關于這個名字的。

公司倒了固然有自身原因,但背後操縱這一切的人,就是一個叫聞舟堯的人。

他最後通過層層中轉,只得到了一句話。

——你做過什麽自己清楚,餘生,就受着吧。

蔣世澤一直以為這是大魚吃小魚的正常商業競争,能坐到他們那個位置的,手裏又有幾個是真的幹淨。

但直到此刻,蔣世澤才發現自己似乎猜錯了。

林俞和蔣世澤一早就相識。

當初林俞出事,所有後續,包括林俞的消息被抹平消除都有可能是聞舟堯的手筆。

可是這個人在上輩子明明和林俞沒有任何往來交集,蔣世澤想不明白,一個從來沒有在林俞口頭上出現的人,怎麽到了現如今,突然出現這裏。

看起來還和林俞關系不一般。

他叫他哥。

蔣世澤知道林爍林皓,知道他是獨生子,知道他父輩兄弟多,知道他有個三叔常年不着家。

他以為自己知道關于他的一切。

但現在這個聞舟堯,到底和他什麽關系?

順着男人的本能,蔣世澤突然就有了危機感。

他覺得既然上輩子他能和林俞順利走到一起,這一次也一定可以。

但現在他卻突然不确定起來了。

聞舟堯已經說完,轉頭,垂眸看着林俞。

“跟我過來。”聞舟堯淡淡說。

他說完就先一步往前走,林俞還沉浸在他剛剛威脅了蔣世澤的情境當中。回過神來才聽明白他哥說了什麽,連忙跟上。

進了校門,聞舟堯示意他一起的同學先走,然後帶着林俞徑直往初中部過去。

“哥。”林俞追了好幾步才勉強走到聞舟堯并肩的位置,然後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聞舟堯沒回答他。

很快林俞就看到了初中部的教學樓。

聞舟堯跟着他一直往班級門口的方向過去。

林俞就一臉茫然地跟着。

此時剛好第一節 課的預備鈴響了,走廊裏有三兩學生慢慢悠悠地往教室裏進去。

聞舟堯帶着林俞一出現在走廊,就引起了不小震動。

不少女生叽叽喳喳圍在一起往這邊看來,悄悄說着什麽。

學生時代女生對于高年級學長本就有一種莫名的崇拜情節,尤其當這個男生還是學校出了名長得帥,成績好,是很多女生悄悄暗戀的對象時,這種效果就會被無限放大。

“是聞舟堯诶,他怎麽會來初中部?”

“高三那個聞舟堯?”

“對啊,他後邊的是一班的林俞吧,他們認識?”

“不能吧,沒聽說啊。”

林俞一路聽見了不少這樣的對話。

暗自嘆息,他哥的魅力果然太大。

到了門口上課鈴剛好響起,林俞并排和聞舟堯現在門口,接受一教室同學的注目禮。

“你位置在哪兒?”聞舟堯回頭問他。

林俞指了指位置,“那兒,第五排最邊上那個。”

“他呢?”

林俞知道聞舟堯在問什麽,就又指了指自己後排的位置。

聞舟堯一看臉色就又黑了一個度。

“搬遠一些。”他直接這樣說,然後又皺眉道:“算了,你先進去上課。”

“你呢?”林俞問。

結果聞舟堯已經轉身朝樓上去了。

林俞看着聞舟堯的背影一會兒,倒也沒跟去,他一進教室,同桌就湊上來說:“剛剛那是聞舟堯吧?”

前桌倆同學也八卦轉身。

林俞:“……是。”

“你們什麽關系?”

知道經此一遭想瞞也瞞不住了,林俞幹脆承認:“我哥。”

好幾雙眼睛同時看着他:“你逗我?”

……

這節課班主任遲遲沒有到來,圍過來的幾個同學還都在消化林俞和高三聞舟堯是兄弟這個事實。

最後還是同桌接受度高,說:“你和聞舟堯這麽熟居然瞞着?那些跟你關系好的女生肯定覺得你不夠意思。”

前桌也遲疑道:“他剛剛看起臉色不好,我還以為我們班有人得罪他了,來找人麻煩呢。”

“我哥一般不找人麻煩。”林俞無奈道。

他哥才不屑做這種事。

十分鐘後,禿頭班主任和蔣世澤幾乎是同時到達教室。

剛進門,禿頭就開口說:“诶,那個叫……叫蔣世澤的新同學,你等一下。”

原本一直盯着林俞的蔣世澤不得不停下來,轉頭問:“老師,怎麽了?”

“沒事,你搬一下位置,就搬到、搬到最左邊那一排倒數第三排。”

蔣世澤臉色僵了僵,然後說:“我挺喜歡我現在的位置,能不能不搬?”

禿頭的表情顯得有些冷漠,“剛剛林俞同學的哥哥特地來找過我,說覺得這兩天你影響到林俞同學了。新同學還是要注意一下,一中對騷擾,啊不是,對一些不适當行為是零容忍的,希望你能約束一下自己的行為。林俞哥哥說了,這次就算了,下次他就要找你家長了。”

完全無視掉了蔣世澤的要求。

禿頭敲了敲黑板:“好了,接下來我們開始上課。”

蔣世澤在原地站了幾秒鐘,禿頭剛剛的話全班都聽見了,都以一種難以相信的目光看着他。

這個年紀對騷擾都還停留在一種表面的刻板印象,無非就是故意找麻煩,上課撞你後背,踢你凳子等等。

畢竟蔣世澤給班裏同學的第一印象都還不錯,長得好,笑容幹淨爽朗,據說成績也不錯。第一天來就有女生嘀咕說他很可能成為初中部新的男神。

這下印象直接大打折扣。

但林俞知道,他哥一定不是這樣和禿頭說的。

反之被各種眼神關照半天的林俞,聽見同桌最後喃喃說了一句:“你哥的确是不愛找人麻煩。”

這點事找完老師找家長。

這是沒打算給蔣世澤活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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