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家
巫楚南随着巫季快馬加鞭回了家。
巫季騎在馬上大聲道:“楚南,快到村了。”
巫楚南輕輕點頭。少時,巫季将馬停下來,巫楚南跳下馬等他,巫季則去把馬牽去馬廄系上。
巫楚南站在院門口,看不見四周。無邊暗色黑壓壓迫重襲來,巫楚南心中恐慌,仍然不适黑暗,根本邁不開一步,手指無意碰到腰間福袋。
那是鐘霜親手繡的。巫楚南一怔,擡首呆滞一下。
他緊緊捏着福袋,手心裏汗津津的。巫楚南将福袋扯下來,随手塞給面前走來的巫季。
巫季擺弄着福袋,問道:“娘繡的?”
巫楚南悶聲道:“鐘霜。”
巫季聞言狠狠扔在地上踩了幾腳:“鐘霜會繡這狗屁玩意?再說你為何會有?”
巫楚南想了想,覺得不應該隐瞞巫季。他道:“我和鐘霜……睡了。”
巫季眼珠子恨不得瞪出來塞進巫楚南眼眶裏:“什麽?你和鐘霜睡了?”
巫楚南小聲道:“別……別告訴爹娘,哥我求求你……”
巫季牽着巫楚南進屋:“鐘霜睡過你還剜你雙眼?定然不懷好意啊!”可憐的弟弟便這麽被人睡了。真突然。
巫楚南跟着巫季,沒說話,覺得自己這副模樣會吓到爹娘,解釋起來也麻煩了。
真不該對鐘霜動情的,他只恨鐘霜人太好,讓他忍不住心動。
巫季二人方進屋,便聽到了巫氏的一聲驚呼:“阿南!快讓娘來抱抱,我可憐的兒啊!”巫氏抱着巫楚南,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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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楚南也緊緊抱住巫氏,鼻子酸酸的,可他不敢哭,怕哭出來的血會吓到巫氏:“娘,孩兒沒事,哥現在安全回來了。挺好的,我們一家又團聚了。”
巫氏哭着埋怨道:“都怪你爹非要你去那鳳嶺山,這下好了,鐘霜把你眼睛給傷了吧。”
巫楚南搖頭笑笑:“哥沒事便好。”
巫魄坐在一旁,仰頭喝了一口烈酒:“這麽大人還不出去歷練歷練整日待在家中玩,成何體統!”
巫楚南也不怪巫魄,因為全家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鐘霜所言不假,千百年前的确有一羌族會巫術。羌族天生的特殊血統可随時随地破血畫符,不用像他人一般修煉,被認為上天的寵兒。
而羌族最特殊之處便是血,一個人巫術強不強,全依靠上輩遺傳成倍增加,一代一代可積累,只能越來越強。
這樣令人嫉妒的血脈自然誰都想要,千百年前也不例外。江湖各派為了搶奪羌人,盡數奪走羌族女子并強迫她們生下孩子留住血脈,更有甚者直接剖開手腕與羌人換血,各種手法慘不忍睹。一時間羌人的慘叫聲響遍整個江湖。
如此這般,羌族便漸漸滅絕,幾乎沒有後人。直到五十年前,巫楚南的父親巫魄已是最後一個羌族後人了,好在他生下了巫楚南和巫季。
但巫楚南和巫季還有不同。巫氏是普通人,巫魄是羌人,兩人生下的孩子只遺傳了巫楚南一人,巫季遺傳巫氏的普通血統無法使用巫術,因此只有巫楚南可用巫術。
巫季得知自己無法動用巫術滿心怨恨,埋怨巫魄只教巫楚南巫術不教自己。巫魄也無法同他說明原因,他怕兄弟二人會自相殘殺,而這樣的事又不是沒發生過。
巫魄二人對巫季心懷愧疚,便花大錢讓他去青瓊門當弟子,巫楚南則留在家中繼續學習巫術。
巫氏将眼淚抹掉:“想吃什麽,娘去給你做。這些日子好好養着吧,你哥也能陪着你。咱們一家好些年都沒在一起聚了,也是得了這個機會。”
巫楚南擠出一個笑容:“娘做什麽都好吃,随便弄點吧。”
于是巫楚南在家中修養了近半月。這日巫楚南正在溪邊淘洗衣服,崔大娘走過來同情道:“楚南,這眼沒了?”
巫楚南放下搓衣板,默認了。大娘又罵道:“該死的鐘霜,狗東西!不過別擔心,你哥這些日子正在同那個什麽,譚……”
“譚宗主?”巫楚南問道。
“對!譚宗主一起商量攻打魔教之法,很快便能為你報仇了!沒事哈,咱不傷心。”大娘安慰巫楚南,拍了拍他的肩膀,“話說,你可有心上人啊?我家那個閨女……”
巫楚南回憶一下鐘霜,婉拒道:“楚南謝謝大娘心意,不過我這般模樣配不上令愛,讓您失望了。”
大娘只得掃興離去。巫楚南對着一盆衣服發了會呆。
他果然還是很喜歡鐘霜,放心不下他。離開得越久,巫楚南便越想他。萬一鐘霜是被逼,或者是那些弟子以鐘霜名義擅自所為呢?總之他不願相信鐘霜是真心要他死的。
巫楚南嘆氣,他還是對鐘霜恨不起來。這件事本身錯在他,一年之好面對一時之痛,他覺得對于自己來說算不得什麽。
但巫楚南還是感受到心有點疼。像被打碎的花瓶,心上有了碎痕。
他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算了吧,把這份愛遺忘。巫魄……一向厭惡斷袖之癖,更何況對方是鐘霜,全家都指望他傳承下羌族的血脈,怎麽能喜歡上鐘霜呢。
我應該……不能生吧?巫楚南心想,男人不能生孩子。
巫楚南洗好衣服,抱着一盆幹淨衣物回家。這些天他早已摸熟村莊裏的條條路了,能憑感覺無事走到家門口,何況還有旺財幫他。
巫楚南往家走去,路上被一塊石頭絆倒。眼看一盆衣服便要白洗,自己還要摔成狗啃泥,巫楚南一瞬間下意識感覺他好慘。
慘透了。在黑夜中的傾盆大雨裏迷路,蹉跎,徘徊。看不到燈,看不到光,看不到任何希望。
一雙大手穩穩扶住巫楚南,還順手接住了木盆。巫楚南接過木盆謝道:“謝謝您。”說着便要繞開此人繼續走。
那人側身給巫楚南讓路,沉默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想要觸碰他的手默默伸回來。
巫楚南将木盆放在巫氏腳邊,巫氏把衣服一件件晾好,問道:“楚南啊,娘問問你有沒有想娶的姑娘?”
巫楚南坐在院裏樹下,搖搖頭。
巫氏又道:“你還記得你今年多大嗎?”
巫楚南道:“記得,我二十五。”
巫氏道:“對呀,你不小了,再不娶妻誰還肯嫁給你?娘說的對不對。”
巫楚南道:“但是,你看我這樣子誰肯要我啊……身體殘廢不說,娶也是苦人家,我不想看我愛人受苦。”
巫氏想了想,道:“看看你哥能不能有法子把你眼睛治好。”
“我不是眼睛傷了,我是被人挖了。”巫楚南苦笑一聲。怎麽一回家便被催婚呢?
巫季前幾天剛走,說沒殺之前鐘霜死不回家,他現在應該和譚飛等人在一起。
吃過午飯後巫氏二人去地裏幹活,只留巫楚南一人在家。他無聊地坐在院裏,犯困,漸漸睡了過去。
巫楚南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喊他,他想睜開雙眼去看,才發現已經看不到,也睜不開了。
是一雙沒有體溫的手,輕輕戳戳他的臉頰。
“楚楚。”
巫楚南瞬間驚醒過來。